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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蔑视众生的姿态,公子珣一袭红衣如地狱红莲烈火,恍目的叫人睁不开眼。上面烫金的边线丝丝缕缕的汇聚成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图案,却昭示着他身份之高贵而不容他人侵犯。他的眸子还浸染着陡然升起的血气,嘲弄的笑意充斥于其间,特别是望见最上方的座上,帝妃二人一副郎情妾意,举案齐眉的摸样,连殷红而饱满的唇角都勾起了讽刺的笑,眉间的朱砂更加奕奕动人。这便是公子珣。他有让皇上不得不退让的势力,更有与生俱来的桀骜,他的如此种种放浪行迹和大逆不道的举措,正是他身份最好的证明。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女子,一身鹅黄色的正襟宫装,腰间一抹白色的流光锦带缀着叮当作响的佩环,一举一动皆是端庄大方,她则是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南宫采薇。有别与公子珣的高傲不屑,她一双杏眼水盈盈的模样却叫人看了好生怜惜,眉眼间流转的皆是楚楚动人,今日的宫宴,她有意来迟,知道皇上定然也不会怪罪她分毫,正好在众人面前博了个大肆吸睛的机会,正好凸显出她在皇上心目之中的地位与众不同,不过她身边的这位二殿下,她倒是没想到会与他在殿外相遇。相对于他身后如漩涡般深不可测的势力,还有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南宫采薇更加牢记的是他五岁时便会提刀杀人,冷酷无情,如同一个混世魔王的身份,今日倒是有些倒霉了,竟然就与他遇上。不过见他这么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应该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出什么。“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南宫采薇行至殿前,便俯身下跪,双手重合于额上行跪拜大礼,樱桃小嘴吐露出有若黄莺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热闹的大殿上恰如一股清泉,细细的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皇帝原本的怒色也被面目和善所取代,丹壁后的一双英目打量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威严而粗砺的声音缓缓传出:“我儿起吧,朕今日见了你兄妹二人如此敬重彼此,感情深厚,上敬下孝,甚感欣慰啊。”当即,下方便有大臣附和奉承的声音随之而起:“殿下和公主二人自小受皇上的熏陶教育,亲人有利,贤良恭顺,实为人中表率,陛下不仅治国有方,更是一贤人是也,臣实在是敬仰万分。”公子珣听罢,狭长的眼睛扫着莫名的目光,如蛇一般侵袭上那位面不改色的对皇上做着阿谀奉承事情的大臣,心里的燥热又陡然升起了几分,还未等皇上准许他落座,他便自己一人极为随意的慵懒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顾自的斟起酒来。“哈哈哈,爱卿真真是深得朕心啊,今日朕高兴,赏。”“微臣叩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宴会开始,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升起,训练有素的舞者们一一的扭动着细柔的腰肢,挥动着身上红色的衣袂和绸带,在殿前涌动起一朵朵的花朵和浪潮,变化无穷。倒是叫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神魂都要跟着这如同九天仙女般的舞者去了。上座的皇帝一手嗟着三足斗金杯,目光似乎在舞动的舞姬身上打转,嘴里却还吐露着透出亲近之意的话语:“祁王啊,自从你十多年前离了京城,朕便与你再无见过。所幸朕已经给你寻了一块风水宝地,最适合安宅居住,以后啊,你便留在京城中吧,多带公主来宫里走动走动。你为我东离社稷之稳固,戎马倥偬,幸苦了。”祁王乍然被皇上点名,携了公主出了席坐,齐齐到御前磕头谢恩。“微臣谢皇上赏赐,能固本安邦为皇上效忠,是臣的本分和职责,算不上幸苦。皇上为黎民百姓宵衣旰食,劳心劳力,才是臣等之楷模。”见了祁王这般的压低自己,俯首称臣,皇上心中的莫名异状也渐渐打消,眼前的人正是多年前与他称兄道弟,甚至救了他一命的祁王,一旁的人则是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皇妹,他不由得多了一分恻隐之心。“朕听闻此次战事,星儿也随军出征,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朕犹记得你们当初离京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几岁的孩童,现在这么一晃,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对了皇妹,星儿今年可行冠礼了?”祁王妃听闻儿子如此受皇上关怀,心下生出了几分感动,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皇上,星儿今年十八,已经行了弱冠。”皇上摸着自己带着胡须的下巴,神思百转千回,目光一旁的柳贵妃见了却打趣的说道:“祁世子年纪虽轻,却勇猛过人,谋略足多,真真又是一名战场上的英才。臣妾还听说啊,祁世子不仅能武,文才上也颇有造诣。就是不知道往后哪家的姑娘这般好福气能嫁与他呢。可惜了臣妾只有珣儿这么一个儿子,不然定然将女儿托付于他。”话锋突然转到了这里,倒也提起了皇上的兴致,若是能为祁星澜指派一门能够掌握住他的婚事,牺牲一个公主那也不无不可,这样即便是祁王会有异动,也定然受阻。祁王妃话听于此,自然也知道皇上可能会打什么样的主意,可叹自己当初便是皇上用来笼络祁王的工具,同时也是用来牵制,监视他的。只不过夫妻多年,自然一同进退,反而是觉得皇上小人多虑,对祁王格外的忌惮。他们如此平平淡淡,相敬如宾的过完了大半辈子,倒也算过得去。但是祁星澜不同,他心里中有所属,她这个做娘亲心知肚明,更不能让她唯一的孩儿却连个自己选择相伴一生的人的权利都没有。她当即有意无意的说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啊,虽然星儿已经过了弱冠,但是他这心思一心一意的扑在这军国之事上,比起他爹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这些男女之事啊,还未开窍呢,恐怕哪家姑娘家要嫁了,还委屈了人家呢。到时候贵妃娘娘一看便知了。”说罢,还执起绣帕掩着嘴轻轻的笑了起来,一副为孩儿操心却又无奈的模样。柳贵妃到底也是宫里待久了的人,耳朵里听不得半点逆反,一点便知道祁王妃嘴里的推脱之意,正要反驳,身旁的皇上却突然开口阻止了她想要劝说的意图,“皇妹此言差矣,男子汉大丈夫战前打仗,身后必然要有个贤内助陪着的。待那孩子归来,朕便给他好好挑选,定然要从这京中的名门闺秀里挑一个中意的。”锐利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柳贵妃身上一扫而过,却浑然不知皇上心中还在盘算着什么。于此,祁王夫妇只得战战兢兢的先行谢恩。伴君如伴虎,若是常住在京师,这种事情定然还会发生不少。现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对了,朕倒是还想起另外一事。皇妹,你从姑苏来,应该知道些详情。朕听说阿芷病故不久之后,她的丈夫也随着去了,可有此事?”皇上与众位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素来亲厚,与南宫芷也是关系匪浅,即便南宫芷远嫁多年,却几乎每一年都会被皇上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宣进宫里,他如今过问,祁王妃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回皇上,却有此事。只不过那时候臣缠绵病榻,虽想伸手照拂,但有心无力。只不过苦了姐姐那个今年方十五的女儿,小小年纪的就没了双亲,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的,也没个人能照顾。以后若是臣离开了姑苏,她便更形单影只了。”说及此,殿中额外的几道视线却都默契般的转移到此,既如冰霜,又似烈焰。苏府有异动不假,但是大婚当日,新郎官被刺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难免疑惑苏家大小姐是否与这位夫婿并非如传言所说的相爱,甚至开始质疑起苏家夫婿的用意。柳茗生迫于世俗留言,无奈只能向外界说明,他当日娶得人是苏家的二小姐和另一小妾,这样以来,他便还是名正言顺的苏家人。是以,离月便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皇上听于此,似乎有些感慨颇多,连眼前的歌舞都没了兴致观赏,倒只是暗含悲哀的说了几句:“还真是难为那孩子了。说起来,按照民间的习惯,她还得叫朕一声舅舅呢。朕怎么能看着阿芷妹妹的孩儿沦落到孤苦无依的地步。也罢,她的那一对父母没有让孩子承欢膝下的福分,朕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也要帮她一把不是。”九王爷清冷的气息未变,但手中的暖炉却被他近乎透明的手抓紧了紧,不由得轻咳了几下。面上的疏远之色未收,心中却狠狠的讽刺道,这个无情男人竟然还会有怜悯之心?事情定然不简单。“这样吧,既然阿芷被先皇封为郡主,那么朕就再赐一个郡主给她的女儿,将她接进宫里来住吧,一个女儿家在外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的,当初阿芷失了父王,先皇便是就此将她接进宫来,如此倒也不算违背了规矩。福安。”皇上随性而起,立于他身后的老太监立即拂尘一扫,上前尖着嗓子高声回答道:“奴才在。”“传朕旨意,苏家长女,贤良淑德,闺誉名扬,实不符朕之厚望,父母双亲之教导,宜为天下女子之表率,特此册封为长宁郡主。准许她自由出入宫闱,以示朕之优待。”祁王妃听此,大喜过望,虽说帝王无情,而当今皇上却总是在遇上南宫郡主的事情上格外的退让,若是离月能得到皇上的怜惜,虽不说荣华富贵,但身份一旦改变,她以后的路即便没有父母亲为此遮挡着,人家也要看看皇上的面不是。立即起身,朝着皇上行跪谢之礼。“离月这孩子自小就乖巧伶俐,臣也将她视作亲生女儿那般来看待,今日皇上如此恩惠,臣先代离月在此谢过了。”殿下的文武百官自然也将这一幕收进眼里,心里顿时由多了几分计较。一个能得到皇上如此额外恩宠的郡主,是否能够给自家的孩儿带来一些什么,又是一个极好的筹码。而祁王更是圣眷正隆,新进的少将军也深受皇上的赏识,京城中的多少闺中女子又有了良婿的人选。而且看那柳贵妃的架势,虽然膝下无女,却要拉着人家说婚事,恐怕是想借此推出她娘家,丞相府里的几个小姐,借此壮大实力。即便今天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宴,也绝对是朝野甚至整个国家的权利风向标,风要往哪边吹,他们便要警醒着往哪里站。若是站错了队伍,那便可能在这场不见血的战争中落败。宦海浮尘,坐下的大人们又将自家的儿女好好的看了个遍,又开始悄然的打量起对坐的人。而那身处于中心,时时被提及挂念的两人,星澜和离月,却对此事丝毫不知情。虽说如今是初冬,但漠北的天却已经步入了寒气侵体的隆冬时节,每日里都是鹅毛般的大雪飘下,鸟兽生物绝迹,入眼的皆是了无生趣的空洞的白色。以往的日子里,姑苏应当是偶尔泛下几朵雪花,湖面结上了霜雪,不能动弹的乌篷船都被凝固在了湖边,所以陆路就格外的热闹。如今,这一切都如浮烟一样消逝了。离月整日里提不起劲来,慵懒的躲在被窝里不想做任何事情。被窝里塞满了几个汤婆子和暖炉,营帐里也烧着变红的炭火。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她从未经受过塞外的苦寒,稍稍不慎,便容易得风寒,这让她颇感无奈。幸得今日大雪终于停了片刻,晴光洋溢着暖和的气氛肆意挥洒,,她终于能出去活动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