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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摸着自己手心紧紧握住的玉佩,明明还是微凉的温润触感,手心却有一种被烙伤的疼痛灼热感,更像是在她心下刻下了一个烙印。面对柳茗生的要求,离月答应了。即便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柳茗生要叫她交出璇玑图,更不会委屈自己真正的嫁给他。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可为什么一触摸到祁星澜留下的痕迹,她心里就顿时有了一种背叛的内疚感。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今天必须先带我去看我爹爹。”离月甚至在想,凭这群人的恶毒,爹爹会不会到最后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柳茗生古井无波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漾起的水波,像是卷落的秋叶荡起的纹理,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次契机。
他极其自然的上前便想要牵起她的手往外走,离月被他牵住后自是岿然不动,眼目的眼光藏匿不住的溢于言表,弯月般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离月曲起自己的手肘抽动着与他争执道。
柳茗生却置若罔闻,反而俯下身子温柔却也暗含着一抹威胁的撩起离月轻柔的发丝在耳边浅浅的说道:“既然你都已经答应我要跟我成亲,现在却连让我牵手都不愿意?”这句话当即便让离月放弃了所有的负隅顽抗。
是啊,如果自己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的话,那这样的抵抗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先把真相弄清楚了,她才有可能去细细的思考到底迷茫的归途要怎么走下去。
见着离月已然放松的手臂,黑曜石般动人的晶莹双眸却在霎时间散发尽了光华,她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抵抗,做了她能做的妥协。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莫名的舒畅。往后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就好了,只要她这样乖乖的可以妥协,他也定然不会去为难她的。“恩,这样才对。"说罢便自然的牵着她的手面色如常的出去了,这可惊动了不少看好戏的下人们。看来他们的公子是当真要娶这位大小姐了,看起来还不像是儿戏。
离月一直被囚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知道外面究竟有什么情况发生。这一圈走下来才知道,府里原来的下人应该不知道已经被柳茗生他们那一派的人换到哪里去了,入目的人全部都是生面孔,而且防巡百无一疏,层层叠叠的将苏府成一个铁筒状的包围了起来。没想到他们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势力,今日在几日之内就瞬间架空了一个苏家,其中必定有他的内应,而柳姨娘也绝对不会是唯一的推手。
”怎么了吗,月妹妹。“又是这样伪善而又假意的称谓,离月心中一阵恶寒,紧急的收起了自己四处打量搜寻的目光低下头,大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柳茗生倒是毫不介意的为她好心好意的解释道:”月妹妹的那双眼睛,灵动有充满生趣,时而狡黠时而慧敏。心里憋着什么话,倒是先被他给出卖了。的确,这些人就是我带来的,而你们苏府原先的人已经被我遣走了。所以往后你就一个人乖乖在府上带着就好了。“
离月恼怒目光的狠狠瞪着走在前面的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底的失望和愤怒不言而喻,心里更是奇怪的很。苏府异动,为何那些叔叔伯伯还没有任何表示。所幸的是,即便他们做了这么多的调度和变动,苏府的灵堂却再也没有人去动过。只不过里面放着的除了南宫芷的衣冠冢,还有苏哲的遗体。。。
离月陡然失魂的轻易甩开了柳茗生,她像是一步一步的踏入了万丈的深渊,周围转瞬的时空和流光都呼啸的从她耳畔经过,可她心里却只有一个人的声声呼。任凭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她,再也等不到双亲醒来的那一天了。
“爹爹,月儿来看你了."离月凄厉的笑容里眼含着凝聚而起的泪水,但她却硬是憋住不让他们留下。爹爹是个骄傲了一世的人啊,怎么可以让他看见自己懦弱无能,受制于人的摸样,让他走了也为自己挂心呢?
离月不顾地上结满的灰尘跪了下去,一手颤抖着,战栗着伸向了覆盖在遗体上面的白帷。他银发丛生的两鬓,慈祥的眉眼,还有那不复光彩的容颜,深深的像是腐尸状的眼底发黑,但毫无疑问,即便面前躺着的是一具渗人的尸体,浓厚刺鼻的腐臭味如狂狼一般一阵一阵的袭来,都无法改变他是父亲的事实。
离月一人跪倒在大堂上泣不成声,心肝就像被人撕裂得粉碎。四肢百骸涌起的疼痛像一股巨浪要将她随若的身体生生的拖垮、她再也顾不得坚强,再也顾不上伪装,再也没有倔强。这就是她的爹爹,他死了。
事实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剑,刀刀封喉,神魂具散。
我以前一直以为每个人生来都是善良的,所以她愿意用善意来对待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但是如今的她才学会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用这颗善心去回馈。
离月突然闯上灵堂里设下的祭坛,毫不犹豫的从里面抽出一把祭祀哦用的佩剑。双手举着锋利的剑锋直直的指向对面那个人做壁上观的人。“柳茗生,你要为你做的付出代价!”在这里的人,都应该收到惩罚。
这不是离月第一次对他挥刀相向,她散落的发鬓和随地拖沓的衣袍活像是个进退维谷的侠客。冷冽的秀眉下肃杀的煞气尽显。即便双手轻微的颤抖着,也难以抵消她心中愤然升起的积怨。
柳茗生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挺立的身姿呈现了一种处于戒备的姿势,一向以来云淡风轻的眸子里顿时多了一丝严肃,但他的眼神有若有若无的从离月的后方闪过。
“离月,你想清楚。杀了我就等于撕毁了我们的合作,这个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是,她负担不起,杀了他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这个苏府都离不开。更何况去实现她的计划。最可怜的是,柳茗生竟然是她能在苏府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了他的庇护,寸步难行。光是一手遮天的柳姨娘就足以让她无力抵抗。简直,可笑。
柳茗生见离月略有松动之意,继续进一步击溃她的心防,“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是唯一能够帮你的人也只有我只要你乖乖交出璇玑图并且于我成亲,我可以马上放了你们苏府里原来的那些下人,甚至可以帮你处理掉那对母女,只要你乖乖跟我合作。”
她好恨,为何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要如此处处受制于人。”你先告诉我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就不信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突然身后传来一顿重物相撞的闷哼声,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不知何时袭来,纵身一跃便想借机夺下离月手中的利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千钧一发之间,离月转念一想,迅速后退着将那把剑横亘在自己娇嫩的脖子上,脸上尽是刚毅和果断。
果然柳茗生在这里与她虚与委蛇这么久无非只是想暂时骗取她的信任罢了,现在她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存在到底对他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柳茗生,你不是需要我吗?你再敢对我威胁那就试试看啊。“离月如此孤注一掷,非死即生,双手紧紧的在粗糙的雕花剑柄上圈了圈,若是一个不小心,殒命的人真的会是她自己。
离月的进攻果然奏效了,那家丁见此立即停下欲从她手中夺下利剑的动作,脸色为难的看着神色不明的主子希望能够得到他的答复。”你现在马上兑现你的承诺,否则你现在唾手可得的一切可能就因为我这么一死旦夕之间全部化作虚无了。“柳茗生脸色不善的将拳头握了握,心里斟酌了几分后示意那家丁先行退下,目光死死的叮嘱那柄寒光凌冽的利刃。”去把她的侍女放了。但是你们现在还不可以马上见面,除非我们已经成亲。这样你满意了吗?“他已经有种越来越把控不住她的感觉,所以这婚事必须马上提前,尽早名正言顺的坐上苏家家主的位置。届时离月即便再怎么失口否认璇玑图的存在,自己也可以有理有据从苏家里里外外搜寻,否则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能免落人口实,被人发现苏府的异动就大大不妙了。所以此时苏哲的死讯甚至并没有被外人知晓。
”还有,我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快说!“离月早已经赌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那剑一不留神便在她的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渗人的血迹,可她却笑了。这点肌肤之痛,怎么比得上她心头的千分之一。
”你知不知道在这一个月以来,姑母每日夜里都会给你爹送去羹汤?“柳茗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五一十的将真相全盘托出。
果然是那个毒妇,离月心里悲戚不已。爹爹即便没有宠她入骨,却始终与她相敬如宾,往日里没有半分的亏欠,但她居然还不肯满足,设法想要害了自己不说,爹爹只是罚了她禁足,她却生了恶胆,如今居然害了爹爹。离月恨不得当初就把他们母女二来赶出苏府甚至的乱棍打死都是死有余辜。
”那么你说的这些羹汤就是毒药了?“
”是,也不是。这些羹汤就是一味药引,每日每日的以极小的计量缓缓的渗入人的体内,破坏其机理。等待病人会感觉到心锥之痛时,说明那毒性已经入了膏肓。这时候只要趁着病人在情绪激动之时诱以马钱子香,一旦入鼻,病人就会一寸一寸的失去知觉,最终,安乐死,在美梦中消亡。“其实他明明知道这样一寸一寸将人的肉体冻结的死法是极其挣扎和痛苦的,并没有所谓的安乐死,人们总是在现世的留恋何其多,总会想要拼命的挽留。但是他却偷偷的想,如果自己这么说,或许心里的那一点点愧疚感就会更轻一些,至少离月的痛苦就少那么几分。
”呵,妙计,妙计。离月今日倒算是受教了。这里,少不了你的帮助吧,柳公子。羹汤为引,马钱子做香,这些让颇识医理的逆来操办,不过也是小事一桩吧。即便现在有人追查起来,羹汤早就已经喝完,无影无踪,无从取证。那马钱子香更是不知道从何处觅起。你们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哈哈哈哈哈。“离月串串的珠泪颗颗滚烫的坠落,落在寒光森森的剑刃上折射出晶莹的曦光。柳茗生不置可否,这的确是他一手操办的计划,甚至连那马钱子香也是由他一手研磨出来的。每一个步骤他都心知肚明,每一个时刻他都随时有权利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但更加不幸的是,他就是主谋。
”我只想要得到你们苏家的传家宝璇玑图,其他的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意外。你爹爹,那也只是姑母的交换条件,我别无选择。“
离月也不再那自己作筹码去要挟他了,这就是真相,可知道了她也只能暂时依附着他生存。将那剑狠历的向他的方向一甩,只是被对方一个闪身便轻易躲过,柳茗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你爹爹,我会及时安排人给他以郡公之礼风光下葬的。“
离月起身走近了父亲的遗体,目光深深的像是要把他最后一刻的容貌一点一点填满在心底,忍不住的伸出一截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他已经充满了细纹的眼角,眉毛,额头。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再度提醒着她眼前摆放着的是一具死尸。最后,即便离月再怎么不舍,还是忍住自己深深的痛意的再度用白色的帷布还给了爹爹一片安宁。
“爹爹,离月一定好好的,不再让您那么担心,牵挂。你也要在好好的。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