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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内堂后,两人径直去了后院。让周文感到意外的是,后院的布局犹如小型公园,他看见,沿墙栽种了很多花草,院中央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池塘,塘中有曲桥,桥上有凉亭,周文一眼就瞧出亭子的建材和亭子里的陶台陶凳都产自宜兴,不禁想,老爷子对宜兴陶器倒是情有独钟。
走进亭子,一个背朝他们坐着的男人站起并转过身来。那人四十开外,膀大腰圆,满脸的横肉,粗糙的面皮上满是密密匝匝的胡渣子。
那男的对三爷说:“三爷,已经摸清楚了。景区西门沿伊河的崖子上有个废弃的石窟,里头有一尊石像,石像的底座有条通道,从那里可以进入地宫。”
“哦?在崖子上……”倪三爷似乎有点失望,他问那人,“爬上去有难度吗?”
男人回答:“石窟到水面大概有七八米落差,不过,我想了两个上去的办法,尽管有难度,但应该管用。”
“嗯,坐下慢慢说。”
坐下后,那人正要接着说,看了眼对面的周文又打住了话头。
倪三爷见状,对他说:“小胡,这位是江苏来的朋友,叫周文。这次他来洛阳是要跟咱们一起进地宫的。”说着,又将那人介绍给周文,说那人叫胡敬飞,是他的助手,大家都习惯称其为胡子。
胡子与周文握了握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倪三爷示意胡子接着讲,还强调,周文是自己人,有事可以一起商量。周文听了觉得别扭,心想:怎么倪三爷跟胡子就像在密谋不好的事情。他暗自担心,生怕两人在密谋违法的勾当,他这个“自己人”不就稀里糊涂成了同谋了。
胡子接着说:“头一个办法是乘小船去崖子下面,先喊人爬进石窟,再用绳子拉您上去。不过,悬崖上可以把手的地方不多,爬上去恐怕不安全。”
“那另一个办法呢?”倪三爷问。
“另一个办法是从崖子上攀住绳子往下降。悬崖顶部到石窟有十来米距离,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倪三爷脸上失望的表情更明显了,他叹了口气说:“唉,你这两个法子对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管用。”
见两人研究起进石窟的办法,周文暗自想了想,觉得有个法子可以试试。他对倪三爷说:“三爷,我看胡子兄弟说的头一个办法可以试试,不过,要完善一下。”
倪三爷一听有办法,精神为之一振,说:“哦,愿闻其详。”
周文说:“可以喊几个擅长攀岩的人先进石窟,然后,弄几根开山绳,一头系在石像上,另外一头安个牛皮腰围,中间装上滑轮,您只要将牛皮腰围绑在身上,由船上的人拉动绳子,这样,您就能不费力气还很安全地进到石窟里去。”
这个办法倪三爷觉得可行。他点头道:“嗯,这法子不错。”又吩咐胡子,“小胡,你去置办攀爬用的工具。我先带周先生他们去吃饭。过会,咱们在铺子里碰头。”
胡子应了声,起身从后门走了。
回到店堂后,倪三爷带四人去附近的一家饭馆点了几道家常菜。饭菜端上桌后,他对大家说:“下午咱们还要赶路,酒就不喝了,简单吃个饭,吃完就出发,等到了魏村,咱们晚上再好好吃,好好喝。”
众人车马劳顿也都觉得渴了饿了,就都不客气,纷纷端起碗拿起筷子一通狼吞虎咽。不消片刻,桌上的饭菜便被风卷残云了。
吃完饭回到铺子,胡子已经等在那里,地上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倪三爷指挥众人将袋子搬到店门口的一辆小推车上。临走时他叮嘱伙计,说他要去龙门镇呆几天,要伙计盯紧铺子里的生意,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安排妥当后,倪三爷领着一帮人推着小车走向停车场。一路上,周文见很多铺子的老板跟倪三爷热情地打招呼,三爷长三爷短的,就差没跟老头子道一声吉祥了。他不禁想:看来,老爷子在本地古玩行确实混得不错。
几分钟后,一行人来到停车场,将小推车上的东西搬到了车上。倪三爷登上了一辆依维柯,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挥了挥,示意出发。
周文见依维柯里坐着几个彪形大汉,感觉不安,担心这些人万一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进了地宫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几辆车出了古玩城,经开元、龙门大道,行至龙门中街,20多分钟后,他们到了魏村临近省道238的一座老木楼跟前。
停下车,依维柯上的彪形大汉开始卸东西,倪三爷下车后来到老木楼前大声喊:“老耿,老耿。倪三来看你啦。”
话音一落,老楼的门吱呀着打开了,一个年龄与倪三爷相仿,身材却魁梧的老者走了出来。
那老头见是倪三爷,笑着迎上来:“哎哟我的三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瞧这大张旗鼓的,又打算去考察哪个石窟呀?”
倪三爷笑着回应:“先不说这个,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回头喊,“小胡,把给耿爷的东西拿过来。”
胡子应了声,从车里取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他快步来到两位老爷子的跟前,将包裹递给被倪三爷称为耿爷的老者。
老头接过包裹,揭去上头的胶带拆开封皮,里头,是一个精致的锦盒。老头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激动地问倪三爷:“是阿直的吗?是阿直做的吗?”
倪三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耿爷颤巍巍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做工考究造型别致的紫砂方壶。耿爷看着那壶,眼角湿润了。倪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耿,你也别太伤心,阿直已经离世,你要节哀顺变。给你找来这把壶,只是为了留个念想。来,咱们进屋去说。”
耿爷含泪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捧着那盒子走进木楼。
倪三爷吩咐胡子:“小胡,你喊大伙把东西全搬到院子里去,搬完后都去楼上谈事情。”说着,也进了老楼。
很快,东西都被搬去了后院。胡子领着众人来到二楼的一个屋子。
屋子的面积比较大,中间有张整木的长条桌,足有三米来长,桌边摆了一溜木头凳子。两位老爷子正谈着什么,见他们来了,招呼大家坐下。
倪三爷介绍说:“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洛阳古玩界人称黑无常的耿爷。”
耿爷的名号在胡子他们几个本地人听来当真是如雷贯耳,于是乎,彪形大汉们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冲耿爷行礼,嘴里还不忘滔滔江水敬仰了一番。周文他们尽管不知道耿爷为何许人物,但从胡子等人恭敬的样子来看,觉得老爷子肯定是个有分量的人;当下,也跟着拱手施礼,滔滔江水敬仰不止。
耿爷站起身,示意大家坐下,说:“哎哎,大伙先坐下。黑无常这绰号是早年行内朋友抬举胡乱给封的。我已金盆洗手多年,已经是个行外人。大家还是喊我老耿吧。”
客套一番后,倪三爷将周文几人引见给了耿爷。当介绍到安莫言时,耿爷眼睛忽然一亮,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一副很意外又惊喜的样子,问:“你……是莫言?”
见老爷子面露复杂表情,并直呼其名,安莫言也有点意外。安莫言对魏村的记忆已经模糊。她从小就失去双亲,后被洛阳市里的一个亲戚抚养,此后没回过魏村。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村里应该没人认得她。但现在,老爷子一下就喊出了她的名字,她觉得非常意外。
她问耿爷:“您……您认识我?”
耿爷没有回答,而是兴奋地说:“太像了,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莫言,你和你母亲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见老爷子提到她的母亲,安莫言心里一动,忙问耿爷是不是知道早年安家的一些事情?
耿爷正要回答,却见一旁的倪三爷冲他连连使着眼色,知道是要他不谈这事。尽管他不知倪三爷此举的用意,但想着肯定有原因,就话锋一转,对安莫言说:“我只是在年轻时见过你母亲几面。她出嫁后的情况我就不大了解了;因为,当时我在市区工作,难得回来几趟也总是碰不到面。”
他这话在旁人听来合情合理,但安莫言总觉得他言辞有些闪烁,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安莫言不禁想:安家早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两位老爷子为什么都避而不谈呢?
这时,李成博朝耿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自我介绍说:“耿爷,晚辈姓李,在南京夫子庙开了家小店,倒腾些不值钱的老物件。我对考古很着迷,想学点真本事。不过,毕竟才疏学浅悟性差,直到现在还未有任何建树。刚才,听三爷说您是考古行里的黑无常,想必,早年一定有很多光辉事迹。您能否说上一两件,也好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长长见识。”
耿爷呵呵一笑:“呵呵,别听三爷瞎掰扯,那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我呀,早就忘得差不多。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老耿。”三爷站起身,表情认真地说,“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有一事相求。”
耿爷一摆手,豪爽地说:“哎,你我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什么求不求的。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我......”倪三爷犹豫了一下后说,“我想再进趟地宫。”
“什么?”似乎这话完全出乎耿爷的意料,老爷子几乎是喊出这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