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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枫跟张子裕是发小, 从小一起长大的。
“阿裕阿裕我跟你讲,你把你的弹珠分我几颗,我要那个牛奶白色的, 三班的那个兔崽子把我的给赢干净了,我找我爸要钱他竟然不给,我一点都不像个富二代, 阿裕阿裕, 你帮我去收拾那小子。”
下午, 就看见三个七八岁的小男生趴在操场上弹玻璃珠子。
“阿裕阿裕,有个女生给我表白啊,我虽然不以貌取人, 但是……阿裕你不要觉得我是个肤浅的人,但是那个女生一看见我就要亲我, 我就……我就跟她说你喜欢她, 阿裕阿裕你别走啊, 你下午帮我拒绝一下她,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二天,就看见一个体重一百七八十斤的姑娘一脸娇羞的站在张子裕面前, 张子裕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阿裕阿裕你帮我划一下重点啊,我要跟你一个学校,W大好难考啊,我先睡一会儿你记得叫我, 还是别叫我了, 我想睡死过去。”
两个白衣少年, 一个安静,一个又吵又闹。
“阿裕阿裕你来我家吧,你爸爸就是个狗东西,我不是骂你是小狗东西的意思,阿裕你离家出走吧,我养你,带着你的钱一起。”
“阿裕阿裕骆明也是个狗东西,疼死我了。”
“阿裕阿裕景桥挺好的,我觉得他喜欢你,要不你试试得了。”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许枫不情不愿的牵着蒙古马出马棚的样子。
张子裕眼神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山林,耳边峡谷里水的拍打声都化为乌有。
景桥看着张子裕,心里有些疼,小朋友年纪不大,经历最难过的事情可能也就是父母离异,第三者登堂入室,这些,可能都比不上挚友离开自己。张子裕一般不表露情绪,许枫在他面前说再多,张子裕也就是冷冷淡淡的回几个字,友情是相互的,旁人看起来可能是许枫一个人唱独角戏,可也只有许枫自己知道,他跟张子裕哥俩好。
没人能拆散,除了生死。
张子裕想到那个人可能不在了,顿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景桥缓缓蹲在张子裕面前,把他拥进怀里,张子裕也非常乖顺的靠在了景桥的肩上。
“许枫不是没脑子的人,万青山虽然危险,可能会受点小伤,但应该不会危及性命。”景桥在张子裕耳边沉声说道。
张子裕闷闷的嗯了一声,景桥的声音沉静,莫名的让张子裕安下心来,不要情绪化。
岳阳也到了这里,头上戴了一大盏矿灯,把这里瞬间照亮,岳阳扯着嗓子喊道:“干嘛呢你俩?”
景桥轻笑一声,张子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退出了景桥的怀里。
岳阳走到两人面前,拉着张子裕站了起来,景桥随之也站了起来。
岳阳扶了一下绿色的头盔:“骆明在那边都要发疯了,我觉得应该是没事的,死孩子是怎么跑进来的,也不打声招呼,我现在倒真希望许枫跟骆明没什么关系,骆明现在跟疯子一样。”
张子裕皱眉,许枫不见了,骆明应该也是十分伤心的。
“哎,走吧,顺便给我说说,你俩刚才在干嘛?”三个人走成一排,景桥和岳阳扶着张子裕的手臂,张子裕没什么其他心思,走路走得七倒八歪,倒向岳阳的时候,景桥眼疾手快的就把张子裕拉到自己这边。
岳阳被气笑了:“景桥,您能不能别这么护着你家的小崽子,老鹰都会把自己孩子推下悬崖让它展翅高飞呢。”
景桥撩眼,轻飘飘说道:“他又不是我孩子。”
末了又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被雨声压过了,岳阳没听见,但张子裕却听得明明白白。
幸好是雨夜,否则张子裕刚才通红的脸就会无所遁形。
岳阳被噎了一下,景桥话少,偶尔怼起人来能让人晕过去。
张子裕眼神四处看着,不去听岳阳打趣自己和景桥。张子裕大概也知道岳阳可能是看自己太担心,所以才说些轻松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景桥这几个朋友,看着可能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实际上个个都是人精。
岳阳笑呵呵的说道:“景桥你既然这么护着你家崽子,以后你再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你家里小崽子。”
景桥把张子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眼里带着笑意:“张子裕看起来很好欺负?”
岳阳用矿灯照了张子裕一下,点头道:“比你好欺负。”
张子裕冷冷的看了一眼岳阳,脸色惨白,岳阳被吓了一跳,捂着心脏嗷嗷叫。
景桥失笑,用手撩开张子裕额头的湿发:“吓谁呢小朋友?”
张子裕抿了抿嘴唇,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了许枫的声音,雨声很大,可是张子裕还是听清楚了许枫的声音。
“在那边。”岳阳正经了神色,朝山林里面跑去。
张子裕和景桥紧随其后。
许枫没想到自己会被困在这里,也不算困,就是雨太大了,小矮子马不肯走了,许枫看了看它那挫样,又狠不下心把它这里自己一个人走,只能坐在它边上和它说话,任由路上的水冲进自己的衣服裤子里面,浑身都湿透了。
直到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许枫扯着嗓子喊救命,主要是拉这小矮子马回去,他自己倒没什么问题。
张子裕看着趴在马身边的许枫,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了。
许枫手里握着小矮子的缰绳,虚弱的冲张子裕笑了一下:“这不是没事吗?你哭什么?”
一直以来,其实都是许枫顺着张子裕的要多,许枫比张子裕要大两个月,某些事情,他做的,都是兄长的事情,虽然大多数时候许枫都是不靠谱的。
张子裕哑着声音说道:“马上会有人救你上来。”
许枫下面就是深几十米的小峡谷,水流湍急,幸好岸上长了茂密的矮树丛,还有密密麻麻的大树,足够挡住小矮子马和许枫。
小矮子马也很紧张,趴在地面上一动都不敢动,偶尔会去撞一下许枫的脑袋。
许枫就骂它:“跑跑跑!让你跑!我要是死在这里了,看我在地下不把你的皮扒下来!”
小矮子委屈的哼了一声。
骆明接到景桥的电话,也带人跑了过来,几个工作人员看见许枫趴在那岸边,心立马就跳到了嗓子眼,他们设想过无数意外,已经失足掉落峡谷,被人绑架,这些都可以推到万青山开发者身上,克莉丝庄园不用负太大责任,可是此时此刻许枫还在,但很危险,如果他们没有救不上来,许枫就等于是因为他们而出事,这几位大少爷肯定会把所有罪责推到他们克莉丝庄园。
许枫看见骆明,招了招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骆明心跳加速,大声喊道:“你别动听见没有!”
被救上来的时候,在这之前许枫估计一直都是强撑着,一上来就晕过去了,小矮子用蹄子踢了踢他,发现没动静,可怜巴巴的趴在他身边不肯起来。
张子裕走过去,蹲到小矮子马面前,摸了摸它的头,柔声道:“他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小矮子马哼了一声,不愿意。
“醒来我带他来见你。”张子裕承诺道。
半晌,小矮子站了起来,被工作人员牵走,还不舍的看了许枫一眼。
许枫被120带走,张子裕和景桥还有岳阳张萌坐在休息区,负责人给每个人倒了姜茶:“真是不好意思,给各位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是我们安全方面的疏忽以后克莉丝庄园会管理得更加严格。”
张萌杵着下巴,头发还在滴水,笑得一脸无害:“听说你们这里以前也出过事?”
负责人脸一僵,解释道:“那只是个意外。”
“哦,好的。”张萌不耐的挥挥手,“下去吧,你们该去想想怎么面对媒体了。”
负责人又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和抱歉,头疼得太阳穴都在跳动。
他也不想出现意外啊,特别是这种人出现意外,今天还好有惊无险,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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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雨小了一些,张子裕和景桥已经在休息区换了衣服,克莉丝庄园有备着一些大牌运动服,就是方便客人。
张子裕穿男生M号,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就拿了L号了,穿在身上大了很多,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加上淋了雨,面色苍白,脸小小的,比平常还要像一个学生。
景桥穿着和张子裕同色系的运动服,少了一些冷峻,连带着眉眼也温柔了起来。
下雨的天气,天色阴沉沉的,雨刷不停的运作着,车内开着暖黄色的灯,景桥又给张子裕拿了后座的毛毯盖着。
张子裕拿开毛毯:“我不冷。”
看见张子裕把毛毯又放回了后座,窝在副驾驶玩手机,今天就这么几个小时,心情大起大落,张子裕需要时间缓冲一下。
“想吃什么?”景桥轻声问道,像哄小孩子似的语气。
张子裕摇摇头:“想回家。”
景桥发动车子,驶进漫天水雾。
到家的时候,张子裕已经睡着了,头靠着窗户,皱着眉头,景桥心里无奈,表面上一副比谁都精明冷淡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一个孩子,胆小,爱害羞,爱吃甜食,不给就冷着脸生闷气,给了恨不得抱上人亲上两口。
比谁都要可爱的小朋友。
给苏姨和李姨打了一个电话,不多会儿,她们就撑着两把大伞出来了。
敲了敲车窗,景桥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李姨立马上前打伞,看着景桥一身冷气,心疼道:“景先生您多少也得注意点身体啊。”
“无碍。”景桥拉开张子裕的车门,接过李姨手里的伞,大雨滂沱下,他声音像大提琴琴弦,低沉悦耳的声音倾泻而出,“阿裕……”
张子裕没有睡得很沉,只是觉得很累,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景桥。
“自己走?”
张子裕点点头,下了车,无意识的往景桥身边靠,夏天的雨带着丝丝凉意,景桥把伞大部分偏向张子裕,李姨在旁边看得揪心,景先生明显把张子裕放在比他自己要重要的位置,可是小朋友明显还没感觉到。
进了门,景桥收了伞递给李姨,转头对张子裕说道:“先上楼去换衣服。”
张子裕点点头,抬脚上楼了。
李姨和苏姨就凑过来问:“不是说去骑马吗?怎么看你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景先生没事吧?”
景桥淡淡的说道:“出了一点小意外。”
李姨和苏姨都比较自私,看见自己家的没事就行了,就都松了一口气。
景桥坐在餐桌边上,李姨倒了热水过来,看着外面漫天大雨,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之前宋先生打了电话过来。”
景桥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了?”
“我说您跟子裕小少爷出去骑马了。”李姨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虽然这是事实。但好歹,宋先生和景先生当初也是恋人,李姨当时说话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宋奇给,她不喜欢宋奇,一个男生,说话总是扭扭捏捏,喜欢给人挖坑,当时还在景氏遭遇危机时把景先生扔下,李姨越想越觉得宋奇不是个好东西,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
也幸好景先生当初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
景桥轻笑:“做得不错。”
李姨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怕景先生对那宋奇还有留恋,总的来说,李姨还是喜欢张子裕,听话乖巧懂事,特别是知道了张子裕在原来家里的处境之后,李姨的母爱就泛滥了,越看越觉得张子裕是招人疼的小心肝儿。
“他让您回来了给他回个电话,他想见您。”李姨说道。
景桥转了一下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的样子:“下次麻烦李姨告诉宋先生,如果有要事,请先联系裴助理。”
李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子裕上楼后,用座机给许枫打去了电话。
许枫去了医院就行了,此时正穿着病号服翘着二郎腿啃苹果,手机一响,差点吓死,骆明在沙发上休息,许枫拿着手机去了外面。
“许枫。”张子裕冷冷的说道。
许枫心里咯噔一下,弱弱道:“怎么了阿裕?”
张子裕冷笑一声:“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许枫掩饰性的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道:“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你真以为我傻?那马无缘无故怎么会受惊,你又怎么会跑到那峡谷边上。”张子裕低哑的声音穿透电话,让许枫心里一惊。
“我这不是没事吗?”许枫不占理,弱声弱气的说道,张子裕不说话,许枫心里那个慌啊,索性说了出来,“当时马受惊我是真的不知道谁干的,我是说当时,后来知道了是一个男的做的。”
张子裕没理由的想到了李韶钦。
许枫继续小声解释:“然后我也不知道那个马怎么回事,就径直往那峡谷边上跑,我拉都拉不住,你知道我不会骑马,我都喊那小矮子爸爸了,它都不回头啊!”
张子裕:“……”
“然后我就和小矮子趴那儿了,要下雨的时候,一个男的就站在那上边说要日你。”许枫越说声音越小。
张子裕冷冷问道:“你确定是要日我不是日你?”
许枫赶紧回答:“是要日你,这个我确定。”
张子裕:“……”
许枫:“他说‘如果我能乖乖在那儿趴上两个小时,他就不找你麻烦’我想,不就是趴两个小时吗?我就趴了,没想到那小矮子马后来起不来了,坡太陡,雨势太大。”
张子裕有些无语:“别人说你就信?”
许枫一副无所谓的口气:“我没关系啊,管他真的假的,你的事情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是吧?”
半晌,张子裕突然挂掉了电话,许枫撇撇嘴,切,跟以前一模一样。
许枫自己都不怕,张子裕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如果人人都活得像许枫那么简单,就好了。
连被骆明搞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转眼还住进了别人家里。
楼下。李姨拿着电话,一脸惊愕:“这……这……景先生……”
景桥微微蹙眉,许枫说的那个男人没有露脸,如果露脸了,骆明应该已经打了电话过来了,显然是有备而来,景桥看向楼上张子裕房间的方向,此时此刻,小朋友心里肯定愧疚极了。
本来就担心许枫出意外,现在还忽然得知许枫差点遭遇危险是因为自己。
张子裕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苏姨端着一碗甜的桂花糯米糊出来,景桥走过去接过:“我送上去,您和李姨去休息一下。”
苏姨愣愣的看着景先生亲力亲为的给自家小少爷送东西上去,忽然觉得小少爷没有嫁错人。
当初联姻是有千个万个的原因,可都没有去想过,如果发生感情,那那些原因,都只是彩礼而已。
张子裕蒙在被子里,恨不得憋死自己。
因为自己的原因,无论真假,那个人口里说的是他的名字,那么肯定跟他扯到了关系,而让许枫处于险境,张子裕愧疚死了。
景桥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张子裕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的场景。
差点笑出声来,心都差点化了。
怎么十八九岁的人了,一遇到事就只知道躲呢?
听到房间里有声音,张子裕掀开被子,顶着一头乱发,看向景桥。
景桥坐在张子裕床边,伸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张子裕盘腿坐在景桥面前,低着头,很丧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子裕在景桥面前,不再那么掩饰本来的情绪了,不再摆着一副冷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张子裕无精打采,像是被人撸了尾巴的孔雀。
景桥伸手抬起张子裕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轻声问道:“还在担心许枫?”
张子裕并不知道家里每个房间的座机都连通了客厅里的座机,他跟许枫的通话,景桥无意监听,却还是全部听到了。
景桥也在想,是谁在打张子裕的主意,想出这么损的招数?
许枫竟然还当真了,那人可能就是想整许枫而已,但如果让张子裕知道了这件事儿,肯定又要多想,然后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又生气又觉得心疼,这就是景桥现在的心情了。
张子裕摇摇头,否认了。
“那先吃点东西。”景桥收回手,淡淡的说道,小朋友总归是要长大的,现在也是他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罢了。
张子裕可能是淋雨淋感冒了,昏昏沉沉的,懒得动,趴在床上去够床头柜上的糯米糊。
景桥眼神落在了张子裕因为动作过大而露出来的一截纤白的腰,眼神一暗,眉眼却带笑。
张子裕盘腿坐在景桥面前,低头一口一口吃着东西,热食顺着食道进入胃里,瞬间去除了因为淋了雨带来的寒气,白色的热雾让张子裕的脸蒙上了一层白色,睫毛上都浸着水的感觉,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又湿又粉。
第一次,张子裕在景桥面前,这样自然而然的盘腿坐着而不觉得不自在。
可能有脑袋晕的原因在里面。
加上与景桥这么些时间的相处,景桥对待张子裕的态度,让张子裕慢慢失去了一开始的拘谨和冷漠。
此时,张子裕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衣,睡裤因为动作卷到了膝盖上,张子裕的毛发稀疏,小腿纤白,脚趾无意识的动了动。
手腕纤细白皙,手指修长精致,骨节分明,是从来不曾做过体力活动的公子少爷的手。
头发柔软,睫毛纤长,是家长都喜欢的乖巧的长相,可平时,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偶尔一软,却让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拱手送上。
到了景桥这里,他忽然想知道张子裕哭是什么样子。
小朋友睡衣的领口大大的敞开,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圆润的肩膀。
景桥看着张子裕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轻笑道:“不怕我是老流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