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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禾呵呵:“我第一次知道‘长得放心’这四个字还能用来夸人。”
系统:“学到了吗?”
花白禾在努力控制自己骂人的冲动。
没等她做好与这幅平庸皮囊和平共处的心理准备, 旁边忽而传来一个声响:
“清嘉。”
见到她手中挎着个盆子从清洗的后院里走出,院外有个婢女及时将她喊住。
清嘉,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系统已经为她安排好了身份,当她走入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知道, 她就是皇后如今最得力的大宫女。
那碧绿宫装的女子头上斜插着一支墨绿的钗,左右看了看, 确认没人后,快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如今正是新皇登基之时。
前几日方举行了封后大典, 姜窈才刚封皇后,以她原先管理太子后院时那井井有条的模样, 以及如今尚还算空,仅有一妃、一良人的后宫情况来看, 照理说, 现在应该还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 花白禾心中有了数, 只从盆里拿出自己已经洗好的皇后贴身衣物, 件件抖开,一边晾一边看凑过来的这人:
“浣溪,什么事?”
浣溪是花白禾在原本故事中看到的,姜窈身边最得用的那个, 也是嘉妃怀孕流产时, 离她最近的那个婢女。
她看上去很轻易接受了‘清嘉与自己一同从王府出身, 感情深厚’的设定,在旁人面前还能摆出的大宫女威势,待到见了花白禾,那些镇定自若就全崩了。
浣溪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凑向花白禾,低声道:
“听说今早晨会上,礼部尚书拟了选秀条陈,请皇上过目。”
花白禾面上云淡风轻的,抖着衣裳上的水珠说道:“这事儿连御膳房的花猫都知道。”
后宫生活无趣,前朝的风吹草动,什么时候不是第一时间传出来?
何况这里是皇后在的长乐殿。
至于选秀,倒也是惯例了——
新皇屁股底下的位置刚热乎,只要皇长子一日未出世,礼部这些干拿俸禄的人就一日有找存在感的地方。
什么为江山、为皇嗣着想……光花白禾见过的宫斗剧里就出现过无数遍这种台词,她闭着眼都是那些花白胡子的老臣苦口婆心的样子。
——战斗力堪比那些栓不住自家猴孩子,却上赶着慰问别人家孩子成绩年纪第几,年薪多少,什么时候找对象的社区碎嘴子大婶儿。
浣溪见她半点不奇怪,顺着笑了下:“是,皇上是当朝将这事儿压下去了——”
紧接着,浣溪脸上的笑容转为苦涩:“可姜小王爷下朝之后,就托人往咱长乐殿里送了这礼物,本该由我直接呈给娘娘,但姜小王爷这人向来性情不好捉摸,若是我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呈给娘娘……”
话说到这里,花白禾懂了。
所谓的姜小王爷,姜镇海,正是姜家最年轻的承爵者。
姜窈的祖父作为三代公卿,为了上两任皇帝鞠躬尽瘁,将家门光耀到如今地步,可如此高门大户,却有个致命弱点,人丁稀少。
到了姜镇海这一辈,更如同老母猪下耗子——
一代不如一代。
因为就这一个儿子,姜窈的母亲对他溺爱得很,官二代的本事他是半点没学着,摆阔闹事、仗势欺人他却无师自通,从小到大不知惹了多少祸事。
如今亲姐成了皇后,他便进化成了京城第二个横着走的物种。
……第一个是螃蟹。
鉴于这位姜镇海小王爷往长乐殿寄过许多‘惊喜’,最令人难忘的的一次,礼物是一只被压扁了裱进画框里的,死老鼠。
该项辉煌历史由姜镇海同志酒醉后达成——
据说他是怀念小时候在家里捣老鼠窝,想试试看外头那些贫民做的‘烤老鼠’味道如何,结果差点被亲爹家法伺候死,最后被亲姐解救的故事。
礼物收到的那天,长乐殿的人听完这故事各个掩面泪流。
……被那只死老鼠的味道熏的。
不巧的是,那天皇帝下朝之后恰好摆驾长乐殿。
听说他那天的脸色很黑,很难看,当场赏了那个呈礼的小厮八十大板,又下旨训了姜镇海一通,骂他不分尊卑,吓得姜老太爷连夜进宫,颤巍巍泪涟涟地跪下给自己这祖孙求情。
综上,姜家如今有这么个龟孙继承人,后期在前朝上刚不过嘉妃母家那些骁勇善战的兄弟,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
当花白禾回忆完姜镇海的‘辉煌历史’,浣溪手中的那个蓝色布包已经往她怀中塞了过来:
“清嘉,你惯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这事儿还是交给你解决吧。”
浣溪觉得这布包十分烫手——
因为姜窈正是传说中的扶弟魔,就算姜镇海干过无数荒唐事,她也依然能打开十五倍美颜滤镜去看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不论是知道内情擅自销毁,还是直接呈给皇后,都有屁股开花的风险。
花白禾陡然接下这么个任务,整个人:“……?”
太能干也有错吗!
就在她稍一愣神的期间,浣溪自觉卸下了今日最沉重的包袱,放心地回到前头大殿内继续伺候皇后。
花白禾和那个蓝色布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这个‘薛定谔的礼物’怎么办。
她先是掂量了一下那个重量,又捏了捏厚薄度……
“这个手感,”她低声自语道:“是书?”
她觉得有几分稀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书值得这位小王爷偷偷从宫外送进来,还特意要交给皇后。
一秒钟后,花白禾被封面上的画图闪瞎了眼。
系统看到那张马赛克图,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安慰,却见花白禾拿出看论文资料般的严肃表情,盯着那封面半天,然后问它:
“……这姿势,是老汉推车吗?”
系统:“【我还是个宝宝,我什么都不知道.jpg】”
姜镇海又一次刷新了他送礼的下限。
突破后宫重重阻碍,他给她的亲姐姐,送了一本……淫-书。
里头观音坐莲、山羊对树、丹穴凤游等等,应有尽有。
联想到今天前朝发生的事情,花白禾不难猜出他送这么本爱爱姿势科普书的用意——
他想让姜窈多笼络皇帝,早点诞下皇长子,彻彻底底坐稳后宫第一人的位置。
但这是要是传出去了……
民间评书又要多几个段子——
#八一八那个将手伸进皇帝后宫的小舅子#、#母仪天下的皇后究竟有哪些床头读物#、#帝后夫妻生活不和谐,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种种标题从花白禾的脑海里闪过,只见她相当淡定地将书一卷,往怀里塞去:
“这本书,没收了。”
系统瞧见她没当场销毁,试探着问了句:“你不会要留下自己看吧?”
花白禾义正言辞:“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正在这时,另一个桃色宫装婢女匆匆往她这儿来,开口便喊道:“清嘉姐姐,娘娘今日兴起,想与婉妃对弈,问起上回皇上赏赐的那副白玉棋盘,你给收哪儿去了?”
婉妃之前就是太子的侧妃,和姜窈一起服侍太子,年纪比姜窈大了八九岁,如今太子变皇上,她也跟着抬了身价,作为这后宫中唯一的妃子。
婉妃比姜窈更佛,从不主动招惹人,在后宫中真真是透明人般的存在。
花白禾听了她的话,随着她往外走:“娘娘之前让收进库中了,我这便去取一趟——对了,婉妃惯爱喝毛尖,你提醒着浣溪。”
那婢女远远应了一声:“哎!”
……
一刻钟后。
花白禾见到了姜窈的真容,那模样惊艳到了她,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婉妃。
身体设定的本能促使她停止这种直视主子的冒犯行为,然而那随意一瞥却已在她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耀眼的明黄色常服穿在她的身上,金光灼灼,照亮了整座长乐殿,却也没掩住她自身颜色。
衣领出的脖子那段胜过天鹅曲颈,面庞肤色塞初雪,尤其是那双含着笑意的黑色眸子,沉淀出她似水的温柔。
落落大方的五官,既压得住一身皇后的威仪,却又不至露出威慑之意,一见就令人心生好感。
看得花白禾这个终身颜狗后援会成员,面上站桩式的侍奉在旁边,心底恨不能将她的盛世美颜作屏保舔个几万遍。
她陶醉得连婉妃走了都没反应过来。
“清嘉……”直到那道温柔的嗓音在她身旁再度响起。
花白禾骤然回神,低声喊道:“娘娘。”
“今儿怎么了?瞧着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姜窈说话时自有一副涵养极佳的调子在里头,吐字极为清晰,却听不出轻慢的意思,反倒有十足的妥帖。
花白禾感受着耳朵怀孕,一边手脚麻利地想收拾桌上的棋盘,低眉顺眼地微笑:
“娘娘多虑了,我是想着御膳房那边小扇子传来消息,说今儿进了十来只肥鸭,如今正是吃鸭肉的好季节,您要不今晚点道鸭肉羹?”
姜窈顿时失笑,没想到她这会儿就替自己操心起了膳食,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见到她俯身时,衣襟里露出的那块深蓝色边角。
“……你衣裳里是什么?”
花白禾茫然一抬头,差点条件反射回答:胸!
等顺着她的视线一低头——
‘啪嗒’一声。
已经露出大半个角的书册彻底掉在了桌上。
蓝布本就包的不太严实,正好隐隐绰绰露出一半封面的手绘图。
露出的那一半,正好是两个紧贴着做运动的人物下半-身。
花白禾:“……!!!”
历时大半个月的调度,第一批大雍朝的粮草正在往边城的方向运去,刘冶点兵遣将,率领着两万精兵,五千都城禁军往西北而去——
西北契丹全部能打的兵马不过三万,其中耶律荻部骁勇善战的勇士也不超过八千。
由此可见刘冶此次想将耶律荻部一网打尽的决心。
令前朝震惊的是,此次皇帝不仅一意孤行,要亲自率部与荻戎抗击,甚至还嘱意将皇后也一同带走,若不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御史在朝堂上作出一副要一头撞死、血溅三尺的决心来劝谏,刘冶说不定这个小愿望也被满足了。
颇感遗憾的他,临走的前一晚还到长乐殿宿下,让里头的烛火点了一夜。
不巧的是,这次守夜的人恰好是花白禾。
她表面上在内室门口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恪守岗位的模样,实则恨不能将自己的耳朵尖尖竖起,去捕捉里头的细微动静。
初时半点动静也无,后来逐渐传出细细碎碎的呻-吟声,花白禾听不真切,只能依稀跟着那好听的调子叹一声:
“唉,姜窈的床就是这点不好——质量太结实。”
弄的她只能将就听听这吴侬软语般的吟哦。
系统:“【你还要怎样?.jpg】
……
后半程那声音逐渐隐没,花白禾被禁闭的殿内地龙捂得昏昏欲睡,等清早皇帝开门吩咐一声‘进来伺候’时,还迟钝地好几秒没反应过来。
待到她打好了洗漱水端进室内,恰看到姜窈半蹲着身子,一丝不苟地给刘冶系贴身软甲各种绑带的模样。
她有意上前去接过这伺候的活儿,却被姜窈抬手躲过,“你不知道行军软甲的构造,还是本宫来吧。”
说完,姜窈吩咐她去长乐殿的小厨房里让厨子上些软糕过来。
与此同时,她轻柔地对皇上说道:“行军路上多艰苦,若是让皇上早起便吃干巴巴的饼子,多少难以下咽,若是粥汤,又难免不方便,便委屈皇上先垫几口娘们喜欢的软糕了。”
刘冶顿时笑开:“你倒还记着朕上次说你花茶那事儿——皇后精心给朕准备的东西,又怎么能说是委屈?”
花白禾被这对帝后的恩爱秀了一脸,悄悄地退下去传膳。
退出房间后,她见左右无人,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喊系统:“姜窈为什么那么喜欢逗我玩?”
前段时间深夜殿中的那个问题仍然徘徊在她脑中,久久不曾散去。
——这里面,哪样能让你念念不忘呢?
花白禾当时打了个哈哈,面上装作很诚恳的样子:“娘娘,奴才虽见识不多,却也知道这里头样样都是上好的玉材、银饰,自打奴才跟了娘娘以来,按理眼皮子不该如此浅,只是……奴才终究难免俗,见着金的银的玻璃种玉料,就挪不开眼了。”
“娘娘若是想赏赐奴才,奴才这就先谢过了。”
当时姜窈目光灼灼看了她许久,看得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时,等来的却是一句意味深长的:
“那么,你是都喜欢了?”
花白禾适时露出了一个害羞的财迷表情,然后……她就被姜窈给撵出去了。
迫于系统淫-威的她,对不能主动勾搭美人皇后十分抱憾,但每每见到姜窈跟皇上帝后情深的模样,让她也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这么一块糙肉怎么就遭了惦记。
——明明按照这个趋势,皇后和皇上幸福美满到大结局是必然的。
“可能是宫里生活太无聊了,她拿你逗个乐子,”系统说:“反正只要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ojbk。”
说完它就发了张动图,上面是个肌肉满身的糙汉子,穿着开档……不,开衩旗袍得意地扭着腰的模样。
花白禾木着脸:“对方已拒收您的消息。”
……
一人一系统互相怼了几个来回,花白禾走在去后厨房的路上,想了想对系统说道:“你把这个世界的剧情再给我传一次,我现在觉得只看前半部分,好像不太保险。”
系统:“【你可能是想气死你爸爸.jpg】【资料下载.zar】”
花白禾无视它的抓狂,对比了一下现实进度,发现如今后宫还算安稳,沈青玉不争宠,未来要进宫成为皇后劲敌的那个妹妹嘉妃,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
只是西北之战却提前开始了,而且皇上这次不是坐在安稳的大后方点兵点将,反而亲自率部出征——
花白禾愣了一下,心底有个大胆的猜测:
“系统?是不是还有别的任务员改了世界进度?”
系统闷闷地回了一句:“我是新出的任务系统,排名靠后,权限很低,无法得知其他部门的情况。”
花白禾‘哦’了一声,只往沈青玉这只没丢命,还稍稍改动了些许命运的小蝴蝶身上猜了猜,而后收敛了心神,将上次没看完的剧情继续浏览完毕。
姜窈的下场比她想象中还要惨。
自从被诬陷成善妒之人,害得嘉妃丢掉孩子之后,她因为过度抑郁的,又失去了自己早产的孩子,受到了皇帝的冷待。
长乐殿渐渐萧条下去,身边最忠诚的奴才被她早早送出宫去,偌大的宫里,只剩她一个,堂堂大雍的皇后,沦落到被嘉妃派来的宫人苛待的地步,每天忍受冷水冷食和嘲讽,不久她就病倒了。
皇帝听闻之后,终究还是去看了她一次,而后惦记起了旧情,将那些慢怠的奴才通通重责,又有要恢复皇后殊荣的意思。
然而不久后,太后的六十大寿时,姜窈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西域来的怪药,一向温柔文雅的她当庭出丑,丢尽了皇室脸面。
刘冶拉不下面子,再没话头替她转圜,第二天就下旨,褫夺了她的皇后位置,让她去冷宫思过。
那时候,姜窈的第二胎已经有四个月了。
她是带着自己没来得及面世的孩子,在冷宫中被冻死的。
看完整个故事的花白禾:“……”
她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落魄模样会发生在现金光芒万丈的姜窈身上,以至于踏进小厨房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把门牙送给灶台。
……
三刻钟后。
刘冶用过早餐,早早就离开了,桌上盘子里只剩了一两块冷掉的红枣软糕和小米糕。
姜窈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木梳慢慢地顺着自己的秀发,在花白禾进来收拾桌上残余时,冷不防开口问道:“昨儿是你守夜?”
花白禾应了一声,视线下意识地往她那儿挪去,却规矩得只将目光停在她雪白的下巴皮肤上。
谁知等了许久,姜窈却没下文了,只对她淡淡支了一声:“去内务府唤江德胜来长乐殿一趟,本宫要吩咐他一些事。”
花白禾点了点头,就往外去了。
刚一出门,却见到沈青玉的贴身婢女春桃绞着手帕,在长乐殿的不远处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虑的样子。
瞧见花白禾的身影,她急忙迎了上来,松了口气道:“清嘉姑姑,您今日若是得空了,请来储秀宫见一次主子吧。”
花白禾之前因为罚抄事件,基本路上都避着储秀宫的方向走,这会儿见到春桃的反应,不禁有些愣:“怎么了?”
“娘娘在沈家的手足,沈香兰小姐,前段时间跟着沈家家母去山上礼佛,不幸被贼人掳走,如今全无下落,娘娘这几日都忧心地茶饭不想,我实在是没辙了。”春桃满脸的着急不似作伪。
花白禾却有些纳闷:
刚惦记完姜窈未来的敌人嘉妃,她就出了事……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三言两语安了春桃的心思:“今日我若得空,会与皇后娘娘报一声,往储秀宫去问候静嫔娘娘。”
春桃眉目间的忧愁总算退了点——
她就知道清嘉能有办法!自家娘娘见了她一定很高兴!
她欢欢喜喜地走了,却没发现花白禾盯着她的背影,眼睛里都是遗憾。
“要是沈青玉连自己亲妹都能下手,我只能说——”系统慢慢地开口。
花白禾赞同地点了点头:“她一定是个狼人。”
……
不多时,江德胜得了旨意,麻利地来了长乐殿。
花白禾侍奉在旁,发现姜窈竟然当着她的面,跟着江德胜打了好几个哑谜,而江德胜言语间也多见对皇后的谄媚:
“事情办的如何了?”
“娘娘放心,您吩咐下来的事,奴才哪儿敢怠慢,您擎等着消息吧。”
……这情形,倒像是姜窈早把江德胜收到手底下了似的。
她在旁边云里雾里地听了一通,还待琢磨,后头姜窈却又正儿八经地问起今年内务府采购的过冬皮子,让务必保证前线将士的供给,后宫一应开销从长乐殿带头削减。
江德胜领了旨,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往外走。
花白禾作势要去送,跟着他一路出了主殿的大门,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德胜公公,娘娘前几日吩咐的事情,您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大可与我说一声。”
江德胜年纪轻轻能走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自然也不简单,顿时就对她拱手笑道:
“这些活计哪儿至于麻烦清嘉姑姑,您好生伺候着娘娘,那好消息呀,自然就会长着翅膀飞到您跟前。”
花白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比了个小鸟飞的手势,目送他转身离开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统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在心里呼唤系统。
系统和她想的一样,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系统:“皇后不会是重生的吧?!”
花白禾:“姜窈不会是另一个任务者吧?!”
正当时,花白禾身后传来一句温柔到令人骨头都发酥的问话:
“清嘉,既是对本宫的事情如此好奇,不妨直接来问问我?”
原因很简单,姜窈太忙了。
自皇帝刘冶离开后的第二天,朝中事宜就全权交给了内阁处置,紧急的文件便会被印上加急的章送完前线,剩下的事务,需要批复的,因无太子,则由太后和皇后共管一方御印。
白天姜窈得应付朝中各方势力,偶尔遇上太后固执专权的地方,她也得打起心神应对,晚上还要听内务府报上来的,关于秋菊宴一应事宜的筹备工作。
长乐殿的烛火常常一亮就是整夜。
殿内的下人们跟着忙碌到脚不沾地,可即使如此,也没妨碍到他们八卦的心思。
太监甲:“听说了吗?近些日子,清嘉姑姑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情,娘娘连正殿的门都不让她进呢。”
宫女乙:“清嘉姑姑一向做事妥协,老实本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事情惹的皇后娘娘大怒。”
太监丙凑了过来:“我听说啊,是她擅自勾结了储秀宫的主儿,吃里扒外。”
宫女乙平常跟着清嘉做事,也受过她恩惠,顿时开口:“别瞎说,清嘉姑姑对娘娘一心一意,听说她当年进王府时,就是因为救过娘娘一命。”
两个小太监顿时回道:“你怎么就知道了?指不定是储秀宫那位给了她什么不得了的好处呢?”
宫女乙还想反驳,冷不防旁边传来一句:“你们都没事儿做了吗?”
他们一回头,正见到浣溪手里托着个盘子,冷冷看了过来:“娘娘待清嘉如何,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我看你们是舌头生的太长了吧?要不要我替你们拔了?”
几人顿时吓得一激灵,赶紧跪了下来:“浣溪姑姑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赶紧滚去做事,再让我发现你们躲懒,仔细你们这一身皮。”浣溪因手中还有事,没空与他们计较,骂完就走进了旁边的院子里。
……
花白禾正在里头帮她核对秋菊宴要请进宫中的王公大臣花名录,旁边桌上还放着其他浣溪忙不过来的杂事。
浣溪刚一进门,脸就苦了下来:“你倒是哪里惹了娘娘,赶紧去认错啊,我这会儿总算知道你平日里有多少事要忙了,昨儿奉命去库房清点东西,那往常都是你负责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饿了一天还没点完。”
说完她又求道:“好清嘉,你快同情一下姐妹我!”
花白禾其实也没猜出来姜窈生气的理由是什么,不过这样她也不用继续纠结重生的姜窈要做什么,只顾注意着自己的任务就行,平日还能落个清净。
她笑着用手里的册子轻轻拍了下浣溪的脑袋,又将本子递给她:“娘娘有意锻炼你,你应当高兴才是,哪有你这么不求上进的贴身宫女?拿去,名册我对完了,没有错漏。”
“至于娘娘那儿,你也看到了,哪怕守夜的是我,清早她也是让你进屋伺候的,我何必上赶着招她的眼,你若有事要我帮忙,吩咐一声便是了。”
浣溪接过她手头的册子,转手就放到了一旁,从自己拿来的托盘里取出了一封涂着火漆的信,对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当当~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去跟娘娘认错的机会。”
花白禾扬了扬下巴,显然不是很相信她能给自己支出什么好招。
浣溪高高兴兴地说道:“大军已开拔两月有余,姜小王爷此次被圣上钦点随军,这是他送入宫中的第一封家书,以娘娘对姜小王爷的感情,你若是将这个亲自——”
“停。”花白禾从听见‘姜小王爷’这四个字起,就有了个相当不好的预感。
上次就是这个人,害得她大晚上在美人作陪的情况下,只能干巴巴念了一晚上的理论教学。
花白禾说:“这个好消息,还是你去送吧,娘娘若是发现送的人是我,说不定原本的好心情都没了。”
浣溪脸上的高兴立刻没了。
她本也长的小家碧玉,拉着花白禾的衣袖晃了晃,此刻又放软了声音去求她,立刻让这朵没节操的花举手投降:
“好好好,行,东西放下,你麻利儿做事去,娘娘那头还等着呢。”
……
是夜。
花白禾怀中揣着姜镇海传入宫中的家书,加了一份恰好午后又传入宫中的皇帝家书,接过浣溪手中的毛巾等物,乖巧地等在殿外,等着皇后从澡池里出来,好近身伺候。
姜窈最近被宫中事物烦扰,今儿下午又陪着太后去庄子里泡温泉,也就趁着晚上这会儿功夫能跟着放松一段时间。
所以花白禾等了许久,里头才传来姜窈唤人的声响,带了些餍足的懒意,听得花白禾都有点发酥。
她恭敬地推开门,反手关上之后,放轻脚步往里走去,视线只看着脚下的地面。
坐在硕大浴池中的女人正舒服地闭着眼睛靠在边缘,脑袋微微往后仰,听见来人的细微动静,轻声道:
“浣溪,帮本宫捏捏肩。”
花白禾半蹲下-身子,抬手捏上那肩膀的时候,低头便看到那漂亮的锁骨线条。
还有雾气蒸腾的水面上虚虚飘浮着的紫红色玫瑰花瓣,合着渺渺雾气,将水底下藏着的颜色遮了八分。
她规矩地只扫了一眼,就专注眼前的工作。
谁知姜窈感知到第一下的力度之后,却蓦地从慵懒的状态里睁开了眼睛,脑袋微偏了一下,见到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情绪不明地问了句:
“是你?”
未等花白禾开口,她却像是已然得了答案,重又闭上眼睛:“出去。”
花白禾陡然遭了嫌弃,脸上也没有半点委屈和不忿,像个最标准的奴仆,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件,往姜窈的跟前递了递,垂眸道:
“娘娘,这儿是皇上和姜小王爷命人传入宫的家书……奴才斗胆惊扰了娘娘,这便退下了。”
姜窈听到家书‘二字’,顿时就知道了是浣溪将这个伺候机会让给了花白禾——
但,此时她却不想计较了。
“慢着。”
姜窈转了个身,面向她的同时从浴池中伸出了手,花白禾愣了一下,才将信件递给了她,还不忘先用软毛巾沾去她掌心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