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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把少年送回王府, 年景去了一趟金氏药铺, 那日买药有一株药材药铺伙计给他少配了一份, 偏偏缺的又是比较关键的药材, 制出的药膏全无成效,“再给我配一份, 数量点清楚。”
药铺伙计见又是年景, 一脸欣喜地对着里屋喊了一声东家。
金如兰应声从里屋出来, 她身上带着重孝, 应该是家中病重的父亲已经过世。
她招招手道:“景哥儿, 过来坐。”
“女子带孝在外,徒惹非议,你又何必这时候进京……”年景看着她身上的麻孝忍不住皱眉。
金如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道:“我有婚约在身,招人非议又何妨, 又不愁再说亲。”
吴余那死板的性子, 他认定的婚约便极难更改,金如兰是无所畏惧。
“你这般脾性要吃亏。”金如兰身上有年景现在没有的肆意,和无所畏惧,看着她, 总让他不觉感叹这世界太消磨人心。
金如兰笑笑道:“过的已经够累,没必要还委屈自己, 我若是那般在意旁人目光, 岂不是正好如了他们的意?”
年景不再说话。
金如兰放下茶杯, 起身转去里屋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书册递给年景, 道:“他给你的。”
年景没有接,“刚刚望月楼有人出万两银子寻群芳谱。”
“我知道。”
金如兰微微颔首,吴余从望月楼回来便和她说过这事,他同意把藏书送给年景,今日若是年景不来药铺,过两日她也会让人把群芳谱送去国子监。
“银子我不缺,群芳谱是他家私藏,他也不卖,送你只是为还人情……一帖药你都能记七年,周氏之事你肯帮我们,他能记一辈子。”
这确实是吴余会做的事。
只是和谢家相关的人,年景都不想牵扯,特别是吴余这种较真且无法变通的人。
今日他若是接受吴余所赠群芳谱,以后势必麻烦事多,他好不容易和谢家断干净,实在不想再招惹是非。
金如兰看他不愿意接受,便道:“你若实在不想牵扯他家人情,便作买卖,等你除痕养颜的药研制出来,给我金氏药铺独家售卖,年后清算,我给你一分所得盈利。”
年景那药方她看过,研制出来,绝对能成为京城妇人小姐圈中的养颜圣品。
“我这药铺新开,生意一般,客人也不多,若是能有个独家的招牌药,等名声传出去,我也就不用愁没有回头客。”金如兰像是还怕年景再推迟,直接言明对她的好处。
若是作买卖,年景还能接受,“方子先给你,药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那一分的年终盈利年景没有拒绝,而金如兰基于商人考虑,非要和他签字据,她道:“商人都黑心,若是我见除痕养颜药盈利好,出尔反尔,你可是要吃亏的。”
年景不想和她作过多的争辩,答应签字据。
等两人签好字画过押,金如兰收起她那份字据,然后不怀好意地道:“事关年后盈利,景哥儿往后要送去吴府的药记得在我们药铺走账。”
吴家小姐儿面上有伤痕,在京城众人皆知,若是那伤痕用金氏药铺的除痕养颜药治愈,便是一个人形招牌。
年景凝眉,有些后悔签字据,他想了想道:“药可以走你的药铺,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为盈利恶意编排她。”
金如兰也知道他的底线,连忙抬手保证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做买卖还是讲良心的,更何况她是你要护的人,我可不想招你记恨。”
年景小心眼,还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被他记恨的人多不会好过,看看谢家就知道,他要护的人谁都动不得。
“记得你说过的话。”年景拿过群芳谱,把字据也收了起来。
金如兰让伙计多配了几份药让年景带回去,“今日不凑巧他被吴先生叫去书铺理书……”
她的话还没说完,远远看见谢春过来,年景也看见,神色不大好看,金如兰扶额道:“景哥儿你先回去,改日我和耀祖再请您小聚。”
这次吴余跟她来京城,谢春也追了过来,每日和她几次闹腾,金如兰现在也疲烦应付她,都是躲着,实在躲不过,就推给在书铺编书的吴余,让他去安抚谢春。
年景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回到国子监,布伦还没回来,年景把药材拿出来,准备先药制,之前他有尝试过两次,程序和药剂比例的把握还算得心应手,今日四份都成功了。
他收了一份起来,还有三份准备等布伦回去,让他带去金氏药铺给金如兰。
隔日早课过后,韩维找到正在做练字的年景,欲言又止地问道:“瑾瑜兄……不知可有拜师?”
年景不明所以,“嗯?还未有。”
韩维闻言面露喜色,不过没等他说话,年景又道:“我准备拜王子真大人为师……”
有人嗤笑起来,“你怕是还不知道,王子真大人根本不收学生,他在朝几十年,门下就只有一位画师,人家供奉内廷,名誉京师,不是你一个小小监生能比的。”
讽刺的意思不言而喻。
韩维不太赞成这话,道:“禹之鼎大人比瑾瑜兄年长许多,怎么能相提并论。”
年景拿笔的手微微顿,道:“画师嘛?那他的肖像画可厉害?”
“禹之鼎大人的肖像画名满朝野,许多名人的小像皆出自他手,他的肖像画有白描、设色和墨骨三种面貌,惟妙惟肖,且生动传神,我祖父手里有他所画的一副仕女图,上面的女子像堪比真人。”
韩维对禹之鼎很崇拜,前几年甚至一度想弃文学画,被他祖父一顿揍,那副仕女图也被收起来,再也没挂出来过。
年景喃喃自语道:“画的这般传神,学来用来画眉应该是极好。”
韩维微微一愣,道:“禹之鼎大人有怪癖,不教人作画,他是真不收学生……”
“那师兄弟之间问问,应该没问题吧?”
搞艺术的人确实怪癖多,年景也有些拿不准,只能等拜师之后求王子真帮问问,他也不学太精深的画技,平日能够给女子画眉即可。
其他人听他这话,又是一阵嗤笑。
“说的像是他已拜师,年纪小就容易狂妄自大……”
“他这是不自量力。”
王兰雁见他们都在小声奚落年景,阴阳怪气来了一句:“王子真大人若是真收他入门,我都能喊他老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布伦远远跑过来道:“瑾瑜兄,马车已经过来,我们现在去?再晚那些芹菜、莲枣和桂圆都是卖剩下的,若是不鲜嫩送王大人会不会太失礼?”
年景连忙收起纸和笔对布伦道:“你且等等,我去同司业说一声,等会去王大人府上拜师,还要司业作引荐人。”
“那你快些,今日似乎有雪,我先去将地毯和暖炉放马车里。”布伦催过他,又转出门。
年景跟着布伦身后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身对涨红脸的王兰雁道:“做你老子似乎太丢人,我得拒绝!”
众人哄笑。
王兰雁被羞的无地自容,话都说不出。
拜师规矩颇多,学生要向老师赠送六礼束修,芹菜、莲子心、红豆、桂圆、以及干瘦肉条,分别寓意勤奋好学,苦心教育,红运高照,早早高中,功得圆满,和学生心意。
年景为表示拜师的诚意,六礼都是亲自去挑选,因为芹菜和枣子都不是这时节的作物,跑了好几条街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在布伦家地窖挖出来些许,清洗清洗刚好够用。
六礼准备好,年景便和胡作梅赶去王府,王子真刚从都察院回来,官服还未来得及换,“抑斋兄你们先坐,等我换身衣衫出来。”
他说着话,喊了仆人上茶。
胡作梅抬抬手道:“子真兄且去。”
王子真走后,丫鬟进来上了茶点,年景规规矩矩地站在胡作梅身后,听他介绍王府里的情况,“王大人的发妻早逝,两个儿子都外放做官,府上只有老太太和一双龙凤胎小辈,他们比你小一岁,平日也是由王大人亲自教学,等见到要好好相处。”
王子真的子女不多,三个女儿皆早逝,儿子也就老大和老四成人,孙子辈更是只有膝下这一双龙凤胎,府上宠的厉害,胡作梅担忧年景和他们处不来。
年景微微颔首,道:“司业宽心,学生晓得。”
依前日在望月楼所见,那位也就是性子娇纵了些,还不至于难相处,至于另外一位,年景希望是个稳妥的性子,不然两人一起闹腾太糟心。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年景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淡青色衣衫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看见年景和胡作梅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