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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是否后悔阿婉是不知的。
只是翌日清晨郭嘉那双仿若带着魔力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一言难尽’,他揉着腰,整个人宛如被妖精榨干了的书生,靠在枕头上,看着新妇阿婉面色红润的坐在铜镜前面梳头。
阿婉梳了个元宝髻,发饰用的是仓库里的那些灰色物品。
昨夜注意力都被稻香饼与玄九丸吸引,没仔细看那些灰色物品,早晨翻找了一番才发现是一些胭脂水粉,发饰簪花,甚至还有肚兜亵衣之类的贴身物品。
万花谷作为大唐思想最超前,气氛最自由的地方,两百余位奇人异士,其中不乏一些传说中的手工匠人,阿婉被孙思邈从晴昼海抱回三星望月,便成为了万花谷中辈分极高,年岁颇小的师叔,万花七圣爱若珍宝,匠人们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如今这些灰色物品,多是一些匠人的手工艺品。
别看只是灰色的,不值钱的玩意儿,可偏偏都十分精美,万花谷弟子在佩戴防具之后,总爱佩戴这些精美的发饰。
仔细的在额间贴上花钿,抹上口脂,回头看向郭嘉。
抿嘴笑了笑:“夫君快些起床,该去见姑舅了。”
郭嘉睨了一眼阿婉,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腿还有些发软。
阿婉本就生的十分娇俏美丽。
一夜之后,更是带上几分妩媚,抿嘴对着郭嘉微微一笑,郭嘉心中那根弦都跟着颤了颤,看着她又背过身去继续梳妆,郭嘉这才暗暗吁了口气。
洗漱完毕,郭嘉带领阿婉前往母亲的院子,站在院落门口小心叮嘱:“母亲病重,莫要惊扰。”
“本该如此。”
从仆从手中接过竹器,跟随郭嘉身后进了院子。
郭母靠在床上,脸色蜡黄,精神却还不错,只是一双眼睛无神极了,阿婉一眼便看出她患有眼疾。
“母亲。”郭嘉行礼。
“婆母。”阿婉捧着竹器同样跟着后面行礼。
“好好好。”郭母高兴极了,听着那一声含羞带怯的‘婆母’,不由得泪水直流,伸出手:“姜氏到我这里来。”
阿婉往前走了一步,蹲坐在脚踏上,状似无意的摸上了郭母的脉。
郭母说了些鼓励的话,大意是‘夫妻和睦,生活美满,早日为郭氏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等侍奉了郭母用餐,得了郭母的玉佩,夫妇二人这才离开了郭母的院子。
“母亲身体如何?”郭嘉刚刚看见阿婉诊脉,此刻问话有些急迫。
阿婉脸上的笑意消失,带上几分严肃,摇摇头:“五内衰竭,已是大限之相。”
她抬眼看着郭嘉:“婆母无病,只是衰老而已。”
老死,是世上最无法挽救的死法。
郭嘉脸上倒无多少意外,只是点点头:“太平道猖獗,恐有大乱,母亲病重,为夫欲避世而居,若母亲大限将至,适逢守孝,夫人认为如何?”
“那便寻个山清水秀的地儿,也算是寄情山水了。”
郭嘉回头看她:“夫人倒是随遇而安。”
“我本山水中来,再往山水中去,那叫回归本源,有何不安?”阿婉不卑不亢的看回去。
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
“夫人,为夫去书房。”
“我回房间整理嫁妆。”
说完,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郭嘉去了两日未去的书斋,书童早已打扫干净,香炉里青烟袅袅,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书房的冷香,书房里面好几个木头书架,上面层层叠叠的全部都是竹简。
郭嘉抽出其中一卷竹简,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可脑海中想的却都是自己刚过门的夫人。
两次交锋都是旗鼓相当,尤其善于诡辩。
只不知道姜家从哪里寻来的女子,还是要查访一番。
阿婉尚不知郭嘉已经准备去调查她了,此刻她正在收拾她的嫁妆,姜氏巨富,却地位不高,商贾之家与寒门联姻,也是高攀,打开嫁妆的箱笼,里面多是一些金银布匹,阿婉将这些收回仓库,其他一些崭新的衣物色彩清新,很适合新嫁娘,只可惜尺寸是原来的姜家小姐的尺寸,也不知道能不能穿。
等收拾好了,才有闲暇坐下来休息片刻。
她打开系统,想了想,尝试着选中了养育自己长大的师父孙思邈。
只见系统莹绿色的面板突然张大,很快,上面出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他此刻手里正拿着牛油纸打包药材,打包好了再用红纸写上用法,然后用草绳打包好了交给对面的中年男子。
等中年男子离去,阿婉才小心翼翼开口:“师父。”
孙思邈猛地站直身子,环顾四周,寻找几番后又满脸失落的重新坐下。
阿婉心口酸酸的,眼圈微红:“师父,我是阿婉。”
“阿婉?”孙思邈焦急的左顾右盼:“你在哪里?”
“师父,阿婉很好,别担心。”
孙思邈闻言,瞬间老泪纵横:“你赶赴潼关,半路失踪,为师想去前线,却被宇轩阻拦,阿婉,你告知为师你现在的位置,为师现在就去接你。”
“师父,阿婉回不去了。”听到师父如此关怀的话,阿婉再也忍不住的哭泣起来,将自己的处境说了个清楚:“昨日我已成婚,夫君是东汉郭奉孝。”
郭、郭奉孝?!
孙思邈脸上露出惊诧来。
孙思邈出生在西魏大统年间,距离东汉末年已过三百余年,他没经历过天下三分,却也明白,这是一个群雄割据的年代,而自己的宝贝徒弟,如今却嫁给了其中一个鼎鼎有名的局中人。
尤其是,这个局中人还是个短命鬼。
孙思邈抿了抿唇,满脸心疼,自己的徒弟这是命中注定做寡妇了啊。
可……可乌有道人那老家伙也没算出阿婉是孤寡之相啊。
“他……他对你可好?”孙思邈不问其他,只问自己的徒弟生活的好不好,这才是他关心的。
“师父难道还怕阿婉被欺负么?”
阿婉这句话说的倒是极有自信。
孙思邈瞬间笑开:“也是,你这丫头在谷中可是小魔头,哪怕宇轩都拿你没办法,怕是也不害怕被人欺负了。”
“师父,我昨日摸了郭先生的脉,胎中弱症,五内皆弱,如今夏季过半,秋日将至,想先用玉屏风散健脾补气,脾连胃,冬日里也能少受点罪。”
孙思邈仔细的听着徒弟的功课,听完后才点点头:“可以先吃着看看,但是要讲究个五内平衡,辅以八珍糕,五日一诊脉,做好脉案,到时候为师再斟酌用药。”
“是,师父。”
玉屏风散是孙思邈自创药方,用于健脾补气。
功课做完了,阿婉撅着嘴巴开始抱怨:“师父,徒儿这边什么都没有,就连花钿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师父有也送不过去啊。”
阿婉眼睛一转:“师父去找僧一行叔叔,他必定有办法。”
“好,师父去问问僧一行。”
师徒二人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那就是对僧一行的盲目信任。
挂了通讯,阿婉眼睛转了转,从仓库中拿出杏花笺,开始写药方。
玉屏风散的药方十分简单,主味药一共三种,防风、黄芪,白术。
阿婉练的是颜师的颜体,气势庄严雄浑,又兼之女子手笔,多了几分秀丽。
郭嘉回房时,恰好看见阿婉在写字。
杏花笺带着清香,纤细婀娜的女子背脊挺直,窗栏外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更是将她的面容柔和了几分,郭嘉悄悄走到她的身后,目光落在她的笔迹上。
“好字。”郭嘉眼睛一亮,看向阿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喜。
阿婉一惊,笔下一顿,落下一个墨滴。
她回头埋怨的睨了一眼郭嘉:“废了我一张纸。”
郭嘉伸手拿起那张废掉的纸,纸质极好,若影若现的纸纹如同一朵朵杏花开在纸张之上,他唏嘘道:“蔡公逝去,如今能做纸的匠人已不多,不想阿婉手中倒是有极好的纸。”
阿婉也不收回,只站起来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纸张上面的字:“这是玉屏风散,你去配药,入秋之前不许断药。”
“额……”郭嘉身子一僵,他没想到这居然是他的药方。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方收起,轻咳一声:“明日归宁,你可去姜家。”
阿婉一愣。
随即扯唇笑开,一双眼睛里面精光闪烁:“去,如何不去。”
一巴掌拍在椅背,用力握紧,指关节泛白,声音阴恻恻:“妾身与姜氏,可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不知为何,郭嘉突然为姜家感觉到害怕。
不过嘛……
“恰好,为夫也有问题要询问姜家。”他对着阿婉露出浅浅的笑。
二人对视一眼,便都知对方的想法。
“希望夫君明日得偿所愿。”
“亦期望夫人明日满载而归。”
阿婉顿时脸色一平:“浑说,姜氏乃是妾身母家,女儿归宁,母亲爱之珍之,乃是人之本性,夫君怎可用区区俗物来衡量母亲的爱重之情。”
郭嘉连忙行礼道歉:“是为夫误会,夫人教训的是。”
“夫君明白妾身的苦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