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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 徐家放了爆竹,眼下母子平安,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此时,徐家丫鬟陆陆续续往两张桌子上菜,王、彭、徐、沈四家人按辈分而坐, 年长者一桌,小辈们一桌,而秋禾则被徐夫人拉着坐在了沈夫人的旁边。
“秋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王家外公瞧见秋禾吃了一惊。
秋禾闻言微微颔首道:“回老爷, 前几天刚回来, 一直忙着铺子开张的事情, 还未抽暇去府上拜访,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秋先生已不在我家任聘, 不必再称呼老朽为老爷,你和玥琼、玥珍说是师生,却胜似姐妹, 若是不嫌弃, 就称呼老朽一声伯父吧。”王老外公见到故人,笑得格外开朗。
秋禾闻言站了起来,端起酒杯道:“如此, 恭敬不如从命, 秋禾敬伯父一杯, 多谢当年收留之恩。”
“哈哈哈。”王家外公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朽也是惜才爱才,秋先生才若惊鸿,老朽十分欣赏,若是男儿,必定是朝之栋梁啊。”
“伯父谬赞。”秋禾放下酒杯。
沈夫人斜着眼睛瞅了眼秋禾,握着筷子手的不争气地抖了好几下,坐在沈夫人旁边的秋禾,亦心痛不已,心上人儿就坐在旁边却不能再似以往那般亲密,当真苦比黄连,不过这都是她自作自受,一切都是她的错,这苦果也只能强行咽下。
当初王玥珍定亲,二人不是没有抱在一处哭过,也不是没有在一处想过对策,王玥珍甚至抱着秋禾,哭求着秋禾带她私奔远走高飞,那一刻秋禾心动了,甚至规划了路线,可最终秋禾还是以寻亲为由独自跟王老爷辞行了。
那天清晨,蒙蒙亮,天还飘着雪花,她从王老爷书房出来后并没有去跟王玥珍辞行,一早背起行囊离开了王家,至此十年没有再回来。
秋禾想起往事,眼眶微红,不是她不想带玥珍走,也不是她爱不够深,王老爷与她有收留之恩,恩重如山,她不能行不义之事,若是与玥珍双双出走,王家名声蒙羞,王老爷又如何对沈家交代?如此恩将仇报,她哪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千错万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当初就该好好当人家的先生,不该生情意,即便情难自已也应该埋藏在心里,实在不该去回应玥珍的爱,因为她爱不起,留下的便只会是遗恨。
“娘,你抱我吃吧,哥哥和表哥在行酒,好大味道呢。”秋儿跑到沈夫人身边,伸手拉了拉娘亲的裙子。
沈夫人本来还沉浸在往事中,看见女儿顿时惊醒,如今她已为人妇人母,和身旁之人再无瓜葛,不该再念往昔才对。
“好,娘抱宝宝。”沈夫人侧着身子将女儿抱进怀里,抬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女儿的小嘴。
秋禾转头见了这一幕,心里冲击甚大,这一幕她曾幻想过,和玥珍私奔去一个没有认识的地方,领养一个小孩,玥珍也当是这般慈母的样子。想到伤心之处秋禾连忙转开头不看,和旁边的徐夫人攀扯起来,以此缓解心中的苦涩。
另一桌,彭易一边给沈文昶倒酒一边道:“行啊,满仓,姑母说你见义勇为,打赢了劫匪,好样的啊。”
沈文昶被表扬了,此时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鸿飞和一位大哥,那大哥一身的功夫,比我强呢。”
“怎么妄自菲薄起来,你也不差,起码没熊得掉头就跑,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呢。”
徐洺闻言笑了,开口道:“是啊,是啊,昨儿还都说起这事了,都道满仓长大了,明是非知善恶,是个好后生。”
“哎呀。”沈文昶被夸的脸颊红了,“快别说我了,今儿洺表兄有了儿子,我们应该多敬敬洺表兄才对。”
彭易提着酒壶站了起来,走到徐洺面前道:“对,满仓弟说的对,表兄啊,虽说饭局之前咱们恭喜过了,可毕竟大喜,来,小弟再敬你一杯。”
“你们啊,好!今儿个高兴,咱们喝个痛快。”徐洺说罢端起酒杯和彭易碰了一杯。
沈文昶却趁大家仰头喝酒时,偷偷将酒倒掉,她今儿个可不想喝醉,好不容易得了来的闲暇时间,不能醉倒了睡大觉,青天大晌午的,还有很多好玩的呢。
彭易敬完酒回来,给沈文昶又倒了一杯道:“满仓啊,你再喝这一杯就不能再喝了昂,明儿个还得去书院呢,去了好好学,学完了哥哥我带你学做生意。”
“啥?我明儿个不去书院啊!”沈文昶转头看着彭易,“外面闹劫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来的路上,看见通告栏上府衙告示上写的劫匪全部抓获了啊。”彭易说罢挑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沈文昶笑脸没了,劫匪这么快就全部被抓获了,那岂不是明儿就又要被逼去书院了?可她还没玩够呢。
“哎呦!”沈文昶突然捂住肚子。
“怎么了,满仓?”彭易连忙放下筷子,徐洺也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我肚子疼,哥哥们,你们先吃着,我去趟如厕。”沈文昶一脸的痛苦,弓着腰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满仓,我陪你一块去。”彭易瞧着满仓疼得厉害,连忙起身去扶。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陪洺表兄喝酒,我去去就来。”沈文昶摆了摆手手,小跑着离开徐家花厅。
出了花厅,沈文昶走上长廊便开始跑起来,一路跑出徐家,跑到衙门通告栏,上面贴了好几个告示。
“嘶,这到底儿哪个是劫匪被抓获的告示啊。”沈文昶头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不懂啊。
不远处,两个女子驻足往前看。
“婉儿,前面那个是不是沈文昶那小子?”丽娘抬手指着告示栏下的沈文昶。
婉儿姑娘愣愣地瞧着不远处的人,点了点头,自那日后再不见那人来过声乐坊,其实那日回屋后她仔细想了想,她跟沈文昶表白后,沈文昶都没有对她行越轨之事,又怎么会对别的姐妹轻浮?想来是做给她看的。
“走,他害你难过好几日了,今儿个姐姐我替你讨个公道。”丽娘说罢朝沈文昶走去。
婉儿姑娘回神,连忙跟了上前。
“沈文昶!”丽娘走近喊了一身,“你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沈文昶回头一看,见是丽娘,刚要怼回去,便瞧见后面的婉儿姑娘,不禁有些尴尬起来了,她已经在躲着婉儿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点背遇上。
“咳咳,谁鬼鬼祟祟?”沈文昶清了清嗓子,说罢便转过身继续看着告示。
“你要看告示吗?我读给你听吧。”婉儿姑娘走上前,再相见恨不等多些交流。
“啊?不,不用,我,我就随便看看。”沈文昶说罢往右边迈了一步。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来声乐坊?”婉儿姑娘轻咬下唇,问出了声。
沈文昶心里叫苦连天,婉儿姑娘没表明心意的时候,她是挺喜欢去找婉儿姑娘玩的,婉儿姑娘温柔没脾气,也从来没有看不起她,偶尔还会给她做糕点,她原是想认个姐姐来着,可偏偏……
沈文昶转头看去婉儿姑娘,那眼底的痛她读的懂,心里暗叹一声道:“我,我最近都在书院读书,没有时间去。”
“那过几天旬休过来吗?”婉儿看着沈文昶,“若是不想来声乐坊,你说个地方,我去寻你也是可以的。”
沈文昶不可思议地看着婉儿姑娘,婉儿姑娘何时这般过?
“婉儿姐姐,我……我看看吧,现下我也说不准那天有没有时间。”
婉儿姑娘闻言,知道这是托词,眼眶含泪道:“满仓,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知道我是个卖艺的,出身不好,我原就没想着能做你的妻,你家里若是觉得没娶正妻就纳妾名声不好,我可以等。”
“不,不,不!”沈文昶一听这话,吓得脸都快变形了,连连摆手。
婉儿姑娘却伤心欲绝,哭道:“我连给你妾都没资格?”
沈文昶见婉儿姑娘哭了,急道:“不是,不是,婉儿姐姐你这般好,做妾委屈了,委屈了。”
婉儿姑娘闻言抬起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将来你若肯疼惜我,我倒不觉得委屈,其实我可以理解,我如此出身,哪能做你的正妻啊。”
沈文昶一听这话,吓坏了,半晌才开口道:“婉儿姐姐,我……你……”
“沈文昶,什么你啊我的,男子汉今儿个给个痛快话,娶不娶?”丽娘暴脾气,听了半天,实在受不了啦。
“不娶。”沈文昶斩钉截铁,说罢又看见婉儿姑娘脸颊上的清泪,急道:“婉儿姐姐,你别哭,不是你不好,是我不能娶,再说喜欢姐姐的人里面有不少好男儿呢,有文采的,有钱的,有权的……”
婉儿姑娘不待沈文昶说完便转身提着裙摆跑了,她低声下四去求一个男子娶她为妾,那人竟然不肯。
“婉儿!”丽娘见婉儿哭着跑了,气得狠狠瞪了沈文昶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子,给我等着。”丽娘说罢转身跟了上前,这要为情自尽可就不好。
沈文昶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我是真不能娶啊,老天你这不是耍我呢么,干嘛让女孩子喜欢我啊。’
沈文昶顿时无精打采起来,公告也不撕了,闷着头往徐家去。
此时,陆家饭桌上,陆夫人和女儿儿子已经入座,只能陆文正回来一起吃饭,可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也不见回来,正要派人去前面催时,陆文正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老爷,快入座吧,饭菜都快凉了。”陆夫人起身相迎。
“哎!”陆文正坐下叹了口气,将一封信丢在桌子上,半晌看向女儿陆清漪,叹道:“惠班啊,从今往后离子辽远点吧。”
陆夫人不明所以,看了眼女儿,又看向自家老爷,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吗?”
陆文正叹道:“哎,夫人,牢里的盗匪不是一般的盗匪啊,如今看来他们和朝中某位权贵怕是有些牵连。而张兄他也可能巴结了这位权贵了,我前几天八百里加急写信给刑部尚书大人,他紧跟着给我写信让我在送京途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说到时候会在朝堂上保奏我,他行不义之事怕是官节不保,咱们还是少和他们家联系吧。”
陆清漪心里一惊,看向父亲道:“女儿自是可以避开张家公子,可父亲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此事为父心里已有计较,你们无需担心。”陆文正说罢拳头握了起来,放走盗官银者,于国于民不利,他断不能行此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