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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虞候这里得到了足够的消息之后,天色也已经晚了。萧虞干脆就留下来用了晚膳,于席间好好与姨母亲近了一番,又说了许多母亲的近况,寥解姨母的思念之情。
直到月过中天,萧虞才告辞离去。
贺兰佳母子三人一直将她冻出大门才回返。
“母亲,”贺兰乾突然问道,“你说世子她有可能……”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贺兰佳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面色微变,继而略复杂道:“这一切都要遵从世子自己的意思。若她无意,定然有她的道理。”
“孩儿知道了。”贺兰乾垂眸,遮住了眼中的不甘。
就在宴请萧虞的席间,贺兰乾也不止一次出言试探过。可萧虞比起朝中那些大佬自然是手段稚嫩,但比起年岁相差不远的贺兰乾,却又强上一截。
结果自是不必说,每一次贺兰乾都会她轻而易举地引开话题,到最后,一句准话也没得到。
知子莫若母,贺兰佳又岂会不知晓长子的心思?她叹了一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这些年来,我虞候府虽然一直处于边缘,却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安稳呐!”
贺兰乾猛然抬起头,满脸的不甘显露无疑:“可是凭什么?母亲又比别人差在哪里?我与弟弟又比别人差在哪里了?就因为姨母嫁入燕王府,京城这些宗室们就排挤我们,官员们也都避讳我们!”
贺兰佳脸色一沉:“你是在怨恨你姨母?”
一旁的贺兰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娘。”
贺兰佳吸了口气,示意他退下。贺兰坤如蒙大赦,连忙跑远了。
而后,贺兰佳便逼视长子,一定要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孩儿没有!”贺兰乾的拳头握得死紧,“这些年来,燕王府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异心,孩儿也是知道的,又怎会怨恨姨母?只是……只是……孩儿不明白,世子她为何半点儿争夺之心都没有?”
贺兰佳难得强硬地对长子说:“无论世子有什么章程,你不要做多余的事。若不然,世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脸颊抽搐了片刻,贺兰乾纵万分不甘,却也知晓母亲说的都是实话,勉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长子如此,贺兰佳心疼地叹了一声,道:“阿坤平日里无事,可以让他常寻世子,说些玩乐之事。”
贺兰乾眼睛一亮,露出喜色:“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
阿坤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却半点儿都不傻。若有他时常伴在世子身侧,定能第一时间知晓世子的心思。
若世子无意也就罢了,一旦世子有心,那……
贺兰乾越想越觉得可行。
“好了,好了,”贺兰佳道,“你去找阿坤说吧。”
“是,母亲,孩儿这就告退了。”纵然心思急切,可贺兰乾的脚步却依然像是特意量过的一般,每一步的大小,甚至是步伐之间间隔的时间都一模一样,半分未乱。
贺兰佳目送长子离去,眉心却因忧虑而皱起:她这个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固执,认定的事若不让他做,他便心烦意乱,坐立难安。他安排好的计划若被打乱,也是一样。
只是,这世间之事,哪能尽如人意?
***
再说萧虞离了虞候府,被夜间的冷风一吹,那三分的酒意竟是发酵了开来。
她身子微晃,红鸾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世子,璇公子送了车来,世子便不要骑马了吧?”
“呵呵,”萧虞笑着摆了摆手,“孤想走走,散散酒意,顺便看看夜景。”
红鸾:“……是。”
——她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没看出来这左右皆是高门大宅的西城区到底有什么景可赏的。但世子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有!
萧虞推开了红鸾的搀扶,定了定神,便沿着空旷而整洁的街道信步而去。
红鸾欲言又止,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挥手吩咐侍从架着车远远跟着,莫要扰了世子的兴致。
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世子,您真的走错方向了啊!
燕王府在虞候府东面,可萧虞却是根本不曾辨别方向,一路往南而去。那边,好像是国公府邸的聚集区。
说是赏夜,但城西这一片都是公侯府邸,虽街道宽敞明亮,却根本就不允商贩出入,没有半丝热闹可言。
且今夜虽是十六,却偏偏乌云蔽空,月亮也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又有什么好赏的?
偏偏萧虞的兴致却是高昂地很,时而袖着手走得仪态万方,时而又仰着头去看黑漆漆的天幕,有时候还会吟上两句描绘美妙夜色的古人诗词。
只可惜,今夜的夜色是和美妙完全搭不上边儿,这些诗词虽然优美,却没有一句应景对题的!
一路小心跟随的红鸾满心的无语,忍不住怀疑:这虞候府的酒莫不是珍藏了五百年的佳酿?若不然,以世子的酒量,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
是的,在红鸾眼中,她家世子已经醉得糊涂了。
若不然,又怎会做出当街调戏良家男子的事?
——红鸾木着脸,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世子的手已经摸到了人家的脸上,心里挣扎许久,还是在犹豫该不该拦一下。
至于红鸾为何肯定这是个良家男子?
唔,因为这是个熟人。
而对方的侍从,显然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已然是吓傻了。
咳,事情是这样的:
却说萧虞一路漫无目的地晃荡,走了大约有二里路程,突然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看到了模糊的光亮。
她这会儿是借酒装疯,彻底地放飞自我了!于是,便顺从心底的愿望,循着那光亮而去。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家府邸的后门,而此时,正有人在叫门,一个身着一品朝服的人正负手而立,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萧虞凝目细看,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却正是刚自宫中返回的徐澈。
徐澈早已看见了她,见她脸颊嫣红,眸光迷离,便知她定是饮了酒,不由蹙眉上前:“见过世子。”而后,也不等她叫起,便径自起身,略带担忧地问道,“这么晚了,世子怎么还不回去?”
“回去?”萧虞歪着头,星眸微瞌,忽而便委屈了起来,鼓着脸颊道,“我家离这里很远的,要走好久好久!”
徐澈道:“世子醉了,燕王府便在……”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萧虞口中的“家”,定然是指的燕京的那座王府。
他心头一软:到底还是年少啊!
“不如,下官送世子回府?”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鬼迷心窍了。
明明……在这种非常时期,他作为卫国公之子,是不应该与这些王世子们走得太近的。
因而,话一出口,他心下已是后悔了。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这燕王世子答应还是拒绝。
“嘻嘻~~”萧虞得意地指着他,一字一顿,“口是心非!”
这时,卫国公府的后门已经开了门房小跑出来,躬身道:“二公子可算是回来了!呃……”他愣愣地看着几乎是欺在自家公子身上的少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却是萧虞趁着徐澈心思被揭穿,满心尴尬之际,突然便欺身上前,纤薄透光的柔荑便抚上了他如玉般紧致白皙的脸颊。
“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萧虞眸光越加迷离,喃喃道,“好看到……好看到我好想咬一口……”
徐澈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颊便如火烧一般,霞烧韵染,热得过分。
“世子!”他低喝了一声,却是挣不开萧虞的手。
而就这片刻间,萧虞的思维却又转到了新的地方,似是自语,又似似是在询问:“你说,这世间之人,为何就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欲/望?”
徐澈定了定神,答道:“人心不足,自古如此,世子既生于世间,和光同尘便是,又何必纠结?”
“和光同尘?”萧虞眸光迷离地看着他,玉手无意识地摩挲,竟是漫上了他的耳朵。
徐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强忍住那股自脊柱升起的酥麻的感觉,问道:“世子也有欲/望吗?”
萧虞笑了笑:“孤自然是有的。但很多时候,如果实现心中所欲所需付出的代价太大,孤也会迟疑,甚至是退却。”
徐澈眸光一深,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下官原以为,世子这样的人,是不会迟疑的。”
“呵呵,”萧虞笑着摇了摇头,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徐澈,退了两步,仰头看天,“是人都会迟疑,我又有什么不同?”
忽略心头骤然而起的失落,徐澈转身便走。但走了两步却又顿住,意味不明地说:“或许代价并不如世子想象地那样大,世子何不遵从内心,搏上一搏?或许,这才是天意?”
而后,他便再不迟疑,信步而去。他的随从也都跟着他进去了,门房朝萧虞行了礼,便也进了门。
而后,黑油门便缓缓合上了,将萧虞隔绝在外。
“世子?”
见她望着那道门久久不语,红鸾忍不住喊了一声。
萧虞蓦地一笑,喃喃道:“今日,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此时再看,她眸光清亮,哪里还有半分醉色?
“世子?”红鸾不明所以。
萧虞却不打算解释:“走,回去。”
——或许,事情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糟糕?
再看看,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