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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又不想。”
“妈偏心二姐,让爸当妈也挺好的, 对姐好就成。”, 小豆丁抓了抓脑袋,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显然难住他了,连带着回答也有些乱糟糟的, 有些语无伦次, 但是顾安安却听明白的,在这小孩儿的心里, 只要爸爸对她好, 给他们当妈,面前的小孩儿也是愿意的。
顾安安以前是独生女,从来没有兄弟姐妹, 这小孩乱糟糟的话,却让顾安安心里暖的一塌糊涂,她说, “冬冬, 闭上眼睛。”
顾冬冬最听顾安安的话了, 她一说,小豆丁立马把眼睛闭上。
顾安安手心里面突然多了一颗奶糖,她剥开糖纸塞到了顾冬冬的嘴巴里面, 说, “把嘴巴闭上, 不许吐出来。”
嘴里猛的一甜, 小豆丁立马就要吐出来打算分给姐姐一半的。
听着姐姐凶巴巴的让他闭嘴,他嘴巴条件反射的闭了起来。
顾安安一双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弯成了月牙,她欢喜,“甜吗?”,她感觉看到面前的小孩儿吃糖,比她自己吃糖还要高兴。
顾冬冬舍不得张嘴,怕嘴里面的甜味跑没了,口齿不清,“咩……真咩……”
这副小模样,可把安安给逗笑了,姐弟俩一阵打闹。
“开饭了!”,外面王大英正扯着嗓子喊道。
顾安安一听,就跳下了床,临出门前,还不忘让顾冬冬张嘴,看糖头化了没有,嘱咐,“不许和别人说,你吃糖了!”
顾冬冬头点的如捣蒜一样,舔了舔嘴唇,“没吃,啥都没吃。”
“真聪明。”
姐弟俩手牵着手去了堂屋,堂屋的桌子上,这会坐满了人。
除了四房这边,缺三口人,唐兰芝领着顾婉婉去了省城,顾卫强则是从西屋出去后,就一直没见人影,家里人也习惯他不在家。
其他人倒是都在。
哦!对了,顾安安三叔顾卫民一家子都不在顾家村,现居住在县城,做木匠,顾卫民打小动手能力特别强,小学毕业后,就没心思在读书,索性去了县城,跟着一家木匠学做木匠活,他聪明,又勤快,很得老师傅想喜欢,老师傅家里就一个闺女,把顾卫民当做半个儿子看,后来,在老师傅去世的时候,提了个要求,希望顾卫民能做老李家的上门女婿。
原因是,他家就一个闺女,他攒了一辈子的钱,若是让闺女嫁给别人,他不放心,只有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才是最放心的。
顾卫民念着老师傅的恩情,再加上对师傅的闺女李月娥也暗生了情谊,顺理成章的在了一块,倒是当时说,做老李家上门女婿的时候,在整个顾家村都轰动了。
毕竟,这个年头,但凡家里条件好一点的,都不会让自家儿子去做上门女婿。
尤其是老顾家在顾家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一下子更是丢了顾老爷子的脸。
但顾卫民是个情种,为了能娶到李月娥,在家闹腾了许久,后来还是周爱菊心疼了,这才松了口。
不过,松口后,顾卫民就落户在县城了,老李木匠铺在这一代都是出了名的,祖祖辈辈传下来,家里家底颇厚,在县城最好的位置有一栋小院子,住起来敞亮啊,原本看不起顾卫民做了上门女婿的人,瞧见他婚后如此风光,顿时有些眼红起来。
故而,这顾家一家子吃饭,只有顾老爷子和周爱菊,大房的顾卫国,赵君雁还有他们家小儿子顾平安今年十岁,比顾冬冬大上两岁。
按理说,顾老大顾卫国的孩子应该是师兄弟里面年级最大的,但是偏偏顾老大小的时候,爬树掏鸟蛋,摔断了腿,没能得到及时治疗,故而,就变成了瘸子,连带着谈婚论嫁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一直到顾卫国三十来岁的时候,遇到了逃难的赵君雁,这才娶了媳妇,成了家。
顾卫国沉闷木讷,赵君雁平时也不爱说话,十岁的顾平安被两人教的有些畏缩,不敢见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下,一家三口坐在桌子的最边缘处,一人端着个碗,老爷子还没发话,也不敢开动。
坐在顾老爷子下手的位置是老二一家子,顾卫富和王大英,还有老二家的三个儿子,老大顾书,老二顾单,老三顾双,最大的顾书今年二十岁,在县城读高中,不过却是留级生。
顾单和顾安安同岁,都是十六,不过顾单不是念书的料子,和顾卫民一样,喜欢动手,家里的桌椅板凳,基本都是顾单去一趟县城,回来后自己琢磨的。
再说顾双,是顾卫富的幺儿,是最得宠的一个,简直是顾家的小霸王,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送给他,这不,今天顾卫国去了趟河边,把河里的冰给砸了个洞,弄了两条大草鱼回来,家里难得见一次荤腥,顾双那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沾在大盆子里面的草鱼上,把那好吃的鱼全部都吞的干干净净的。
顾安安牵着顾冬冬出来的时候,老太太的右手边还有两个空位置,明显是给顾安安姐弟俩留的。
她大致扫了一圈饭桌上的位置,也心里有数了。
除了她爸妈和顾婉婉,还差三叔一家,不过这一桌子人也不少,零零散散坐了十二个人,桌上的菜种类不多,但是胜在量足,一盆子的冬萝卜,再加上一大盆子的酸菜鱼,那酸菜也是周爱菊自己腌的,在厨房的放着,整整两大坛子,够一年的下饭菜,至于用来腌酸菜的雪里红,则是全靠安安一个人,去山上拔的野生的雪里红,用雪里红腌酸菜,那个酸味儿特别好,嚼着也有劲儿。
还别说,那一大盆子的酸菜鱼,让安安瞧着,嘴巴里面都多了不少的口水。
姐弟倆一出现在堂屋,王大英嘴皮子一张,“安安呐,不是我说你,在怎么说在坐的都是长辈,让这一大桌子长辈等你们姐弟俩,也忒没点礼数了,不能说,你妈一走,你们连最基本的孝敬长辈都不会了。”
在顾安安的印象里,王大英总是觉得唐兰芝是文化人,压着她队长媳妇一头,再加上周爱菊老是偏心老四一家子,连带着四房的孩子,王大英都不待见起来。
顾冬冬虽小,但是知道二伯娘说的不是好话,他下意识的往顾安安身后躲去。
顾安安捏了捏小豆丁撰的紧紧的小手,看都没看王大英,转向周爱菊,一脸的讨喜,“奶,我和冬冬来晚了,是我们不对,这块最大的鱼,就当孙女给您赔罪了。”,说着,她拿着筷子,直接从盆子里面,夹了一块鱼刺最少,鱼肉却最多的放到了周爱菊碗里,当然顾老爷子她也没落下,若是她没记错,老爷子喜欢吃鱼肚子,尤其是上面带点肥膘子,一口咬下去,香的不行。
她笑盈盈的,“爷,您也多吃点,这鱼肚子入口即化,可香了。”,这倒是实话,老爷子的一口牙早都掉没了,吃不了硬的食物,这种软软的鱼肚子,最适合他了。
原本老爷子被王大英挑起的几分不悦,也散了一些,脸色稍微好看了几分。
至于,王大英……
安安,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根葱。
果然,被忽视的王大英正要闹上一闹,周爱菊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在吵吵,就出去。”,老太太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家里的钱,可都在老太太手上管着,若是她在偏一偏,不知道要从她手缝里面漏出多少给四房的。
王大英却忘记了,老太太手上的钱,基本都是靠着老四顾卫强和老三顾卫民给的。
顾家四兄弟,老大常年在家务农,手里没几个钱,老二虽然是队长,但是顾书在县城念高中 ,还是留级生,再加上请老师补课,还有两个小的一个在县城当学徒,一个上学,光老二顾卫富一个人的挣的钱,都不够顾书一个人开销,更别说,下面还有俩小子了。
顾书能在县城念高中,完全靠着他叔叔伯伯资助的。
这也是没分家,大家一起过日子,若是哪天分了家,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王大英还要嘟囔两句,却被坐在他身旁的顾卫富一脚踹上去,骂道,“臭婆娘,你在胡咧咧,小心我揍你出去。”
顾书低着头,仿佛没看到,全然忘记了,平时王大英最疼的就是他和顾双了。
好在顾双小,他知道护着王大英,“爸,我要吃鱼,吃最大块的。”
顾卫富最爱这个幺儿,聪明像他,会哭,他直接从盆子里面夹了一大块鱼放大顾双的碗里,“吃吧。”
顾双把快要滴到碗里面的鼻涕,一吸溜,那声音。
让顾安安顿时没了食欲。
连带着之前觉得流口水的酸菜鱼,也有些乏味了。
安安虽然没了食欲,但是别人有啊!开饭后,众人跟抢一样,就比谁咽的快,谁的筷子夹的准。
尤其是是王大英,那一副护食的模样,让顾安安看的瞠目结舌。
她一个当妈的人,跟孩子抢东西吃???
不过众人也都看着见怪不怪了。
顾安安把周爱菊夹给她的那一筷子鱼,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到了顾冬冬碗里,另外一份则给了顾平安。
要说,这桌上的鱼,是顾卫国不怕冷,去的河边,专门打回来给自家婆娘和安安补身体的,但是自家的儿子,顾平安咕噜噜的眼睛望着盆子里面,直咽口水,却不敢伸筷子,而顾卫国和赵君雁则是觉得是大人,没有必要和孩子们抢鱼吃,就盛了碗鱼汤喝,老太太分鱼的时候,也都是一人一块,顾平安十多岁的小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特能吃,分到手的那点鱼塞牙缝罢了,哪里够啊!
所以苦了顾平安。
倒是不是她不对顾平安好,而是这孩子打小不爱说话,又怕她,有了吃的东西,虽然不会漏掉顾平安,但到底是十岁的孩子,长身体,分到手上的那点,孩子三两口就嚯嚯没了,哪里够啊!
吃完了饭,按照往常来说,顾安安会主动把洗碗的活给揽过去的,但是今天安安吃完了,抹了抹嘴,“奶,我回屋了,要准备准备复习入学考试了。”
周爱菊点了点头,指着顾书,“去问你哥把复习资料要过去,多少能省不少事情。”,顾书已经在县城一年高中了,因为今年出来新政策,可以高考了,于是他便回家央求着,老爷子,让他在读一年,到时候考高好有把握考个好学校,对于老顾家能出个大学生这件事,全家人都是高兴的。
再加上顾书又是老顾家的孙子辈的老大,听话,读书又好,长的也最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讨老人家欢心,顾老爷子手一拍,“去读吧。”,读书的钱谁出?当然老四和老三两人负责了。
顾安安眯着眼睛,“哥,我去你屋拿书,把你现在用不上的都借我。”
顾书吞吞吐吐,却碍于老太太发话了,只能领着顾安安了南炕,因为顾书要考大学,家里特意给顾书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不同于其他孙子辈,挤在一块,顾书这个屋子虽然只有十多平,但是书桌和衣柜都摆的整整齐齐的,不用看,这都是顾单的做的。
顾书磨磨唧唧的从书柜里面抽了一本出来,垮着脸,“安安,这都是老贵的书了,你可要仔细点。”,在顾书的眼里,家里只要他一个大学生就够了,不需要顾安安在来逞强,更何况还是个女娃子,但不得不说,顾书对于顾安安有些忌惮,不同于安安的扎实基础,顾书能去上高中,全指望着私下老师补课,才勉强考上县城高中的。
安安看着面前一本算数课本,她笑的意味深长,“这不是学校发的书吗?”,明明是免费的,却还要说老贵,若是以前的顾安安,还真会把老贵的书还回去,不敢借了。
但是现在的安安不会。
被戳破的顾书有些恼羞成怒,“学费不是钱啊?”
顾安安奇怪的看了一眼顾书,小声,“哥的学费也是我爸出的。”,说完,砰的一下关上门,一溜烟跑不见了。
气的顾书半晌没回过劲来。
拿到书的顾安安,正准备去老太太屋里问一问,自家老爸去哪里,经过厨房的时候,就听见王大英在咧咧,“安安个死丫头,平常的碗都是她洗的,今天倒是跑的快,大嫂你说,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还不如多帮衬家里做点活,早早的嫁人,夫家还能帮衬下家里几个兄弟,免得送去学校,真真是浪费钱。”
赵君雁在收拾灶台,顺便把晚上要吃的酸菜给拿出来泡在水里,好化冰,听到王大英的话,她原本不打算开腔的,想了下桌上的半块鱼,她小声,“安安以前做的活还少?再说,安安上学,那是老四自己出钱,这有啥浪费?”,敢情给隔房侄儿子念书就不叫浪费了,给自家闺女念书叫浪费?这算哪门子道理。
赵君雁平时很少开口,但若是开口,便一针见血,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思想观念都不一样,更何况,他们家平安,能在村里面读书,一年到都的作业本,笔啊,这些费用,也全部是老四一个人包圆了,就冲着这点,她赵君雁就该谢谢小叔子。
王大英还要打算反驳,但是想着别这话传出去,到时候,小叔子不负责大儿子的学费可怎么办了?
到底是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顾安安听了一耳朵,嗤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周爱菊的屋内。
问了下自家老爸,又从老太太的箱子内,拿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家里的这类开销,全部都是顾卫强在外跑车的时候,买回来,由老太太保管,毕竟家里孩子多,全部给分下去,就怕孩子们给嚯嚯了。
毕竟,本子和笔可是金贵的玩意。
这年头,能读书的家庭,可不多。
而老顾家一下子出了两个高中生,也算是村里面的一个大大的体面。
顾安安咕哝,“连奶都不知道爸去哪了,吃饭都不回家。”,转身就回到了西屋。
被顾安安念叨的顾卫强,这会在顾家村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那里,说起来是一户人家,不过是用茅草搭起来的一个窝棚,可以说,外面的猪圈都是用鹅卵石堆起来的,若是论做工,那猪圈都要比茅草屋看起来硬气几分。
能分到茅草屋住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犯了错,被批..斗的城里人,流放在顾家村。
因为位置隔的远,村里面的人都流传,这里住着的人是黑..五类,坏..分子,大家都把茅草屋这边当做瘟神,谁都不敢和这边的人打交道,就怕惹祸上身。
要说,这茅草屋住着三人,一对父子俩,和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叫郎永龄,今年六十有三,京城皇城根儿上的人,郎家若是往上算三代,算是满清的贵族,又称为钮钴禄氏,若说名人的话,清朝的和珅便是出自这个姓氏,不过后来建国以后,便改成了郎姓。
而郎永龄若是细算起来,便是和珅这一嫡支的,家里当年就算是抄家,但好歹也算是富贵人儿,仍然留了不少家底,古玩瓷器,名人字画,更是数不胜数,这泼天的财富,在往日会让让人羡慕,在今朝那可是要命的毒..药,郎永龄会被冠上坏分子,流放到顾家村,便是遭了这些古玩的祸,而郎永龄早些年又被称为郎一眼,外面流传,但凡被郎一眼掌过眼的文物,必定是真货。
可惜!
时代不对,原本应该为国家发光发热,保留历史文化的郎永龄被打上坏分子的称号,家里也被抄了,还是他早年收养的一个儿子,费了大功夫,才被流放到顾家村。
顾家村虽然偏远,但是胜在名声淳朴,来到这里,郎永龄起码不会受到在别处的那样的欺辱。
至于另外一对父子俩,则是省城有名的骨科西医,尤其是老子,冯显全早年留学英国,专门为了学习国外的骨科医术,学成归来,成了省城医院的教授,更是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却被右..派打上了坏分子的称号,被撸了职位,流放到顾家村,甚至他的右手,在被批..斗的时候,伤了骨头,说来可笑,以骨科医生出名的冯显全,却因为右手救治不当,成了半残废,在也无法拿起手术刀。
至于他的儿子冯青岩,原本在他和老婆离婚后,可以摘出去的,但是冯青岩也算是孝子,担心自家老头子一个人在流放,熬不过去,索性藏了一本国外的医书,在被抄家的时候,从他身上搜了出来,又经过家里几番打点,父子两人一块被流放到了顾家村。
和郎永龄成了伴,说起来,也算是有人陪着了。
这三人也是豁达的人,每天在喂喂猪,扫扫猪圈,郎永龄爱古玩研究,但是来了顾家村,可没这个条件,索性保留了遛鸟的爱好,皇城根儿上的贵族人,骨子里面的闲散和傲气,就算是被流放在山沟沟里面,也还刻在骨血里面。
他手上的还提着一个竹篾编的鸟笼子,这鸟笼子是顾卫强请他三哥顾卫民给编的,至于笼子里面的那只斑鸠,则是郎永龄自己在山跟前儿前下了个套子,给套住的了,虽然这斑鸠不如以前他在家养的那只鹦鹉聪明,但也算是不错了。
顾卫强这次过来,是打算谢谢冯显全的,他一起在运输队的一个老师傅,前段时间大雪出门跑货,紧急刹车的时候,手撞到了方向盘上,折了进去,这老师傅是带顾卫民进运输队的,有着天大的恩情了。
顾卫强思来想去,于是把注意打到了冯显全身上,冯显全的身份太特殊,倒是趁着黑夜的时候,把冯青岩给弄到了县城,特意给老师傅看了看,还别说,这两个月一养,老师傅那手腕,又跟往常一样,也算是又保住了在运输队的饭碗,对于顾卫民来说,这两人可是大恩人,这不还欠着人情在。
顾卫强手上还提着半斤烧刀子,一碟子的花生米,还有半斤猪耳朵,这都是下酒的好菜。
他去顾二麻子家拿了桌椅后,就索性从后山绕了个圈子,绕道了茅草屋这边,他推了推门,“老冯在不?”
破旧的老木门,咯吱一下,打开了。
顾安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尤其是那清澈了然的眼睛,让唐兰芝有几分不自在,更有几分心虚,毕竟,她能回城的证明,就趁着孩子她爸去跑长途不在家的空挡,许了利益私下找孩子她二伯拿到的,顾安安的二伯,叫顾卫富,是顾家老爷子最疼爱的儿子,也是顾家村的大队长,开个证明自然不在话下。
唐兰芝的沉默,让屋内的气氛,更加难过起来。
顾安安难过的不是这个女人要离开了,而是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还有八岁的儿子,唐兰芝却不管不顾。
她惨白着脸色,闭了闭眼睛,“冬冬呢?冬冬你不要了?”,这可是唐兰芝肚子里面掉下来的一块肉,还是带把的肉。
唐兰芝有些慌乱,手上的布袋子也下意识的捏的紧紧的,嗫嚅着,“我……我会回来的。”,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唐兰芝娘家在省城,是钢铁厂的职工,父母的职位都不低,只是当年为了保住两个弟弟不下乡,她被家里人给放弃了,后来,就跟这厂里面的分配,来到了最偏远的顾家村。
说起来,她对家里人是有怨的,十几年来,都未回去过一趟,以前是没条件,后来是有条件了,孩子也大了,她就没了这个心。
但是这次顾卫强的警告,彻底伤了唐兰芝的心,在她看来,家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给小女儿的。
她家男人要顾这个大家,行!
她陪着。
但是!
如今去城里面上学的名额,只能给大女儿,不能给小女儿,这不是在她心尖尖上剜肉吗?
唐兰芝这才动了心思,下乡知青回城,可以有一个家属名额,她思来想去,这个名额,就给了小女儿,她虽然也疼小儿子,但是小儿子顾冬冬,是顾家四房的命根子,家里的老太太是不可能让她带走的。
倒是带走了小女儿,老太太反正也不待见,反而会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至于顾卫强,这个男人,在私下警告她不要乱打安安上学名额的时候,在一次次把工资上交给老太太的时候,在委屈她小女儿的时候,两人的缘分便尽了。
顾安安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身体猛的一震,语气坚定,“走可以,把票留下,我明年要去城里上学,冬冬要上小学,这些都要花钱。”,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唐兰芝,把他们四房所有的票子全部装到了她手上的布兜里面。
唐兰芝有些犹豫,顾婉婉却警惕的瞪着顾安安,觉得她狮子大开口。
顾安安趁热打铁,“我们没了妈,已经是全村的人耻笑的对象,若是连最后傍身的钱和票也没了,就只能辍学了。”
没了妈,三个字,成了唐兰芝身上最后的一根稻草,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在怎么疼爱小女儿,却否认不了,顾安安和顾冬冬两人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眼见着唐兰芝要答应了。
顾婉婉立马,“可以给你,但是你要送我们去村口。”
“行,没问题。”,安安顾不得软绵绵的身体,从炕上拿着棉袄,往身上一裹,就往外走去。
出来了,她才发现,整个顾家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连向来闹腾的顾冬冬都不在家,她瞅着紧闭的门,问,“冬冬他们去哪了?”
许是要离开这个家了,顾婉婉有些兴奋,她翻了个白眼,难得好心情回答,“顾二麻子今天娶媳妇,奶他们去帮忙,冬冬也去了。”
听到这,顾安安紧了紧身上的袄子,似笑非笑,“难怪……”,难怪挑这个时候离家,想必她奶和冬冬,就是想着,家里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妹妹看着,这才出门的吧!
顾婉婉顿时恼了,难怪什么?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顾安安。
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唐兰芝快了一些。
顾家的房子位置很好,因为顾老爷子是村长,轮到顾家老二,又是顾家村的大队长,故而,房子的位置在村子的正中间,但是唐兰芝母女两人心虚啊!
怕遇见熟人,万一走不成了,可怎么办?
于是绕了一个偏路,本就下雪了,路上又滑,颇为不好走,顾安安从来没走过这种泥泞的小路,一路上滑倒了好几次。
倒是脾气硬,也没吭一声,她是打定主意,跟着唐兰芝,去村口后,就把票子和钱都要到,那是他们姐弟两人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村口,一路上没吭声的顾安安,虎躯一震,手一伸,哼哼道,“给钱。”
唐兰芝低头就要解布兜。
顾婉婉一把按着布兜,她回头,商量,“姐,我们这一路去省城,还挺远,要花钱的地方还蛮多的。”
“所以呢?”
顾婉婉跺了跺脚,她这木头大姐,越来越油盐不进了,她继续,“你和冬冬在家有爸管着,不用花钱的,倒是我和妈妈去了省城,万一外婆不喜欢我们,到时候这些钱和票,可是活命的本钱了。”
唐兰芝一听,是这理儿。
她爸妈本来就偏心两个弟弟,如今她领着闺女回去,自然要好好算计一番。
这样一想,她解布兜的手也松了几分,显然不想给了。
顾安安可不吃她们这一套,什么歪理,“你们去城里面享福,却让我和冬冬在村子里面吃苦,就这,还要把家里家当全部带走,一点都不给我们留着,这算哪门子道理。”
“就说给不给,不给的话,我就要吼了。”,说着,她的手,直接伸到了唐兰芝身上挂着的布兜上。
果然,顾安安一说要吼了,唐兰芝和顾婉婉两人顿时蔫了,她们是偷偷的背着顾家的人走的,若是安安这一嗓子下去,很有可能就走不了。
唐兰芝这次倒是爽快,直接把布兜一解,从里面抽出了五六张票子,还有不少零散钱。
顾安安也不嫌弃,直接接了过来,撰在手上,吐出两个字,“少了。”
顾婉婉瞧着唐兰芝把钱和票递给顾安安,她心都是痛的,没想到,顾安安竟然得寸进尺,她张嘴就道,“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抛夫弃子就不过分了?”,按理说,她原本是要去通知顾家人的,拦着唐兰芝和顾婉婉不让走的,但是老实说,她对唐兰芝和顾婉婉的印象不好,她们的心也不在这个家了,留在顾家村干嘛?
早晚都是要走的,反而少了这两颗老鼠屎,家里说不定会安生一些。
顾安安这样一说,唐兰芝的态度又软化了几分,从布兜里面又拿出了一些,顾安安接的毫不手软。
“安安?”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让顾安安脸色身子一僵,她回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语气委屈极了,“爸!” ,说着,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往顾卫强怀里扑去,抽抽搭搭,“爸,妈不要我们了。”
顾卫强身子有些僵硬,安安的性格向来木讷,很少会这样掉眼泪,哪怕是当初她要让名额给婉婉时,也选择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去院子里面跪着,也未服过软。
越是这样,顾卫强心里越是难受,这孩子,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还别说,顾卫强生的不错,是标准的国字脸,又常年在外面跑车,带着一股村里人身上没有的威严,他抬眼看向唐兰芝,果然,她身上背着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