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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他也好想自己如果可以像逸飞一样就好了,可是,他为什么就那么的清醒?清醒的好像里面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那个女人,不是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不是自己难以割舍的人。
电话,好一会儿没有拨出去,他的眼里,猛地蒙上一层水雾,瞬间,两颗大大的水滴滚落了下来,他愣了下,赶紧侧过身抬手擦去。定定神,决定把电话打给曾泉,让曾泉来联系。因为昨天晚上和曾元进通电话的时候,曾元进说这两天要和主席去哪里考察,这样的曾元进,是根本无法用电话联系到的。而罗文茵——
找曾泉,还不如请覃书记帮忙!霍漱清的脑袋里猛地一亮,立刻将电话打给了覃春明。
而此时,覃春明刚刚听说了苏凡的事,彻底怔住了。
“覃书记,霍书记的电话。”秘书罗军道。
覃春明接过电话,什么都没有说,就听霍漱清说:“请您帮忙联系京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可以吗?”
“没问题,我立刻安排。迦因怎么过去?飞机呢?”覃春明问。
“已经准备好了。”霍漱清道。
“空军那边,我这就安排,等会儿我让钟司令员和你联系。”覃春明道。
“好的。”霍漱清说。
覃春明顿了片刻,道:“漱清,挺住!”
“嗯,我会的,谢谢您!”霍漱清说完,挂了电话。
这时,院长领着一名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医生出来,对霍漱清说:“霍书记,你过来这边。”
霍漱清和覃逸飞来到手术室隔壁的学习间,一张CT片就挂在那里。主刀医生摘下手套,取下口罩,对霍漱清说:“霍书记,你看,五颗子弹,只有一颗在左腿,其余四颗,全部都在胸腹部,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颗正在取,腿上的已经取出来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在这一颗子弹,这一颗,正好打在这两块椎骨之间,这是最麻烦的,如果手术来取这颗子弹,很有可能会引起神经功能破坏——”
霍漱清和覃逸飞都震住了。
“破坏,是,什么意思?”霍漱清问。
“这个,说不清楚,可能会是机体运动功能,也可能会是和思维有关——”主刀医生顿了片刻,看着霍漱清。
“你们的意见是什么?”霍漱清站着,手撑着桌面,覃逸飞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眉毛时不时地抽动。
院长和主刀医生互相看了一眼,道:“我们医生组的意见是,这枚子弹,不要动。”
“不动的话,她会醒过来吗?”覃逸飞追问。
主刀医生摇头,道:“这枚子弹,不管取,还是不取,都有很大的麻烦。现在,我们的建议是,尽快转院。”
“霍书记,你看呢?”院长问。
当医生们离开,继续前往手术台。
学习间里,只有霍漱清和覃逸飞。
霍漱清的手机,又响了,他赶紧接了,是覃春明打来的,说京里已经在安排了,马上会有消息。接着,是市公安局局长打来的,通报枪击现场的情况,霍漱清靠着墙站着,手扶着额头,和局长交谈,感谢一线干警们的工作,又说“老李,事件的定性,到时候跟我通个气,不要引起社会恐慌。”。
“是,我明白,霍书记。”公安局李局长道。
挂了电话,霍漱清一言不发,背靠着墙壁站着,闭上双眼,双手垂了下去。
身体深处,似乎有一股气,正在慢慢地脱离他的躯体而去。一点点离开他,他在努力地抓,那股气却根本抓不住。他知道,那股气没有了,他,就没有了。
事发的情形,不需要李局长通报,他早就从Adam那里得知了,而他也是接到Adam电话才赶回来的。
从五月份开始,刘书雅家的松阳集团就被省公安厅列为涉黑重点对象进行了调查。华东省大规模扫黑并不是惯常,尽管每年各地公安局会办些案子,可是今年这举动在这几年来都是破例的。虽然松阳集团在刘书雅父亲时候就开始脱离了过去的背景,可是刘铭上台之后,又抓起了一些以前赚钱的生意。这就相当于是把柄随时被警察握着,只要想抓,就能抓得到。而这一次,由于罗文茵的“特别关照”,松阳集团被抓了现行。五月中旬开始,公司账目被冻结,一些人员被抓,开始了调查。行动突然,刘铭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特警抓获。事后,刘书雅找霍漱清帮忙,可是霍漱清并没有出面。
而自从这个时候开始,霍漱清就安排Adam开始严密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全,一直平安无事,却没想到今天就——
苏凡不知道刘家的事,尽管刘丹露每天在公司正常上班,却也从没提过。当然,苏凡更加不知道霍漱清派去保护她的人每天都跟着她上下班。而今天——
保镖和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等待苏凡出来,仔细查看了停车场附近之后才上了车,却没想到刘书雅早就知道了保镖的事,连保镖每天的行动规律都掌握了,在保镖查看情况的时候她就躲在车里,等苏凡出门,她就掏出了枪。
Adam告诉霍漱清,刘书雅好像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杀死苏凡,第一枪就已经击中了苏凡,可后来她又连开了两枪,覃逸飞冲过去推倒她,保镖夺过之前开的那把枪,刘书雅又掏出一把,在别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饮弹自尽。
谁能想到刘书雅会做出这种事?如此精密的部署、行动,简直和职业杀手没区别。面对这样的刘书雅,苏凡活下来的机会,又有多大?
突然间,他倒了下去,他看了眼前怒火冲天的覃逸飞一眼,擦去嘴角的血。
覃逸飞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用力拉起他,照着他的脸上又是一拳。
他没有说话,没有还手,覃逸飞却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一拳又一拳打在霍漱清的腹部胸前。
“你明明说过好好护着她的,可你,你怎么,怎么——”
是啊,他要好好保护她的,怎么就让她倒在血泊里面不能醒来了?
覃逸飞抬起拳头,愤怒的双目盯着霍漱清。
这是他从小叫着“哥哥”的人,是他当做榜样的人,是他心甘情愿放弃爱情的人,是和他爱着同一个人的人——
拳头一次次松开又捏紧,霍漱清眼里的神情,还有嘴角那不正常的笑,让覃逸飞再也下不去手。
他难受,他痛苦,他悲伤,可是,眼前的这个人,难受、痛苦、悲伤的情绪又怎么可能会比他少?
霍漱清一言不发,也不看覃逸飞,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落在一个根本看不到的地方。他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可以,他想去找老天爷,让自己去替换她。刘书雅,刘书雅开枪杀了她,竟然是刘书雅!
是他连累了她,不是吗?是他自己惹怒了刘书雅,才让她成了牺牲品!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爱上刘书雅,背弃父母和她在一起,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刘书雅,一切因他而起,却让苏凡这个无辜的人承担了他曾经错误的代价!
“如果,我不回来,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了?”他开口默默地说。
覃逸飞不语。
霍漱清看着他,道:“如果我不回来,你就会和她在一起了,对吗?”
覃逸飞松开他,转过脸。
“如果是你在她身边,就不会这样了,对吗?”霍漱清说着,声音却轻飘飘的,完全没有覃逸飞所熟悉的那份镇定和自信,而他的眼神,那么飘忽不定,让覃逸飞的心里——tqR1
是的,他是最难过的一个人!
霍漱清背靠着墙站着,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一张光片上,那一颗颗的子弹,又重新在他的身上扫过去一遍。
平生,他没有中过枪,唯一一次经历的枪声,就是和刘书雅在意大利被绑架的时候——
苏凡那么柔弱的身体,却生生挨了五枪,那是不让她有生机啊!她该有多痛,该有多么的绝望——恐怕,她连感到绝望的机会都没有,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她连怪怨他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无辜地——
霍漱清走到那张光片旁边,将它取了下来,手指一下下按在那每一颗子弹落下的地方。
覃逸飞看着他的背影,那是第一次,覃逸飞从霍漱清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词:生不如死!
一言不发,覃逸飞拉开门走出去。
“霍漱清,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真想早一点遇见你,在她们所有人之前遇见你,这样,我们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的事,就会一开始在一起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还有她当时揽着他的脖子说话的神情,那灿烂的笑容,还有那被风吹动的长发。
眼眶,润湿了。
是啊,如果,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有你和我,生活,该是多么的简单的幸福?那样,才是单纯的幸福,是吗?
他的嘴角,咧出一丝淡淡的笑。
“为什么在你最伤心的时候,我不能在你的身边?为什么我要走,为什么我这么蠢,让你一个人在那里承受?霍漱清,我真是蠢,我——”
是啊,你真的好蠢!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蠢的人了,苏凡,没有了!
他的身体,无力地站在那里,双手撑着桌面,一滴滴液体,“啪啪”地落在那张CT光片上,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
“哥——”覃逸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漱清忙背着他,擦去眼里的液体,转过头看着他。
“我从护士那里要了酒精棉球,还有纱布,给你擦一下。”覃逸飞低声道,声音哑哑的,尽管霍漱清已经擦去了眼里的泪,可是,覃逸飞依旧看到了他眼里那没有干的泪痕。
霍漱清抬手摸了下嘴角,说了声“谢谢”,拉开椅子,坐下来开始给自己擦。酒精刺激在痛处,还是挺疼的,可他有了这想法的一刻,动作却猛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