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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水的神情异常愠怒。
“清岫,你上当了!你不知阿田,阿田写字有个习惯,字体靠右,略有倾斜。这信分明就是絮娘假冒!”他想了一想,赶紧嘱咐:“我要提前回去!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好!”清岫回过神来,失声叫道,“阿田离开,难道背后是絮娘作祟?”清岫惊出一声冷汗,又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逃脱不了干系。恐怕,除了她,还有别人。”
照水简单收拾了一番,命令清岫:“我回去,你且留在这儿,还有一点事需善后。”
“我也得回去!我答应了你,好好照顾阿田的,我没做到,我……我这心里说不出的堵心、难受呀!”清岫拍着胸口,想着那副肥胖的尊容,真恨不得拿刀在她脸上开花儿。
“不用自责,你听我的就是。”
“可……可我对这里不熟,我什么都不懂呀!”
照水的声音异常沉稳:“你可以的。当初我也什么都不懂,但都过来了。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是夜,照水骑马星夜奔驰,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回到云都。
一进府里,听说牛黄也不见了。照水神色更为严峻。那绣蓉闻听表哥回了,知他是为了阿田一事,心里也慌张无措,端着茶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动。
这些,都被照水瞧在眼里。“你叫絮娘过来。”
“她这几天病了,躺着呢。”
照水便将信递给绣蓉看:“这个絮娘可恶。这信是她假冒的。到底阿田因何离开了,絮娘逃脱不了干系。我料定她见了我,也不会说实话。因她嫉妒阿田已久。她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都与我无关。这里是康王府,不能留一个外人。你叫她今日就离开。”’
“啊?何必呢?她在我那里,一向很勤谨,我还离不得她。”
“那是你的事。”
照水心系阿田,只恨不得马上飞到虞山。
那绣蓉无法,回了红圃轩告诉絮娘:“你还是走了吧。我表哥容不得你。你露馅儿了。那信,他看出是你写的。”
“可是……可我不能走呀!我得等清岫公子回来呢!”絮娘不干了,她却是病了,多吃了葡萄,呕吐个不停。絮娘要去见照水,与他赔不是,向他求情。
绣蓉就道:“你听我的,先出去避一避。以后,我再接你进来。”
絮娘就苦着脸:“都撵出去了,还怎么进来呀?照水和尚心狠,全然不似在虞山那般,仁慈善良。”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披头散发地,就去求照水。
照水烦不胜烦,只问她为何要假冒阿田的字迹?
絮娘就胡诌:“是她让我写的。她手破了皮,不得动笔,便叫我代她写几句。”
“你既知道她要走,为何不拦着她?”
“我……我还怎么拦呀?将军,您是知道阿田的脾气的,一旦她下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我也劝了,好话也说了,可她就是不听啊。她倔着呢,认定了在府里不快活,哪怕天天山珍海味,在她眼里也不如青菜豆腐!她就是一根筋!”
照水一听,神色便渐渐黯然了。
难道,絮娘说的竟是真的?
不过,照水还是摇头:“她表面倔强,但性格温柔。我的话,她从来都是听的。她既答应我,会等着我回来,定然不会走的。当然……我知道她心里并不快乐。”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那絮娘斗胆观察照水的脸色,似有三分信了她的话,胆子就更大了。
“是呀!她是听您的!但架不住牛黄在旁蛊惑,说您的坏话呀!这牛黄面上憨厚实诚,但其实可坏可坏了!您一走,他整天去鼓动阿田,劝她干脆走了的好。我早看出来了,虽然他面上妹呀妹呀地叫着阿田,但心思没绝,还是想着阿田……想着和阿田双宿双飞……真正王府里的好茶饭白花花的银子也拦不住他的歪心思……”
那绣蓉也赶紧过了来,帮着絮娘说话。
“表哥啊,阿田真是自己走的。她要不走,谁还能撵了她呀?谁都知道,表哥你喜欢她,还想着娶她。就算借我们天大的胆儿,也不敢干这样的事儿呀?就是她自己走的。”
紫云紫露被绣蓉要挟着,也别别扭扭地过来作证。那两个老嬷嬷不知底细,被绣蓉蒙了,真当阿田是自己跑掉的,嘴里一个劲地说可惜。
老管家更是自责。
鸾蟾见照水回了,躲在屋里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里憋屈。因他胆小儿,不敢去捉不周道人,很是被鹿辞训了一通。鹿辞叫嚣要给鸾蟾小鞋儿穿,要上奏父皇令鸾蟾另立门户,离开云都,去远处一个偏僻的地方当一个小官儿。鸾蟾急了,忙忙去鹿辞新辟的王府赔礼道歉。但鹿辞不理,将鸾蟾晾了半日。偏是这一日日头炙烈,鸾蟾在太阳底下干巴巴地站着,真的差点中暑。
这到了黄昏头头上,鹿辞才撂下一句话,命人传给鸾蟾。鹿辞依旧叫鸾蟾去捉拿不周道人和冷琴。不然,鸾蟾的脑袋自己随时可以削下。
鸾蟾懊恼,又觉无计可施。
照水不见了阿田,伤心难过,焦灼痛苦。鸾蟾又觉痛快高兴。
他大口大口喝酒,忽而心里改变了主意:“这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何必定要强上了阿田?我看,她死了才好。死了,那秃驴也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干啥都不行了。到时,我再找他的错儿,一点不难。哼哼……照水,甭管你立了什么大功,可只要有错,当今皇帝一样不饶恕你……这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照水见一众人,围着他,只是表白自己的无辜,撇清和事件的干系,心里更是沉痛。是夜,他悄悄进了梓桐苑阿田的屋子,良久无语。
算来,阿田已经走了半月。
但轻轻抚摸床沿,似乎还有伊人的体温,屋子仍有属于她的清香。
照水推开窗户,看向窗外的一汪池塘。阿田在那里劳碌过。池子边的一畦菜地,依旧葱葱绿绿,在月光下摇曳生长。这些都是阿田种下的。
她虽走了,但照水总觉得,她的魂儿还在。
不,这只是自己的臆想。阿田并不喜欢这里,早晚她会走的。她的魂在虞山,她喜欢那里。
照水错了。
此刻阿田并没有回虞山。她料定照水一旦知晓,必然往虞山赶。倘若绣蓉和絮娘还想对自己行不利之事,也会来虞山。虞山是危险之地。
她不能回。这一路上,幸而有牛黄相陪。
他们在一个叫豆腐村的地方住了下来。豆腐村,美其名曰,就是一个专事做豆腐的村子。阿田喜欢豆腐,更因为照水喜欢。这村子里的人,做豆腐个个是高手。以前,阿田一直以为豆腐就是个白色。进了这村子才发现,原来豆腐可以是彩色的。看着那些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豆腐,阿田被吸引住了。
尽管如此,她的心里,仍没忘记寻找观音蚕一事。此事,照水萦绕心头,也同样在她心里牵挂。
那牛黄在村南头赁了三间茅屋,和阿田住了下来。
对外,他们就说是兄妹。
阿田去买豆子,牛黄帮着推磨,推累了,也熬不住问阿田:“妹子啊,到底怎么个打算?就这么住下去了?”俺听说照水将军回来了,他正在到处找你!要不,咱还是回去吧!他待你实心,这下不知该咋个急呢。要是急坏了,急病了……”
牛黄说不下去了。
照水待他好,他心里感激。
阿田低了头,眼里贮着苦痛:“我想过了,我和照水,就是一段孽缘。虞山的小庙,我不该去的。不去,也就不会引出这些事来。”
“这是怎么说?他喜欢你,你心里有他,你们天生一对。”牛黄反而苦劝。
牛黄白天里闷头干活,但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念头。他还要去云都,逮住絮娘,绑了来豆腐村,与阿田谢罪!牛黄心里已然恨透了絮娘!不,干脆悄悄杀了她!絮娘就是个祸害,杀了,才能一了百了。
“他不遇到我,会有更心仪的人。他是太过重情义,不忍抛弃我。”
“他就是喜欢你。他要不喜欢,干啥还俗?”
阿田洗着豆子:“我不会再回云都了。只要我不一直不出现,时间长了,照水……他会忘了我的。人都是健忘的。忘了我,他自会找个门当户对善解人意的女子。”
“嗨!你说的哪里话?明明心里有他,却又甘心将他拱手让人?”牛黄埋怨阿田不该这样消沉,“祸害你的又不是照水,是那絮娘!你该杀回去,将那些有瓜葛的人都找出来!有将军替你撑腰,你怕啥?”
牛黄实在是搞不懂阿田。
女子心,海底针!
阿田还是摇头:“牛黄,你知道我的悲剧吗?我的悲剧就在于,从始至终,我都依赖男人。我依赖照水。他在,我无碍。他若走了,我就危险境地。我始终是被动的。我不想重复以前的日子。我要活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我不想做藤蔓,我要做一棵树。”
阿田的话,牛黄竟是听不懂。
他瞪着牛眼,疑惑了好久:“从古至今,女的不都靠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