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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郊外,春意幽幽,晴翠的五月天。
谢澜骑着毛驴,心里又急又惧。袖里藏的胡萝卜都喂完了,毛驴累了,打死不肯往前挪一步。而后头紧追不舍的登徒子已经驾着马儿哒哒地跟在她的屁股后了。
怎么办?
难道今日真的要在这荒僻之处……失身不成?
今儿出门,原是去一户人家送爹爹拟好的状纸。这户人家独居荒郊野外,来去可耗了她数个时辰。为抄近路,她赶着毛驴上了一座小桥,没想到就在桥头遭遇了那该死的孟浪之人。二人都想抢着过河,言语争执不下,登徒子竟然执着鞭,指挥马儿径直越过她的头顶。
这可将她吓得魂儿飞飞,一屁股瘫倒在地,兀自又紧捂胸口。
“等等……等等……”
“吁”地一声,此人已经拦截住她,栓好了马,将她阻在道口了,“下来!前方有处荒庙,赶紧随我进去。一盏茶的工夫,我便保你不疼!”男子一袭散淡蓝袍,一头墨发用青簪子挽起,身形蹁跹威武,亦是随意倜傥,并非孟浪轻浮之人。只是这一开口,便是这般急不可耐的求欢之言,委实让谢澜心惊啊。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不想大魏的治安这么差!不过就离了京郊二十里,光天化日之下,淫贼竟如此嚣张!她还是化了妆出行的,青襦葛帽,乌靴皂裳,脸上抹了灶泥,瞧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汴京顽皮少年郎。
这厮眼光真毒,竟然能一眼看穿她是女子,大模大样地欲求不轨。
“再不下来,你就死定了!”男子又从马背底下的一个木箱里,取出一把锋利剪刀、一个红色小瓶罐、一卷白絮,这更让谢澜吓得瑟瑟发抖。
她死死抱着毛驴的脖子,这是要玩SN?一千年前的北宋也流行这些?小毛驴啊小毛驴,到底怎样才能把这淫贼赶走呀?
小毛驴儿仰着脖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嘶的鸣叫,更让谢澜心碎呜咽。她一咬牙,暗暗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大药丸,扔进毛驴的嘴里。
见她别扭着不下来,男子更是发怒了。“我说,你真要硬撑着让自己身体血流而亡吗?”
他皱眉瞪眼的时候,抱着胳膊叉着腰,反倒显出一副与众不同的俊逸丰朗。谢澜觉得自己犯了邪了,紧急关头,竟然还有心思品评相貌?
不过,听他的话语里,好像在说自己流血?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污泥也遮盖不了的俏丽脸庞,面带疑惑。
男子就哼了一声:“你屁股后头一直在淌血,从桥上淌到了现在。你到底受了什么伤,还是中了毒?我好意帮你,你怎地不知好歹?”
啊?
淌血?
谢澜有点弄不懂了,迟疑地朝后看,果然那草丛尖儿上,不时渗着一点一点的殷红。她愣了愣,感觉下身濡湿润滑,隐隐透出腥味。一怔,顿悟出那是什么,算算日子,确是葵水来了。
“事不宜迟,你想死还是想活?”男子见她赖着不动,更是欲伸手抱她了。
这绝对不行!
但还是晚了一步。男子的大手已经触了她的屁股。直觉告诉她,这厮要脱她的裤子,瞧个究竟。千钧一发之际,小毛驴受了药效的刺激,奋力顿足,猛地朝着男子的前肩重重踢了一下,男子惊愕倒地。
转瞬间,小毛驴如有神助,毛躁地蹦跶了老远,走到汴京的拱桥上还不罢休。“停下,停下……知道你着急,明天去集市给你配个相好的,对对,还找翠花……让你泻泻火。”
谢澜有点惭愧,刚才给它吞下的是她从老爹卧房里偷来的丹药,她不知何物,找到家中厨子老缪问个究竟,老缪捏着药丸,老眼精光,支支吾吾地说着小儿不宜小儿不宜啊。谢澜遂起名“不宜丸”。
小毛驴在发春,蹄子乱踢个不停,嘴里呜呜,眼里恨恨。
谢澜去了一家羊肉铺,买了一点牛肉,偷着塞进它嘴里。
依着大魏朝的法令,市民百姓不得宰牛食肉。一旦养牛,就得养到它自然死亡,死了后,还得向官府备案。只要查出有私宰行为,流刑一年。
但这阻碍不了汴京市民热爱美食的狂热追求啊,从达官贵人到市井小民,上欺下瞒。悠悠几十里汴汴京,无论是酒楼瓦肆,只要轻声问那跑堂的小二,今日店中可有羊肉?若有,来二两。
挂羊头买牛肉,谢澜觉得这才是正确的说辞。想那戏文里的落梁好汉,也没那胆量公然吃牛肉,落入口的,该是羊肉。
她从毛驴的小腹下取出包袱,里面有替换的干净衣裤,还有一团棉花。她为自己做事精细得意。四下环顾,谢澜在一棵大枣树下找到了一间公厕,揭掉公厕贴的“大郎炊饼店”、“赵婆姻缘馆”、“狼牙铁匠铺”,直钻而入。
须臾畅快而出。过了桥,但见桥门街市酒馆,彩楼相对,绣旆相招,掩翳天日。这汴京城内规划整齐,东城西市,住宅紧密,不管阴晴寒暑,日日都是一样地热闹喧哗。
谢澜换了衣服后,却有点无精打采。买了一串糖葫芦,辺吃边走,走到柳荫下一处装裱字画的铺子,她就有意识地隔壁的烧烤铺子看,铺子关着。
本来,还想邀铺里的小掌柜去茶肆听书的。
她爱热闹。
每天被爹爹关在家门,背诵那些枯燥繁琐的法律条文,实在哀苦。大魏朝的律法尤其之多。背不出,就得日日罚抄。所幸她有哼哈二将,爹爹的两个傻徒弟帮着誊写。不然悲甚至哉!不过,纵然律条不熟,但无碍她给爹爹出点子。好些诉辩的珥笔,谢棠磕破脑袋想不出,她想得出。
正因为每天的脑神经都紧绷紧绷的,所以她要放松。
彼时乃大魏朝嘉宁二十五年,国中风气开化,百姓亦好讼争,一点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都要去书铺雇茶食人写诉状,告到衙门,以为风雅之事。
“谢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