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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目光一瞬间撞进他那饱蘸悲伤深不见底的幽遂里。
这一刻的燕离,目光是空洞的,孤单的,忧郁的……但他又似乎是平静无澜的,无情的。容锦在他悲伤的冷漠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已茫然的关切的脸。
“燕离!”
几乎就是一念间,容锦心里掠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燕离僵直的掀了掀嘴角。
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一刻,他那如霜雪孤星般的眸子里,蓦的便闪过一道亮光。下一瞬,一滴泪珠如同流星般跌落出来。
对上那一泣夺眶而出,倾刻间碎成几瓣的泪珠,容锦只觉得心好似被一把尖利的刀狠狠的刺穿,喉咙口弥漫着扑天盖天几欲将她淹灭的血腥味。
她想也不想的,抬手便要去抚燕离的脸,想要摸去他眼里的那抹湿意,但就在她手抬起的刹那,燕离却飞快的抓住了她的手,下一瞬,将她一带,狠狠的拥在怀里。
那样的力度,好似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一般。
容锦先是一僵,便下一刻,却是不顾难以喘息,抬手抱住了燕离坚硬的腰身。
“燕离,怎么了?”
燕离没有出声,他将脸埋在容锦的颈项里,虽没有任何言语,但那皮肤上的温热却像燎原的星子般,灼伤了容锦的心。
容锦深吸了口气,抬起脸,将眼里的狠狠咽了下去后,才轻声说道:“燕离,带我去见公主吧?”
“好!”
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嘴里虽然说着好,但却没有权开抱住自已的手,容锦不急,她放软了身子,安静的偎在燕离的怀里。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这个怀抱!
天知道,她有多庆幸还能再次拥有这个怀抱!
原以为要等好久,但就在容锦揣度着自已的那个梦,揣度着护国公主到底怎么了时,燕离却是已经松开了她,他扶了容锦的肩,将她微微的拉开些许距离,漆黑如星子的眸子,许是因为被泪水洗过的缘故,他的眸子看起来比黑曜石还要明亮,还要灼人。
容锦隐约已经猜到了结果,她扯了扯嘴角,想要对燕离笑一笑,告诉他,不要难过,他还有她!但是话还没开口,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燕离抬手擦去容锦夺眶而出的泪水,沙哑着喉咙,轻声说道:“锦儿,从此以后,我只有你了。”
虽然早有猜想,但真的从燕离嘴里听到事情的结果时,容锦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失声问道:“燕离,公主她……”
“她死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同一把利刃扎在了说和听的人身上。
死了?!
容锦在一怔过后,下意识的便想抬手去抱燕离。
但她的手才抬起,便被燕离的手握住,容锦朝燕离看去,哆嗦着嘴辰,却不知道自已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曾经的希望有多大,此刻的失望便有多深!
丧母之痛,又岂是别人的几句话便能安慰缓解的?
“燕离,我……”
燕离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锦儿,我现在带你去见她,见过她之后……”
燕离没有说见过护国公主之后怎样,但容锦却明白,燕离他再不是从前的燕离了!
容锦原以为燕离是从紫云阁的地道出来的,但当燕离牵了她的手往紫云阁殿外走时,她才知道,原来,紫云阁当真没有地道。
“燕离,”容锦攥住燕离的手,看着殿外寂静的如同死去的黑夜,轻声说道:“外面有皇上的龙卫在暗中监视。”
燕离点了点头,“我知道。”
容锦不再说什么,只安静的跟在燕离身后,往外走去。
而果然,就在两人迈出紫云阁的门槛时,一道冷厉的声音,乍然而起。
“站住!”
话声一落,便看到数枚身影自藏身处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方脸,浓眉,大眼,高鼻,薄唇。鹰隼一样犀利的目光,盯着燕离,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对容锦说道:“永宁郡主,皇上有吩咐,您不能踏出紫云阁半步!”
容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才要开口,却感觉燕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给了她一个,交给他来处理的眼神后,便目光凉凉的看向拦在门持剑相向的龙卫,淡淡道:“去请了你的主子来。”
“阁下稍安勿燥,皇上他很快就到了。”那人阴沉着嗓子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回头对容锦轻声说道:“那我们便候他一候吧。”
容锦笑着点头。
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犹疑的喊声。
“郡主!”
容锦蓦的便想起,便她扔到脑后的杏雨和柳念夏两人。
而就在容锦恍然回神时,杏雨和柳念夏已经匆匆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两人齐齐失声道:“燕公子,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话声才落,一时间,惊觉到这样的话太不礼貌,不由便齐齐红了脸,张嘴结舌的说道:“燕公子,我们……”
燕离摆了摆手,表示他没有把她二人的话放在心上。
柳念夏和杏雨两人暗暗的吁了口气,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难掩喜色。
而就在这时,远处,一行人,正匆匆往这边走来。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正是永昌帝本人。
“皇上。”
龙卫在永昌帝走到近前后,齐齐上前行礼,在永昌帝摆手之后,呈护卫形势退到了一侧。
永昌帝目光微抬,尽管夜色漓漓,但他还是看清了夜色下燕离如霜似雪天工精雕般的面孔,有那么一刹那,永昌帝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皇上!”
冯寿连忙上前伸手欲待去扶永昌帝。
不想,永昌帝却是摆了摆手,冯寿低眉哈腰的退到一边。
睃了眼被龙卫重重包围的容锦和燕离两人,永昌帝默了一默后,摆手对龙卫道:“都退下吧。”
“皇上……”
龙卫犹疑的看了眼廊檐之下目光睥睨的燕离,但却抵不过永昌帝圣意已决。
眼见得龙卫和被调集来的侍卫都退了下去,永昌帝这才抬头看向燕离,冷冷道:“进去说话吧。”
话落,当真拾脚朝燕离和容锦二人走了过去。
冯寿才要拾脚跟上,却被永昌帝抬手给制止了,“你留在外面,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违令者,杀无赦!”
“是,皇上。”
冯寿不敢上前,乖乖的守在了殿门口。
容锦跟燕离两人默默互视一眼,转身返回大殿。
杏雨和柳念夏待了跟进来,容锦摆了摆手,两人行了一礼,退到了殿门外。
殿内。
永昌帝进来后,先就挑了上首的椅子里坐定,然后目光朝坐在他下首的燕离看去。
燕离微微垂目,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永昌帝的目光于是便在容锦身上飞快的睃了一遍,然后,垂了目光,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道:“朕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
“李熙难道没有告诉你?”燕离淡淡问道。
永昌帝搁在身侧的手,不由的便紧了紧,顿了顿后,方开口道:“熙儿,他知道你的身份?”
燕离挑了挑唇角,脸上绽起一抹幽幽的冷笑。
永昌帝既便是万分不喜他的这分孤傲,但在斟酌一番自已的来意后,还是压下了那份不喜。
“燕离,把玉玺交还给朕,朕向你保证,保你一世荣华。”
燕离一直微垂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向永昌帝,“你想要玉玺?”
永昌帝抿嘴不语。
燕离却是翘了翘唇角,脸上绽起抹冷笑,轻声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怎么办?”
永昌帝勃然色变,他目光骤然一紧,如刀刃般直指燕离,“谁?”
“端王,李欢。”
“……”
别说永昌帝,就连容锦都被燕离的这句话给怔得好半响没了反应。
燕离,他……容锦攥了攥袖笼里的手,目光依旧漠然的注视着身前的青砖地。只,内心却已经是风起云涌。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没等她把那念头弄清楚,耳边已然响起永昌帝压抑的愤怒的咆哮声。
“燕离,你想干什么?挑拨离间吗?小十一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把这盆脏水泼他身上!”
回以永昌帝怒不可遏吼声的,是燕离低低的一声轻笑。
笑声方歇,燕离抬头迎向脸涨红如猪肝的永昌帝,“你不信?”不待永昌帝开口,他复又点头说道:“那是不是如果我说出的那个人,是李熙,或者是李恺你就会信了呢?”
永昌帝目瞪口呆的僵在那。
燕离撇了撇唇角,眸中绽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色。
永昌帝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
良久。
“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交出玉玺。”
燕离摇头。
“你什么意思?”永昌帝沉了眉眼。
燕离深深的看了眼永昌帝,漆黑如长夜的眸绽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起身,将手牵向容锦,“我们走。”
容锦握住燕离伸来的手,站了起来。
“站住。”
身后响起永昌帝的厉喝声。
容锦步子一顿,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摇了摇头,从容不迫的照旧向外走去,边走边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这皇宫的地道吗?玉玺我给不了你,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就跟来吧!”
永昌帝顿时犹豫不定。
若不知道燕离的身份,玉玺他未必还就放在眼里,但偏偏燕离却是先帝与燕无暇之子,再加之,若真如容锦所说,先帝有传位遗诏……永昌帝只觉得一颗心就好似被放在火里烤过,又被放在冰水里浸过一样,煎熬的已经不像是他的心。
还有,燕离说他答应了将玉玺交给小十一,这是真的吗?小十一……永昌帝仔细想着有关李欢的一切,蓦的便想起当日容锦被囚紫云阁时,李欢好似去过御书房找他。只是,当时说了些什么,他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现在,燕离说要告诉他皇宫地道的事,永昌帝霍然回神,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去,这一抬头,才发现燕离已经带着容锦走出了紫云阁。
而一路,竟然也无人相拦!
永昌帝当下便站了起来,几步赶了出去。
他一出去,冯寿连忙迎了过来,“皇上。”
永昌帝目光阴沉的盯了眼冯寿,看着已经走下廊檐的燕离和容锦,冷声道:“为什么没有拦着他们?”
冯寿顿时便苦了眉眼。
适才这二人走出来时,他可是在门外喊了好几声皇上的啊,皇上一直没有给回应,他还以为这二人的离开是得了皇上默许的!
可,千错万错只有奴才的错,主子哪里又会错?
冯寿一顿之后,当下便“啪啪”抽了自已两耳光,“奴才该死,请皇上降罪。”
永昌帝眉眼阴沉的摆了摆手,示意冯寿上前。
“皇上……”冯寿凑了上前。
“调羽林卫,金吾卫进宫。”永昌帝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告诉司羽,一待见了朕,看朕眼色行事!”
“是,皇上。”
冯寿不敢多问,连连应是。
永昌帝一挥手,冯寿退了下去。
“司羽,你随朕来。”永昌帝对候在殿外的司羽说道。
司羽当即抱拳,“是,皇上。”
……
凤仪殿,得了消息的吕皇后,良久不发一言。
一侧的林红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娘娘,奴婢去请了太子殿下来吧?”
吕皇后抬头看向林红。
林红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娘娘,多个人多个主意。”
“我是怕……”吕皇后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是李熙出卖了燕离,现在,燕离没死,且来势汹汹,万一当着皇上的面,燕离说出李熙跟他私下交易的事……吕皇后一时间愁肠百结。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门外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吕皇后恍然回神,抬头朝林红看去,犹疑问道:“是你让人去请的熙儿?”
“没有,奴婢这不是正跟娘娘您商议吗?”
吕皇后还待再问,李熙已经自外面走了进来。
“母后。”
林红站了起来,上前行礼,迎了李熙在吕皇后身侧坐下。
“林姑姑你去外面看着点,我与母后有几句要紧话说。”李熙对林红说道。
林红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吕皇后看向李熙,“你也得到消息了?”
李熙点头,凝目看向吕皇后,问道:“母后,我们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吕皇后点头,起身进了内殿,不多时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小匣子走了出来,将匣子递到李熙手里,“都在这,你看看吧。”
李熙打开匣子,将里面写满字迹的信纸抽了出来,一目十行扫过,末了,又将匣子里剩下的一一检视。末了,抬头看向吕皇后,难掩喜色的说道:“像,真像,简直跟二皇弟的字如出一辙。”
吕皇后闻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林红从厨娘手里拿到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若不是事情是母后一手安排,几乎就要相信,这真是从你二弟手里流出来的。”
李熙笑了笑,将手里的信纸重新放回匣子,又将匣子递还给了吕皇后,“母后且收好,等我这边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来问母后要。”
吕皇后点头,接过匣子,随手放到一侧,重新看了李熙问道:“燕离没死,你知道了吧?”
李熙原本还含笑的脸上,笑意便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紧紧锁住的眉头,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吕皇后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熙儿,你父皇现在就跟他在一起,母后真担心,他会跟你父皇说些什么!”
“母后不用担心,”李熙想了想,轻声说道:“既便是儿臣私下与他有所接触,但父皇那儿臣也不是全然隐瞒,再说,当日围杀,也是儿臣向父皇献的计。想来,便是他会说些什么,父皇也必不会全信。”
“可你父皇那样的人,但凡只要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种子就一定要会芽生根成长,往后你想再要获他信任,只怕就难了!”吕皇后愁苦的说道。
李熙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母后您觉得既便没有这颗种子,父皇他能信我吗?”
吕皇后不由便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句话来。
虽是父子,却是君臣。
天家的人,也许小时还有几分骨肉亲情,但当这亲情涉及到旁的东西时,便是随时可以被拿来牺牲的。
皇帝是孤家寡人,他们的眼里心里,有的只是他们的江山,他们手中的权利,既便明知这江山这权利总有一天要传到下一代的手里,可是只要他还活着,他便不会也不舍得交出。甚至,日日防备着,警觉着,就怕别人来跟他抢!
太子历来不好当。
他们既要防着自已的兄弟来抢身下的位置,又得担心,自已若是能力突出了,会被皇上忌讳,能力不突出了,又被皇上所厌弃!
永昌帝为什么不喜太子,不就是因为他时常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过人天资吗?可是,又为什么一直迟迟不曾废弃他的太子之位,却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天姿聪颖!
吕皇后摇了摇头,试图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目光炯炯的看向本熙,轻声问道:“熙儿,现在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李熙在来的路上,其实便拿定了主意。但,他不知道吕皇后是怎么想的,默了一默,他抬头看向吕皇后,轻声道:“母后,您有什么主意?”
吕皇后摇头。
顿了顿,轻声说道:“母后没什么主意,母后只知道,我们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熙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他想,他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母后,白日里父皇已经召集内阁议过户部右侍郎姚礼先渎职舞弊之事,想来不日这事便会在朝堂上拿出来再议。”李熙看向吕皇后,轻声说道。
吕皇后摆了摆手,略显不耐的说道:“这事,你不说,母后也知道。母后现在是问你,你父皇跟那个燕离放密道的事,你说怎么办?”
“母后可是担心燕离对父皇不利?”李熙问道。
吕皇后张了张嘴,一脸冷色的看向李熙。
她是担心燕离对皇上不利吗?!
李熙不敢再打太极,当下敛去一脸的玩笑之色,轻声说道:“儿臣适才跟母后也说了,父皇白日里才召集了内阁议姚礼先渎职舞弊之事,现如今宫里发生这么大事,父皇为逆臣贼子相诱,以身犯险,实为不智之举。儿臣人微言轻,不能劝说父皇,父皇向来倚重首辅秦恂,不若召秦大人进宫,以劝一二,您看如何?”
李熙的一番话说得很是委婉,但实际上,却是告诉吕皇后。
皇上活着倒也罢了,但皇上跟燕离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他是太子,不方便召秦恂进宫,吕皇后不若这个时候,将秦恂召进宫来,到时,便算是皇上有个不测,有了秦恂为他作证。证明永昌帝之死与他无关,他照旧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基为帝!
当然,更隐约一层的意思,却是,若是时机得当,也许,也可以……吕皇后微微挑起的杏核眼,猛的便一阵剧烈的抽擅。同时,脸上的血色也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
“母后……”
李熙看得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倾身向前,要伸手去扶吕皇后,但就在手指触上吕皇后的瞬间,吕皇后如同被电击般,猛的闪身往后躲了躲。
李熙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吕皇后看着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瞳孔一紧,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一哑,声音被卡在了喉咙口,根本就发不出来。
李熙看着这样的吕皇后,温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抬头,目光湛湛的迎向吕皇后茫然无聚的眸子,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母后,您可是在怪儿臣?”
吕皇后摇头。
怪?
她怎么会怪?
这是她生的儿子,她前后三子二女,到如今,却只留下这唯一的一点血脉。
她曾经发过誓,谁要是再敢夺去她唯一的他,她便是拼了这命不要,她也要护他平安,让那人血债血偿!
可是,誓言很容易发,真要付储行动时,却是太难!
她不会忘记,当日太子身中雪蚕蛊毒,她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因为身单势微,而无能为力!而皇上呢?皇上他何曾不明白这内里真情,可是,他做了什么?
吕皇后脸上绽起一抹沧凉的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
果然,生在皇室,早已父不父,子不子。
“母后不怪你。”吕皇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李熙,轻声说道:“母后知道,母后的熙儿也曾经良善过,也曾经……”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苍白的笑。
也曾经……是啊,所有的美好,最终不过归于“也曾经”三字!
……
仪秋宫。
郦昭仪摆了摆手。
唐秀珠福了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郦昭仪这才转身朝靠坐在榻上的楚惟一看去,“玉郎,现在怎么办?”
楚惟一抿唇不语。
燕离没死,他早有意料,但燕离却带了永昌帝入密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却在下一瞬,楚惟一的眉梢挑起一抹飞扬的弧度,他抬头看向郦昭仪,眉目含笑的说道:“映雪,我原本还愁,要怎样才能将燕离、容锦,一网打尽。不想,机会便这样送上门了!还外带了个李轩。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啊!”
郦昭仪闻言,不由便一脸疑惑的问道:“玉郎,你有什么好主意了?你快说给我听听。”
“他们不是都进了地道吗?”楚惟一眉宇间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轻声说道:“你说如果我在地道里埋下火药,然后点燃了这炸药,结果会怎样?”
“那……那岂不是整个皇宫都要毁了。”郦昭仪颤了声音,又是惊又是喜的说道:“虽说你这样一来,将他们一举都杀了,可是,我们怎么办?我们难道也要为他们一起殉葬吗?”
“傻瓜,我怎么会让你替他们殉葬呢?”楚惟一抬手握住郦昭仪滑如凝脂的手,轻声说道:“我先让人将你偷偷的送去欢儿的王府,回头就说欢儿犯了暴疾,你不放心,跟随太医一同前去探看。你一个太妃,旁人不会放在心上的。”
“宫里,李轩一死,李熙和李恺必定会为这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我们先不急,先让他们争。我潜回扎纸胡同,护送玉玲珑回京山。回头欢儿娶了玉玲珑,有京山富可敌国人财富,便是没有玉玺,同样也能招兵买杀回帝都!再加上我一早便替欢儿训练下的那和多死士,有他们埋伏在帝都,等李恺和李熙两败俱伤的时候,便是欢儿趁势回京之时!”
郦昭仪听得连连点头。
楚惟一,当下顾不得自已身上的伤势,一把掀了身上的薄被,便要站了起来。
郦昭仪连忙上前去扶他,“玉郎,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办?”
“这点小伤,不碍事,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郦昭仪还待再说,楚惟一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时不我待,错过这次机会,将来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为了欢儿,为了我们的将来,顾不得那么多了!”
纵再满心心疼,郦昭仪也只能点了头,取了一边备好的衣服,一边替楚惟一穿衣,一边轻声说道:“那你小心些,但求你只为着我,也保重自已。”
话落,豆大的泪珠已是夺眶而出。
楚惟一叹了口气,捧起郦昭仪的脸,轻轻的印下一个无限深情的吻,这才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空空的大殿里,郦昭仪转身进了后殿被布置成佛堂的小厢房,恭恭敬敬的跪在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前,双手合什,喃喃念道:“菩萨保佑,保佑玉郎和欢儿逢凶化吉,信女愿意减寿十年!”
……
夜色下的皇宫,金瓦飞檐,殿阁绵延,潢潢富丽。
可是,谁又能知道,在这重重宫阙之下,有着一条直通后城,可在关健时刻救人一命的密道?
永昌帝亦步亦趋的跟在燕离和容锦身后,他的身后却是乌鸦鸦一片的侍卫,有龙卫,有羽林卫,有金吾卫,更有内庭侍卫,但所有人此刻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便连迈动着的步子,也是小心翼翼,轻如猫步,生怕惊扰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人。
燕离握紧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密道的主道其实建在紫宸殿。”
容锦闻言,拿眼角觑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永昌帝,“噗嗤”笑了说道:“你说,等会他发现他寻来寻去的密道其实就在他自已日夜睡着的地方,他会是什么反应?”
燕离想了想,摇头道:“想像不出。”
容锦还待再说,却在这时,身后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这是去紫宸殿的方向。”
话声之中,难掩惊愕之意。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垂眸,给了容锦一个浅浅淡淡的笑。
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将那抹笑也打上几分朦朦胧胧的浅漓之光,容锦顿时看得一阵心酸,她伸手握住燕离垂在身侧的手,在燕离怔忡之时,抬头给了他一个同样浅浅淡淡的笑。
燕离不由自主的便握紧了她的手。
一路向前,又行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燕离和容锦停在了紫宸殿外。
稍倾,燕离缓缓回头,朝身后的永昌帝看去,唇角噙了抹幽幽冷冷的笑,缓缓开口说道:“皇宫之下的密道,是条生路,但在这条生路上同样也满是杀机,你想好了?”
永昌帝勃然变色,失声道:“你什么意思?”
燕离却是不再看他,而是牵了容锦的手一步一步往里,边走边说道:“这是前朝皇帝留给后室子嗣逃生之用,可一个皇帝若是到了要用密道逃生的程度,可见遇见的该是怎样的凶险?所以,在密道里,同样遍布着各种夺命机关。”
永昌帝脚下的步子便是一紧。
偏在这时,燕离又再次说道:“你如果是担心,这密道会对你不利,其实你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样的法子?”永昌帝不由自的问道。
燕离翘了翘嘴角,深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讥诮嘲讽的笑意,冷冷道:“等我和容锦入了这密道,你可以在这密道里密布火药,炸死我们。”
“密布火药?”永昌帝机械的重复燕离的话。
燕离点头,“不错。”
“那岂不是整座皇宫也毁了?”永昌帝厉声喝道。
燕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说着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进了内殿。
燕离径自走到内殿摆放在角落里的那只青铜铸造的仙鹤前,也没看他怎么出手,众人只听到一阵轧轧之声,下一刻,便看到到东边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八仙过海图》,从荷仙姑处缓缓打开,一个看不到底,透着几分诡异和未知的入口,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永昌帝怔怔的看着,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只须臾间便换了无数个颜色。
燕离挑了挑嘴角,牵了容锦的手,拾脚便要往地道的入口处走。
“等等……”
燕离回头,朝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的永昌帝看去。
对上燕离清清冷冷的目光,永昌帝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已想说什么。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正思忖着如何开口,不想,燕离却在那一眼之后,已经牵了容锦的手,下了密道。
柳念夏和杏雨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当即也跟了上前。
永昌帝怔怔的站在入口处。
“皇上。”冯寿从身后走了上前,轻声问道:“皇上,现在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永昌帝抿紧了嘴唇,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如同一张巨口的密道入口。
眼前不停的晃动着燕离那清清冷冷的一个回眸,似是在讥诮他的胆小,他的怯懦!
难道真的像燕离说的那样,趁着他和容锦都在密道里,填了火药,一了百了?
密道里,燕离攥紧了容锦的手,回头对柳念夏和杏雨说道:“跟紧了,一步也不能错。”
“燕公子放心,奴婢省得的。”
两人齐齐答道。
燕离点了点头,这才牵了容锦的手,一路往前走去。
“郡主,皇上他好像没跟下来。”杏雨轻声说道。
容锦挑了挑嘴角,朝燕离看去。
“他要的只是密道的入口,关于密道里面是什么,他并不关心!”燕离淡淡说道。
容锦点头,“你一早就知道他不会下来的吧?”
燕离笑了笑。
“你那天出去的时候,在地道的入口处,可曾遇见了李欢?”
容锦朝燕离看去,“遇见了,你怎么知道的?”
燕离默了一默,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牵了容锦的继续向前。
地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在墙壁上便安着一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曲曲折折的宫道一路向前,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这其间,因为柳念夏的一时失神,走差一步,几人差点便面扑天盖地的箭雨射成了现猥。
好在燕离反应急时,一掌拍开了墙上的机关,众人闪身进了旁边的石室,才算是躲过这一次杀机!
杏雨和柳念夏却是吓得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裳,两人目瞪口呆的朝同样变了脸的容锦和燕离看去。
容锦扯了扯嘴角,对她来说,其实从入地道的那刻起,她便一直小心又小心。必竟,在她的所知里,她是很明白古人的智慧的。但她也无意责怪柳念夏,是故,迎上两人的目光,她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
“没事,等会可要再小心些了!”
柳念夏涨红着脸,连连点头。
好在,沿途除了这一次的凶险外,再无其它。
等燕离带着她们终于停在一处石室前时,容锦忽的便失声道:“燕离,我,我好似看到过这里。”
燕离抬头朝容锦看去。
“我当时中毒的时候,昏昏沉沉间,好似看到过这个石室,还看到了你,就在……”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燕离打断,“你中毒?你为什么会中毒?”
容锦怔了怔,对上燕离凝聚着风暴的眸子,轻声道:“那天我见你中箭后,便晕了过去。我不知道,你是死生是死。正好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我就来了。”
“谁干的?”
容锦抿了抿嘴,轻声道:“李恺。”
燕离才要开口,容锦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你别生气,我已经借着吕皇后的手报仇了!”
“报仇?”燕离垂眸看向她,“怎样的报仇法?”
“我帮着吕皇后模仿李恺的笔迹写了些他跟北齐大皇子私下来往,内容比较敏感的信。吕皇后拿了这信,一定不会放过他,私通外敌,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容锦咬牙道。
燕离冷冷一笑,没好气的道:“我可没你那么好说话,既然他敢动你,那他就必须死!”
语气森然冷冽,杀气腾腾。
容锦闻言,心下一暧的同时,轻声说道:“好了,我们先不管他了,你带我去见公主吧。”
燕离本就冷冽的如同千年寒冰的眸子,在听到容锦的这一声话,刹那间如同泼了一层水雾,弥漫起了两簇冰花。
他抬头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拍在了石室的机关上。
一阵“嘎嘎”作响后。
一眼,容锦便看到了石室中间,仰天躺着的护国公主,燕无暇。
大红织金缠枝莲妆花纱宽袖衣包裹着燕无暇微显凸势的小腹,许是燕离已经替她整理过,她不再像是当日梦魇中见到的那样,灰败,死去。
此刻的燕无暇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在看到燕无暇的那一瞬间,容锦终于知道燕离的惊天之容出自何处!此刻安安静静躺在那,宛若沉睡的燕无暇,不论是她的脸型,眼睛,鼻子,还是嘴唇,耳朵,就连肤色都与燕离相了个十成十!
“公主,她……”
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明明说燕无暇已经死了,可是,她此刻看去,却只觉得燕无暇根本就不像个死人。她甚至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似乎还泛着隐隐的绯红。
“娘亲生前擅蛊,她之所以能死而不腐,是因为她体内一直养着一只蛊王。那只蛊王与我体内的本命蛊为母子,这种母子蛊,不论隔着多远,都能感应得到。”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便想起,当日燕离曾经说过,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的娘亲就在京都附近。
也许,若不是护国公主已死,凭着他们体内的母子蛊,燕离早就应该找到护国公主了!
“我当日受伤,进入地道,阴差阳错之下,进了这石室。”燕离攥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就在大限将至时,体内的本命蛊突然跳了出来,带着我一路寻到了这。”
容锦紧了紧燕离的手,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最终却只能,往他身上靠了靠,轻声说道:“燕离,到底是谁对公主下的毒手?”
“楚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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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再有一章就是第三卷了!想一气呵成,结果不给力,哎!
又晚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