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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炕认识爷们, 下炕认识鞋。”
唐湖代表劳动妇女直抒完胸臆,换了条半袖连衣裙, 抱臂靠在窗台向下张望。
“你别穿着睡衣在窗台边晃悠, 万一别人给拍下来, 指不定会被狗仔编排成什么样子。”尤雅雅全脸涂满精华液, 左右开弓轮流抽了自己几十个大嘴巴子帮助吸收, “……性感女星在线扒窗,探头探脑好似做贼,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唐湖听着啪啪啪的声音,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疼, 往窗帘里藏了藏:“轻拍吸收,没让你这么使劲。我再看一会儿, 万一运气好发现那个内衣贼了呢……”
宿舍连着出现两起内衣失窃事件,搞得人心惶惶,但这种不痛不痒的恶行最不好追究,如果不犯别的事, 报警最多批评教育一顿, 还不如抓个现形以后先暴打一顿。
唐湖站在阳台,往楼下看了半天,只看见小径上摇摇绰绰的墨色树影, 偶尔有两三个学生走过去,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收回视线准备上床休息, 末了又想起什么:“你弟那边……”
如果郑山卿打算炒黑料影响电影票房, 尤雅雅是最容易翻船的, 现在只能祈祷没有被他知道。
尤雅雅想到自家一团糟的烂事,停下揉脸的双手:“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挖出来,我家里的其他人不涉足娱乐圈……不过往好处想想,就算上映前出了点什么事也不会影响票房。”
《没路相逢》的卖点不是她,爆出黑料对电影的影响,跟唐湖在《骨与魂》上映之前的遭遇差不多,情况甚至还要轻点。
出现问题脏水都泼在演员身上,普通人听说这件事最多嘲笑一下,倒可以间接提升电影知名度,不至于因此抵制。
“那也得好好藏着,哪怕不影响票房,这么一折腾你也离过去不远了。”
唐湖严肃提醒,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没一会儿闭上眼睛。
……
另一厢,男生宿舍。
梁冰雁回去之后便开始改剧本,高高壮壮的身体坐在电脑前,缩成小小一团。
他全神贯注地打字,源源不断的灵感由具现化的文字表现,从指下流淌而出,将话剧改成更适合电影的风格。
“你写什么呢?”
室友巴山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向电脑屏幕张望。
梁冰雁不自在地停下动作,语气中又有点小得意:“……改、改个剧本,最近有人想买《烂片》的版权,让我把话剧本子改一下,我得抓紧时间写出来。”
巴山和他一样都是文学系影视剧作专业的,做梦都希望自己写的剧本拍出来以后搬上银幕,从导师那里接过改编剧本的轻活儿,也给各个影视公司投过稿子,不过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下文。
巴山眯起聚光的小眼睛,掷地有声道:“肯定是骗子,人家就是想骗你的劳动成果呢!我之前给公司投过那么多次稿子都没消息,绝对是他们拿了我的剧本自己偷偷拍了。”
原创道路艰难,有些黑心影视公司收到投稿的剧本后不跟原作者打声招呼,直接当成自己的东西开拍,就是欺负普通人没钱打官司。
想他巴山回回投稿回回没消息,要不然就是退稿,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不会吧。”
梁冰雁觉得他实在是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顺手将word页面最小化,不想被多看:“你知道谁找的我?就表演系的那个唐湖,我听说她有一家影视公司,还打算出不少钱买版权呢。”
他炫耀归炫耀,却不打算把自己的家底交出去,所以没有说唐湖打算花多少钱,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万一签不成合同肯定会被嘲笑。
巴山听他这么说,表情更加不屑:“表演系的女的就他妈是一帮黑木耳!说的话能信?”
“你别这么说,人家已经给我打钱了,说不管买不买都不会让我白忙活,以后还有合作机会。”梁冰雁仰头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听见这个词。
在大学里容易找到一生的朋友,前提是三观一致,如果实在合不来双方都会痛苦。
巴山刚入学的时候跟他还算聊得来,两人一样年轻气盛,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华夏第五代导演的片子一部比一部烂,骂影视行业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在产出。
但渐渐的,梁冰雁发现巴山骂的不光是行业的恶劣现状,还攻击到了同校女生身上,说表演系的都是非处,大腿缝儿都合不上,如果他是个女的,两腿一张什么都有了,根本不会怀才不遇的熬到现在。
巴山没留意到他的微表情,听见有钱,兴致勃勃的追问:“多少啊?”
“五百块。”梁冰雁将数字打了个对折报出来。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开始疏远这个人,只是还得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大半年,心里难免不爽。
巴山不屑地舔了舔牙齿:“嘿,打发叫花子呢?我今天出去的时候看见后街停着一辆豪车,顺手划了一道,估计修车的钱估计都不止一千。”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其实相当嫉妒,只是表面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划人家车干什么?万一被发现了车主肯定让你赔。”
梁冰雁满脸厌恶地扭过头,本来不想跟他多说话,听见这种事却难以保持沉默。
“附近又没有摄像头。”
“那这样做也不对啊,你让开吧,我还要赶紧干活,你在我背后写不出来。”梁冰雁拿起鼠标,盯着win7系统的默认桌面。
“跟你有什么关系!”巴山看不惯他这副假模假样的态度,大声嚷嚷,“你心疼个什么劲儿,给别人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人家一辆车,装什么精神有钱人!”
梁冰雁重重一摔鼠标:“谁装啊!你还觉得自己干的事情值得骄傲了?”
巴山阴阳怪气地冷笑:“哎哟喂,你在这里说再多好话人家也听不到,得去车主面前表忠心才管用,快快快,现在就去认个干爹。”
“你……!”
梁冰雁气得说不出话,抱着电脑爬上床,用枕头垫着笔记本打字。
搭理这种人干什么,有空闲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把剧本改出来,所幸所有剧情构思得相当成熟,都在他的脑子里,顺利的改完了一万多字。
梁冰雁的注意力从屏幕前移开时,发现过去了七个多小时,已然是深夜。
他饥肠辘辘的爬下床,发现室友们都睡着了,烧水泡面的噪音太大,只好将笔记本放回桌上强迫自己赶紧睡着,等明天早上醒了再吃。
凌晨时分。
梁冰雁从睡梦中被饿醒,睁开朦胧双眼,看见对面床位上亮着幽幽的蓝光。
那张床是巴山在睡,他虽然醒着却没有开灯,而是盘腿坐在床上摆弄着一台联想笔记本,五官被幽若的光线照得异常诡异。
梁冰雁怔怔的看了几秒,大脑终于开始转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巴山拿的是他的电脑。
“……你干什么?”
他跳下床,光着脚冲向对面床铺。
巴山明显没有防备,吓得哆嗦一下,任由膝盖上的笔记本被他抢过去。
梁冰雁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电脑正在重装系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你把我的稿子删了?”
随便写的《烂片》已经有影视公司垂询,同寝室的另一个人还是默默无闻,出于嫉妒便想报复。
他的电脑虽然设了密码,但只是1234,随便一猜就猜出来了,巴山觉得删掉稿子还不保险,又想重装系统将硬盘完全格式化。
“……”
巴山沉默着往床里缩了缩,估计自己都觉得做的事见不得人,无法反驳。
梁冰雁立刻将电脑强制关机,怒火腾的一声燃尽理智,伸手把巴山拽到地上:“你给我滚下来!”
哪怕记得剧情,重写一万多字工程量也不小,况且错过了灵光乍现的好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写出当时的感觉。
他凭什么这么干?!
“你别碰我!松手,听见没有?”
巴山拽着床褥不肯撒手,双腿拼命乱踢,两人一上一下的撕扯。
“下来,不把这事说清楚咱俩没完!”梁冰雁属于又高又壮的类型,身体相当结实,放下笔记本后一把拽住他的脚腕往下拖。
“你们大半夜吵什么呢……”
寝室里的另外两人被噪音吵醒,其中一个离室内灯的开关较近,揉着眼睛坐起来,顺手开了灯。
宿舍里顿时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梁冰雁将巴山从床上拖下来,而巴山还揪着床的栏杆不肯撒手,床铺剧烈晃动间跟着掉下来不少东西。
不光有铺床的褥子,还有两件内衣,浅粉色蕾丝款,还散发着洗衣皂的香味。
怎么看都是女式内衣。
……
学校贴吧。
《听说对面寝的妹子丢内衣了?好像是我们楼一个男的干的。》
【楼主:昨天晚上听见楼上寝室有两个男的打架,还把宿管招来了,过了没一会儿宿管就拎着几件胸罩叫打架的两人出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阿胖:求爆宿舍号!】
【YOUR:我也听说女寝那边丢东西了,赶紧说是哪个班的,直接向系里举报。】
【乖匣子:是文学系的吧?昨天晚上我也听见声音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吵什么。】
学校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大部分学生都在为期末考试累得身心俱疲,出现一点八卦都能点燃兴奋的神经,所以这件事传得极快。
唐湖下午才听说这件事,立刻告诉室友让她们安心:“内衣贼好像已经找到了,就是咱们学校的,不过处分结果没出。”
“找到就好。”
尤雅雅重重吐了口气:“希望就这一个,咱们还得在学校待一段时间,被别人宣扬什么‘偷到了女明星的内衣’,哪怕没有证据也够恶心的。”
唐湖点点头,关掉手机上学校贴吧的页面:“我饿了,去食堂吗?”
“走吧。”尤雅雅站起来,跟她一起向楼下走去。
“总共也不用担心几天,马上就放假,到时候跑跑路演上个综艺,等电影上映就轻松了。”唐湖数着日程,走到宿舍一楼大厅时看见三五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话。
都是表演系的学妹,哪怕愁眉苦脸的扎堆抱怨,模样也格外好看。
“我可没脸去认,万一被知道多丢人。”
“反正已经抓到人,下次应该不会丢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唐湖听见只言片语,驻足问:“怎么了?”
有人皱着脸回答:“男生宿舍那边找到了我们丢的内衣,宿管通知过去确认,不然没法处分,但是谁好意思啊。”
内衣是个非常矛盾的东西,和卫生巾一样或多或少会让人联想到性,所以是存在之禁物。
你可以用,但不能说,更不能让人看见,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在外,则有很大可能招来耻笑。
究其原因,与儒教思想泛滥导致的“耻感文化”脱不开关系,过度注重廉耻,非常在乎别人的想法,动不动就害怕惹人非议。
哪怕并不违法,也会下意识代入旁人的思维模式评判自己,做事之前先考虑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对错,而是“别人怎么看我”。
“又不是接受记者关于丢内衣的心路历程采访,就是去指认一下犯人,有什么不能去的?如果这次姑息了,说不定下回还偷到你们头上。”
唐湖说完,见她们还是一脸犹豫,主动提出帮忙:“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跟你们一起,就当多带个人壮胆儿了。”
尤雅雅跟着开口:“我也去吧,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也得让那个人记大过。”
刚上完大一的学生胆子不够也是正常的,多几个人陪着,说不定能好一点。
见两人发话,学妹们总算安心了不少,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太谢谢学姐了,我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各个老师面前大声承认“没错,这就是老娘穿过的裤衩子,偷裤衩子的人要不要脸”,还真需要一点勇气。
一行人杀气腾腾的组团往男生宿舍而去,都是表演系的学生,看起来还有些赏心悦目。
尤雅雅突然想到从前,低声跟唐湖说:“……我上学的时候发育的早,初一就能看出线条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敢穿内衣,因为穿了会被别人笑话,只好拿手捂着。”
上学期间的女生发育得太早,从而惹来下流眼光,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
手贱一点的男生还会故意从背后拉别人的内衣扣子,哪怕有点素质的不敢直接上手,也免不了私下里一脸坏笑的讨论谁的罩杯更大。
初恋妹妹上的还是比较好的学校,都被人私下议论过,可以想象在更封闭保守的地方那些女生会承受怎样的讨论。
说来矛盾的事,上学时往往对发育讳莫如深,等到成年以后,平胸反而成了见不得人的属性,说出去照样会被人嘲笑。
可见最符合碎嘴群众的发育流程,是十八岁以前平如搓衣板,十八岁以后跟充了气一样瞬间长大。
唐湖倒是没有因为过早发育被人议论,但常年与“两个A”的外号脱不开干系,扫了尤雅雅胸口一眼:“没看出来你的尺寸啊。”
“我出道以后都穿缩胸的内衣,不能太大,不然显得不清纯,上镜也太肿。”尤雅雅扯了扯领口。
初恋妹妹童颜巨~乳,且拥有一对清纯的34D,只可惜老得藏着。
说话间,几人已经抵达男生宿舍,来到一楼的宿管室。
文学系的巴山偷内衣的证据遭人发现,已经被宿管叫了过来,却仍在辩解:“宿管老师你听我说,这是我从网上买的,也没偷谁的,怎么就不能放在寝室里了?”
办公桌上放了一个敞口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放着全部证物,都洗的很干净。
不过如果没人指正,犯人是准备死不认账了。
唐湖略略扫了一眼,看着那个小眼浓眉的男生冷笑:“那你倒是把订单晒出来啊,而且我怎么看这些还是被穿过的,难道你自己不光买还穿了?”
“我——”
巴山一下子没了声音,梗着脖子闭上嘴。
这种事情他高中其实干过,那时候没人追究,甚至连失主都羞于启齿告诉别人她丢了内衣,所以上大学以后胆子才大起来。
本以为这次依旧不会有人向系里报告,被发现了就说是自己买的,哪怕老师也拿他没办法,直到看到一行女生过来才觉得事态不妙。
同行的一个女生见唐湖先说话,才红着脸开口:“粉色的那个……是我丢的。”
若是跟同寝的姐妹过来可能还有点胆颤,但多了两个高年级的学姐,便觉得安全了。
唐湖鼓励地拍拍她的后背,让她去跟男寝的宿管老师沟通,突然看见梁冰雁也站在角落里,走过去小声说话。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赶紧回宿舍写稿子,站在旁边看什么内衣贼啊,长得又不好看。
梁冰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室友,叫巴山,昨天半夜他偷偷删我稿子,我们打了一架,那些衣服就是被扯出来的。”
“原来你是第一举报人。”唐湖了然,随即才意识到重点,“等等,稿子被删了?!”
“他想给我的电脑重装系统,被我提前发现了,幸好只丢了几百个字。”
这是两个人尚且能心平气和的在一间屋子里的原因,如果稿子真的一个字都不剩,估计两人现在还在打架。
另一边,男宿管冷着脸质问:“你只偷了这几件?”
“……对,我没拿别的。”巴山见糊弄不过去,垂头丧气地点头,“而且是她们先不关窗户的,我见屋里没人,就给拽出来了。”
宿管老师不耐烦地扭过脸,下了处罚措施:“我已经跟你的导员说了,你去写五千字检讨,下次再犯就向系里报告。”
被偷东西的女生明显咽不下这口气,一把抓起那个塑料袋:“老师,你都不记他大过吗?”
宿管老师提高声音:“你还想怎么样?传出去的话,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这……”失主语塞。
这是一般学校最常见的处理方法,偷内衣这种小事,写份检讨给个警告就算过去了。
再说赶上快放暑假,谁有心思天天开会商量怎么处理一个学生,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唐湖默默听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清楚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丢的又不是镶钻内衣,报警也算不上大金额失窃,警察来了批评两句,搞不好校方还会怪她们小题大做,报警是让学校脸上无光。
身旁,梁冰雁又小声提醒:“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这种人,昨天还听他说划了别人的车。”
唐湖心念一动;“……是辆红色的保时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