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镜园

活泼的猴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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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来无事去看看猴子的短篇吧, 《别叫我悟空》已完结的免费哦:)  然而左思右想却真的无可奈何,他才回来两日, 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也就什么都说不起,势单力薄连自己都险些折在围场,更不要提护着旁人。

    想到这,叶棽不由得恼恨起自己来, 真是没用透顶!

    新阳宫首领太监傅衣端着一个大托盘进了正殿,给叶棽行礼道:“殿下, 私库里上好的东西都在这了。您过目一下?”

    傅衣是叶棽的大伴, 自他出生起便随侍伺候左右, 为人忠心又机灵,只有时候机灵太过, 难免弄巧成拙。

    前世傅衣在叶棽最艰难的时候, 也一直陪在左右,最后阴差阳错中毒而死。

    听见傅衣的声音, 叶棽这才回神,前世他在新阳宫住了二十多年, 成为太子之后才搬走, 如今重回故地,心中难免唏嘘感慨。

    “主子,您是不是累了?腿疼吗?”傅衣走近道, “奴婢叫人熬了参汤, 马上就送来, 您早些安置吧。”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参汤的味道,有没有红豆汤?”叶棽看了眼外面,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过了戌时。”傅衣又笑道,“红豆汤咱们常备着的,您要喝随时都有。不过主子呀,您这腿上伤的重,喝参汤补一补也好,那味也不是很重。”

    叶棽招手道:“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傅衣也料到他定是不听的,只好将托盘放在桌案上,掀开锦缎道:“按着您的吩咐,都是些小东西,不招摇却又足够贵重。您看这个玉佩,当年老太后赏下的。还有这个玉冠,这是传说中的暖玉,温润滋养,对身子极有好处。”

    他挨着个的介绍选出来的东西,叶棽的目光却落在一颗猫眼石上,金绿色的珠子足有大拇指一节那么大,中间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像极了猫儿的眼睛。

    叶棽两指捏起珠子迎着灯光看了看,那道细窄的光带果然还会随着角度远近变化,这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宁易的眼睛。

    前世里的无畏而狡黠,这一世畏缩中却隐含着坚韧,对着自己目光灼灼,依赖而信任,时而像个孩子,时而又仿佛看破世情。

    宁易就好像这颗珠子,不同的角度去看,不同的心情去看,总是会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

    “主子眼力高,这猫儿眼可是当世绝无仅有,这金绿色最是高贵难得。”傅衣道,“依奴婢浅见,不如就用那个八宝玲珑雕花锦盒装了,才配的起这颗珠子。”

    “就它吧。”叶棽点点头,“听你的,找了锦盒来,其余这些都拿回去。”

    傅衣应了一声,将锦缎仍旧盖在托盘上,又问道:“方才太医院的姜院正过来,正在偏殿候着,主子您看?”

    叶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想不到姜南果真是个识趣的人,自己只略露了些口风,他这就送上门了。

    “等会你带他直接去后面重华殿,我先过去看看宁易。”叶棽摩挲着手里的珠子,也不叫人搀扶,拄着拐杖往后面走,忽又转头道,“参汤也送过去吧。”

    重华殿是新阳宫后殿,也是叶棽的寖殿。再往后是个小花园,重华殿的后窗外连着一个小荷塘,每到夏日凉风送爽,别有一番情致。

    只是如今深秋时节,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窗子大多时候是关着的。

    叶棽挥退宫人,独自穿过回廊。

    夜幕中的新阳宫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却依旧冷清。

    叶棽脚步稍顿,抬眸望向夜色中的重华殿。风起,满庭秋色扑面而来,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飘落,被他轻巧地接住。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喃喃语罢,叶棽自嘲般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伤春悲秋起来了?

    重华殿门虚掩,余光里有人影一闪而过,叶棽偏头去看,宁易正拉着门偷偷地往外探头。

    “在找什么?”叶棽好笑地招了招手,“过来扶我。”

    宁易显然没料到自己不过出来看一眼,就这么巧被叶棽给撞见,他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拉开门,迈着小步走上回廊。

    叶棽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两世之间,他俩相隔了何止万重,感谢上苍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可以再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他。

    叶棽心绪起伏,面前地宁易却被他盯得局促不安起来,瞄着叶棽紧紧抿着的薄唇心里越发没底。

    片刻后宁易忍不住了,肩膀微微一动转身想逃,却不料被叶棽发现了意图,一把按在肩膀上。

    宁易几乎哭出来,颤巍巍转头,正对上叶棽疑惑的眼神。

    “你又要跑?”叶棽眉心微蹙,“都在宫里了,你还想跑哪去?跑回金陵城去吗?”

    宁易猛地抬眼看他,又飞快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弯腰屈膝跪了下去。

    叶棽本已察觉自己语气不好,正琢磨着赶紧再说点什么,谁知宁易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也懊恼起来。

    叶棽知道是自己吓着他了,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耐着性子轻声询问:“又怎么了?”

    宁易低着头,马尾的发梢散落衣领里外,有一些还贴在了后颈上,纤长白腻的颈子在灯火下显得更加脆弱不堪,仿佛整个人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叶棽眨眨眼,伸手想去拉他,谁知宁易却飞快地向后膝行两步,以头触地:“罪奴不敢,求殿下息怒!”

    他两手手指微微并拢,有些蜷曲地抠着地面,小指轻轻地抖着,似乎极其慌乱。

    叶棽莫名不已:“你到底怎么了?白天还好好地,这是谁惹你了?”说话间又上前小跳了半步,弯腰去拉他,“是我刚才性急了,都是我不好成吗?”

    宁易仍旧保持着叩头的姿势,摇了摇头道:“奴不敢,不敢想更不敢逃,奴以后都是瑄国人,再不敢想着卫国,想着金陵的,请殿下,求殿下明鉴!”

    叶棽这才恍然,暗恼自己口不择言,却忘了这是对于卫奴的大忌,万一被人知道他们有思故国,那便是灭顶之灾。

    看着地上瑟缩的人,叶棽心里抽疼的难受,却又实在不敢再吓着他,只得愈发和缓了语气哄劝:“小易别怕,先起来成吗?”

    手按在他肩头才惊觉宁易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叶棽不由手上用了力气,一心想把他拉起来。

    宁易不敢拧,只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四目相对,宁易脸色白的厉害,腿软的站不起来。

    叶棽失笑摇头:“怎么胆子就这么小,我不过随口一说,就吓成这样?”

    宁易咬着嘴唇移开了眼,和他一起被选中押送来瑄国的人里,有一个出名的诗人,就因为在路上吟诵了一首卫国宁氏先祖的怀古诗,就被挑断了手脚筋,一路被拴在囚车后面爬行。

    那些兵卒们为了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经常整夜地在他们面前糟蹋那人。后来那位曾经高洁出尘的诗人不堪受辱,终于寻了个机会一头碰死,这才终得解脱。

    这些事,每次一想起来,宁易就止不住地浑身发冷。他不知没想过逃走,可卫国已经没了,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

    叶棽看着他出神,心里琢磨恐怕还有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照宁易这个反应,恐怕还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可他这个样子,自己是铁定问不出来什么的。

    压下心里的疑惑,叶棽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来,柔声道:“好点没,能站起来吗?”

    宁易转眸看他,讷讷地点了点头。

    叶棽含笑伸手:“那,小易能扶着我进去吗?你看这也没有别人,刚才咱俩说的话都没人听见,根本用不着担心的,是不是?”

    宁易眼珠转了转,这才站了起来,把叶棽没拄拐杖的胳膊拉到自己肩上,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他身体的重量分担了多半在自己身上,这才转头道:“殿下,走吧。”

    叶棽只觉得被他这一扶自己都身轻如燕起来,几乎脚不沾地就进了重华殿的门。

    两人一路进到内室,宁易轻手轻脚地扶他到软榻上挨着,转身拿了靠枕垫在他腰后,这才垂首往旁边站了。

    叶棽好笑地看他:“做什么站那么远,躲我?”

    见他二人回来,周全将拂尘一甩搭在左臂上,赶忙迎了过来。

    “大殿下,沈大人,你们可回来了。”周全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方才可是真险啊,那逆贼郎威眼看就要冲到这里来了,幸好被顾宰辅带人在半路拦截,也幸好大殿下不在,否则奴婢等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说话间,顾安诚正好也从大帐里出来,他身后跟着宁易,正期期艾艾地看过来。

    叶棽一顿,刚才只想到自己要避开可能出事的时间,却忘了把宁易单独留下的危险。

    听了周全的话心里更加懊悔,顾不得其他拄着拐杖急急地走过去,一边出声询问:“刚才没吓着你吧?有没有受伤,嗯?快,过来。”

    顾安诚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笑着摆手:“我当然没事啊,我还担心……”

    然而,叶棽根本看也没看他,直直地冲着宁易冲过去。

    顾安诚脸上分外精彩,又震惊又尴尬,一阵红一阵白,自己这是被无视了?下意识地四下里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沈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