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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伦特醒的时候, 占据了床百分八十面积的“恶霸”, 还把自己埋在男人的胳膊和最柔软的被子夹缝里, 试图钻进热源。
他无奈的试图抽动手臂,可惜失败了, 恶霸顺杆而上, 柔软的微卷黑发顺从的贴在男人小臂上, 让人狠不下心。
墙上钟表时针走到了八,已经超出了奥德伦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时间表。
事实上, 他可怜的“严于律己”, 在和小祖宗一起生活后, 就没几次坚守过薄弱的底线。
但这次不同。
奥德伦特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稳稳拖住被中人温热纤细的身子, 以一种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将人平行转移到床另一边。整个过程, 男人有力矫健的胳膊青筋隆起, 愣是让被中人一点没察觉自己领地受侵犯。
男人迅速脱下睡衣, 板正的码成方块,扔进洗衣篮:那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大鲸鱼的标签“交给神大人”;套上外出服,下一秒, 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男人凭空消失在了客厅。
“哇哦, 今天吃小笼包?”听到开门声,原容合上笔记本电脑, 笑盈盈的望向发间沾了盈盈露水的男人, 他质感微硬的卷发此刻柔顺了些, 像清晨穿过丛林巡视领土的头狼。
“嗯,”男人言简意赅,“你收拾好了?”
原容神色狡黠:“那必须。说起来……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没有,”男人把手中饭盒盛放到橱柜顶层原容最喜欢的盘子里,那是一个珐琅彩骨瓷盘,下面是八仙过海的彩绘,“那是他们应得的。”
原容帮他把保温盒下层的皮蛋瘦肉粥倒出来,雨过天晴色的日式小碗精致可爱。
他趁男人摆盘不注意,偷喝了一口,惊喜的睁大眼睛:“这是林氏小厨的?天呐,你跑了这么远。”
男人宠溺的笑笑,擦擦他嘴角偷喝太快留下的粥痕:“你昨晚想喝皮蛋瘦肉粥,我今天便去了。”
原容冲他比个大拇指,端着两个小碗放在客厅中间琉璃砖的茶几上,打开电视。
早间新闻女主持正在播报天气,原容注意到,云南持续阴雨。
他叹口气:“奥德,你又忘了。”
奥德伦特筷子一停,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抱歉。”
原容比一个无奈的摊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质感上好的黑漆木长筷,夹起热腾腾逸散清香的小笼包,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洋溢出一个幸福的微笑。他细嚼慢咽的享受完,示意奥德伦特不必那么紧张:“好啦,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反正这点程度还造不成什么事儿。”
此刻,女主持已经跳跃到另一个频道:“……据悉,辽省桐鞍市警方在3月11日晚桐鞍港口旁发现三具裸尸,这已是两月内第五起。目前,警方正对死者进行身份对比,但仍未得出结论……”
大屏幕上放出明显修饰过的三张图片,女主持语气沉重而痛心疾首:“如有相关线索者,请联系警方……”
原容不由自主停下筷子,他事实上已经饱了,但口齿间残留的肉香气让他舍不得结束这一场奥德伦特精心准备的早餐。
他对上奥德伦特一如既往紧盯的目光,然而和之前不同,他已经能大体分辨这个沉默寡言的小朋友隐藏在目光后的感情了——他在紧张。
有意思。
“你对这有什么看法?”
猛地被点名,奥德伦特撇开视线,看一眼滔滔不绝的女主持,没说什么。
原容心里有了裁断,他笑起来,凑近黑脸婆耳边,吹了口气,满意地看到后者不自在的红了耳垂:“……我说,你这几天都在想什么呢?嗯?这也不管哪也不管,怪我没理你?”
“不,不是,”奥德伦特别扭的矮了爱身子,反身揽住恶意满满的少年,让他的姿势舒服一点儿,他的嗓音低沉略带沙哑,此刻放软了解释,让原容只觉得无比可爱,“我……是我的原因。”
原容挑眉,显然对这说法不置可否,他随即起身,把碗筷挥手甩进厨房洗碗池,画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
他这种懒于做表面功夫,直接动用神能的举动,让奥德伦特心底一颤。
原容一向喜爱人类,那场“事件”结束后,更是直接待在表面,继续沿用最初的伪装,享受“生活”。所以他这毫不掩饰的疲于伪装,让奥德伦特感觉不太对劲。
但下一秒,对上原容没太大起伏的、沉静淡漠的那双雅黑色眼瞳,奥德伦特又觉得,他似乎心情……还不错?
奥德伦特从未成功揣度过他的想法,现在也一样。
少年身形还是未长开的模样,十八九岁正青春蓬勃的年纪,正如他自己最爱的模样。白皙的轮廓还没那么深,到处透露着稚嫩的朝气。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人畜无害、谁看了都没戒心,反倒心生爱护的皮囊下,藏着只真真正的“老怪物”呢?
此刻,他换好了外出服,一件有点大的棉质长T,七分亚麻裤,露出纤细白净的脚踝,带着一双懒人草地鞋。
“是不是穿的有点少?”原容不确定的在外出镜前斟酌,“现在这季节能这么穿吗?”
奥德伦特从衣柜拿出一件薄的短牛仔外套,不由分说的给小孩套上:“春捂秋冻。”
原容笑眯眯的望向落地镜,里面有一个同样笑弯一双眼的少年:“都听你的。”
早春的太阳,只余最灿烂澄澈的光线,恶辣的热度还未敢来,打在人眼皮上,好似柳絮轻拂过的触感。
如果此刻有飞机掠过这道航线,乘客一定要以为自己眼睛出现了问题。
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高大一纤细,正缓缓漫步在云层。
不,不是“缓缓”而是极速。
他们气定神闲,正谈笑风生,高大身影不时宠溺的附和着同伴的话,好似关系极好的哥俩。可随着他们步伐迈出——云翳凝结在落脚点,以肉眼难以解释的形式,高速向前移动着。正好似华夏古神话里的:“缩地千里”之术,真要比速度,兴许……要超越光速。
世间万物如庞大繁杂数据流,系数自原容眼底琳琅滑过。变幻多姿的云,高低起伏绵延不断的楼,还有渺小如尘埃群的人类,全印映在那双沉静的眼中。
一如亘古时间长河划过的痕迹,激浪波涛咆哮着涌来,嘈杂水声砸在这个太过庞大笨重的世界上,一切喧嚣便被吞没殆尽,只余最原始,最本初的雅黑色。
他们在一片荒芜之地停了下来。
这里森林茂盛,从高空鸟瞰郁郁葱葱之色蜿蜒至最远地平线,细而薄的云雾如纱,笼罩着一片寂静之绿,鸟雀自得傲然划过低空,发出清脆悠扬的鸣叫。
迎面吹来属于森林的幽然水汽,却竟吹不动来人哪怕一根发丝。
原容从云层一跃而下,又如一颗羽毛般飘然踏在最高松的顶端那一片小枝桠上,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
“这家伙也太会享受了……哇,真新鲜!我都快忘了没雾霾的空气什么感觉了!”
奥德伦特皱眉,给他拉紧外套:“你喜欢,咱们搬到这来。”
原容笑眯眯的打开他多事的手:“你可想好了,到时候辛苦的可是你哦?”
想起小祖宗想一出是一处,今天想吃这个明天想吃那个的难伺候程度,奥德伦特默默闭上了嘴。
他们的到来,仿佛两片水滴汇入汪洋,并未惊动太多生物。
两只幼崽隼鹰好奇的从二人身旁飞过,还盘桓了几圈,似乎从未见过这等奇怪的生物,被妈妈尖叫着喊走。
原容只得收回想摸摸奶隼毛的手。
突然,幽寂而平静的山林里,涌起一波飞鸟。它们争相鸣叫着,与树林深处悠悠鹿鸣、猿吼想呼应。狼嚎此起彼伏,一时热闹不已。只是这些特色各异的鸣叫并未流露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在庆祝。
只见下一秒,树林里掀起一阵飓风,参天大树高处枝桠颠簸起伏,“飒飒”摇晃,在那风烟,只见一只巨型生物,背生广阔鹰翼,全数展开竟有十米之多!
“它”身形极高大,皮肤是粗旷野性的深古铜,一身劲健肌肉遒劲裸露在外,肆意散发荷尔蒙,只斜披一片毛披风。更让人惊奇的,“它”下半身为雄壮马身,正踏着虚空,瞬间飞向暴风中稳立枝头平淡如水的二人!
原容对突如其来,面色不善的半人马扬起一个笑容:“好久不见,最近如何啊?”
在原容面前半米,半人马炫富停下了脚步,巨大鹰翼缓缓扇动稳住身形,带起片片清风。
近了看来,他的身形不仅仅是高大一词可形容,原容这小身板在他面前好似雄狮俯视下的奶猫。
只是这“雄狮”,稳稳地弯腰,行了一个奇异的古礼。
他的双臂比出奇妙的弧度和动作,看上去简单,可真在脑中再想一面,想去模仿,却无论如何也重现不出那奇妙的步骤了。
原容双手微抬,比出一个“免礼”的回应,半人马这才抬起一直恭敬微垂着的头,露出那张稳重深邃的混血面孔。
他面若朗星,眼眶极深,这么投眼看来时,你会有种被猛兽顶上的发毛感。
“托你的福,还不错,”他突然敛起了气势,那些飓风、猿鸣随之消散,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憨厚的笑,“我前几日还说,你是不是把这儿忘了,这么久不来。”
“怎么可能,”原容眯起眼睛,望向平稳下来,重新陷入死寂的树林,“这群小虫子们三天两头出幺蛾子,弄得我心烦——速战速决吧。”
事情回溯到半个月,十五个太阳日前。
有人召唤了奥德伦特。
与其说召唤,不如说是“试图”,或者说“玩笑”,但令处心积虑接近世界法则的狂热者要大跌眼镜的,这个好奇的“行外人”,竟然成功了。
奥德伦特当时正在赶往华夏西北,买正宗大盘鸡的路上,突然周身气流焦躁喧嚣,一股熟悉急促的信息流跨越万千里,在他庞大广阔的精神域留下点点星光,然后,他出现在了一个小屋里。
是的,小屋。
不是原容精心装潢的北欧风客厅,面前也没有惊慌失措哭唧唧等待救援的小祖宗,而是一个一脸惊慌失措,手里闹着玩似的炭笔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类。
眼见着召唤来的磅礴黑雾突然暴动,散发的刺骨寒气几近吞噬整间木屋,年轻人破罐子破摔的大喊起来:“伟大的死神大人,我,我有一事相求,您,您能不能听完我的心愿再杀我!如果能实现我的心愿,我我我我心甘情愿下辈子下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啥玩意?死神大人?还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那吞天噬地之势的黑雾还在蔓延,如果此刻有人从外望去,就会发现,以小木屋为起点,大片大片雾气熊熊逸散向四周;黑雾蔓延之处,万物皆失去颜色,青草、灌木在千分之一秒间枯萎凋零,空中、半空中、甚至云层,一切好似蒙上了黑纱网,全数被黑色雾气无情笼罩。
最后,就连声音,也消失了。
年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召唤的,根本不是什么“死神大人”,而是更凶、更恶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上位凶神。
但这时已经晚了,年轻人胆战心惊的发现,自己已经听不见一张一合的嘴发出的声音了。他试图狠狠砸向墙壁,可惜重击落在砖石上,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声音。他呐喊,尖叫,声音却如被黑洞吞噬,再无水花。
在年轻人坚强的意识也即将不明不白的消散时,黑雾突然停滞了。
不,是时间停止了。
年轻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挣扎的幅度停止,维持着一种可笑半站半跑的姿势,就这么卡在了“时间”里。
奥德伦特庞大辽广的精神力,一瞬收敛在木屋粗糙泥土地面,劣质炭笔混合着鲜血画出的奇异法阵上。
这法阵实在拙劣外行,却真正召唤来了奥德伦特,其中精妙之处,便在阵法中心的一个圆上。
一个起笔粗而有力,落笔利落成峰的圆。
在繁杂诡秘的层层咒文包裹的正中,却是这么一个简单古朴的形状。可谁都不会说,这圆与咒文没关系,只轻飘飘看那么一眼,便会被这奇异形状的一笔吸取全数精力。
最简单、兴许从千百万年前便存在的,世间出现的第一个人类试图表达情感的图形,圆。
它又蕴含着重重深意,通过那简单富有哲学的一笔,仿佛能看到银河万丈。
而这首尾相连的,粗进细出的圆,正是他的名字。
按理说,就算碰巧写中神名,也不应该成功将信息流传达到奥德伦特这才对,这年轻人到底……
想到这,奥德伦特一瞬收敛磅礴神力,幻化出黑袍包裹的身影,静静落在年轻人面前。
时间之河,自黑暗中活了过来,汩汩继续流淌。
年轻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空气,劫后余生的泪水一涌而出。他最初鼓起的全部勇气早已消散,甚至不敢站起来,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匍匐在泥土地上,颤抖着,口齿不清的喃喃着:“帮帮我,帮帮我……”
有意思。自身难保大难临头了,还在想你的心愿呢?
许是和原容呆一起太久了,耳濡目染了小祖宗的做事风格,奥德伦特竟未提起杀戮之意,而是勾起嘴角,静静等年轻人说出他的幺蛾子。
见黑影久久不动,年轻人啜泣的嗓子顿了顿,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开口道:“死神大人,我的全家,都消失了。
“不知是我的全家,我的邻居们,我们村,甚至隔壁村,另一个山头只有五家留守老人的村,也都消失了……
“一夜之间,整座黄芪山只剩了我一个人,我的父老乡亲们好似我做的一个太真实的梦,就这样再没有一丝痕迹……
“可我记得清楚,就在昨日,我们还隔山头对唱山歌,染着篝火跳祭山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