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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骏这里是一个突破口,从顾青城这里,根本就套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但是如果是让沈骏去的话,就会有一点胜算的把握。
从包厢里出来,顾青城去了一趟陆离的包厢。
陆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餐盘里的米饭吃掉了一半,剩下一些素菜,还没有来得及收。
“你这日子过的悠闲。”
陆离已经把电视上的台调了一遍,没什么好看的,就顺手把遥控器给扔到一边,“你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的?”
他看着顾青城眉目之间的神色。就能看出来。
顾青城走过来,抱着手臂,“就算是有事儿你也帮不了我,你都快自顾不暇了。”
他明显是心情不大好,自制了几天没有动烟,这一次还是没控制住,含了一支烟点上。
陆离笑了两声,“我最起码没有引火上身啊。”
顾青城挑了挑眉,“你又从阿绿口里套出什么话来了。”
“就是你找沈家的那个孩子的事儿。”陆离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橙汁,是阿绿为了严格贯彻顾青城的不能喝酒理论给特别准备的,他倒了一杯橙汁,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又不是你的孩子,沈世的孙子,刚好随便他自生自灭,反正也过去五年了,拐卖的孩子,有多少是因缘巧合之下才找回来的,基本上丢失个几十年找不回来的多的是。”
顾青城冷笑了一声:“那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东西,我跟沈世沈洲之间有点仇怨。也扯不到孩子身上。”
陆离笑了,看了顾青城一眼,“那不就得了,你现在又烦什么呢。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再对自己多说一遍不就得了。”
顾青城微愣神片刻,反应过来,爽朗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这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本来孩子也就是无辜了,而且你还是当了爹的人,”陆离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沈嘉攸当时虽然不和你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不过对杨拂晓是真的好,这才是热血,你放心,你现在这样儿不会让你手下的人诟病的,你手下绝对都是把你当成神坛上的神来供着的。”
顾青城抬手就把手里的打火机向陆离扔了过来,陆离抬手接了,点了一支烟。
“就是耽误点儿时间,而且那个孩子就算是找回来了,去处也是个问题。”
那个孩子都已经五岁了,就算是找回来了也记事了,将来关于他的父母他的成人经历,都是孩子心头不可抹去的伤痕。
可是,还是要找。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从沈骏那边找到第一根线。
如果在沈骏面前演的那场戏没用的话,就还要另想法子了。
………………
车牌。
从车牌上能够顺理成章的牵出他当时因为一时顾念旧主而私下里放进去的那个人么?
在沈宅两天,有时候能听到沈世的咳嗽声,扰的他心神不宁,梦里还能梦到一个小孩子的身影,然后大声哭闹着,几次夜里惊梦,次日,他终于忍不住,找到一个已经几年都没有拨出去的电话。
“夫人,是我,沈骏。”
结果电话啪的一声就被挂断了。
沈骏没有立即再次拨过去,将手机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手机响起来,上面是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他接通了电话,从电话里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
这个说话的女人,正是玉明秀。
………………
在一间监控室内,顾青城听见沈骏口中所称呼的夫人,心下已经明白了。
能让沈骏称呼为夫人的,沈世没有娶妻,端午的母亲也早已经死了。
所以,就只有现在仍然在监狱里沈洲的妻子玉明秀。
果然,当再一次从监听电话里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顾青城抬手就把头上的耳麦给撂下了,扔给后面的人,抬步向门外走去。
他之前有猜到过是沈洲的人,玉明秀的嫌疑最大,可是,却真的没想到,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看来,他有必要去找玉明秀一趟了。
………………
在电话里,玉明秀听完沈骏的话,厉声打断:“谁说我有换走了孩子?你有什么证据!这样信口雌黄我是要告你诽谤的!”
沈骏皱了皱眉,“夫人,都已经过去了五年了,你现在还不肯承认么?顾青城都已经查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玉明秀直接矢口否认,“当时我的的确确是去见了她,因为我曾经是她的母亲!我只是去探病的!”
“但是你走之后,第二天孩子就死了!”
“是的,”玉明秀辩解道,“是我走之后孩子就死了,我走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
“不,”沈骏改口说道,“不是死了,而是你把孩子掉包了,第二天那个死了的孩子是之前医院里的一个先天性疾病被遗弃在医院的孩子,顾青城已经有查到了!”
查到了……
玉明秀没有来由的就慌了一下。
“别跟我提顾青城!”玉明秀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现在只是主观臆断,你根本就没证据,顾青城也没证据,这件事儿压根就赖不到我的头上来!要怨也只能怨你们没有好好照顾孩子!”
“但是顾青城已经查到车牌了!”沈骏情急之下说出来,“当时你派人去医院外面,将孩子抱出来的那辆车车牌!”
玉明秀皱了皱眉,“什么车牌!我告诉你,当年所有的事情我都是找专人做的,绝对滴水不漏!如果说是车牌的话,早就销毁了,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沈骏听了玉明秀的这句话,在片刻的分神过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
他上了顾青城的当。
他的手机,或者是他的行踪,现在肯定已经被顾青城监视起来了。
“夫人,我们的通话可能……”
玉明秀没有等沈骏说完,已经不想再听这个所谓的忠仆的话了,吼了一声:“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句话,玉明秀就将电话猛地给挂断了。
虽然她说话的中气很足,但事实上,那件事情,不能完全说和她无关……
其实,知道孟曦的存在,也十分偶然。
在沈嘉攸车祸成为植物人的那段时间里,玉明秀也去看过他两次。
毕竟是曾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人,而且看见他,就仿佛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尽管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她有时候看着面前这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都恨的牙痒痒,凭什么要让她的儿子成为牺牲品呢!
而就在第二次去看沈嘉攸的时候,走过电梯,就看见在沈嘉攸的病房前面,站着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正在向这病房里面探头。
这个女人是在偷听什么?
玉明秀皱着眉走过去,刚刚走到这人的身后,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这个女人忽然转身向后跑的动作给冲撞了一下,不留神就踩上了她的脚。
玉明秀对上这个孕妇眼中的惊慌神色,再从病房门上的窗户向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坐在病床前的杨拂晓刚刚起身。
她当即就怀疑这个怀着孕的女人,到底是和杨拂晓有关系,还是和这个假的沈嘉攸有关系?
不查不知道,查了才发现,这个怀孕的女人名叫孟曦,竟然是杨拂晓的朋友,却怀了这个假的沈嘉攸的孩子!
跟踪孟曦,玉明秀找到了那个小镇,知道了孟曦的租处。
所以,一个计划就渐渐地在玉明秀的脑海中形成了。
………………
一个人在一个别墅里,总觉得有点阴气森森的。
自从沈洲入狱之后的第二年,她和沈洲签下了离婚协议,一直到今天,除了当时在医院里,将那个孩子掉包的事情,用上了娘家的一些势力,之后她一直是在外面独自居住的。
而这个晚上,就在接到了沈骏的这个电话之后,她却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夜晚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个台正在放一部恐怖电影,就是一个女鬼扒窗户这样一个镜头,就让玉明秀一下子失声尖叫起来,想要关掉电视,手却没有控制地将手中的遥控器给掉在了地上。
这个夜晚,玉明秀没有敢关灯,整个房间都灯火通明。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个血淋淋的婴儿站在她的面前,五官模糊了,伸出手来走向她,口中模糊不清地反复地叫着两个字,玉明秀害怕的尖叫,向后退,终于听明白了她口中反复说的那两个字,是“妈妈”。
玉明秀心急火燎地向后退,吓的口齿不清,一直在反复地说:“我不是你的妈妈!你出去去找你的妈妈去吧!你妈妈早死了!”
但是这个孩子却忽然幻化成为一个人影,就是当初的孟曦,张牙舞爪地就向她扑了过来,“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
“我不知道,不知道!”
玉明秀拼命的摆动手臂,但是,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伸过来抓住她的手指却是冰凉了,竟然还有感觉,玉明秀吓的尖叫连连……
忽然,一个声音将她从梦中给拉了出来,她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抬眼就看见了在床前站着的一个黑色的身影,逆着头顶一圈圈晕开的灯光,她大声的喘着气,身上全都是冷汗。
头顶的这个人影开口了。
“舅妈,你做噩梦了。”
玉明秀喘着气,等面前的黑色影子向后退了两步,在灯光下,她才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影,口中喃喃了一句:“顾青城……”
顾青城穿着一件厚风衣,站在窗前,唇角带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舅妈,哦,不对,应该是前舅妈了,”顾青城说着,又重新纠正了自己口中的话,“不对,前舅妈也算不上了,我跟沈家本来就没什么血缘关系,倒是你一直很讨厌的就是我母亲。”
玉明秀不仅仅是讨厌,更甚至是厌恶,却要摆出一副我很大度我不在意的样子,只守着一个沈夫人的名号就这么孤独的走下去。
哪一个女人会不讨厌自己丈夫在心里喜欢的另外一个女人?不会有哪一个女人心胸大到如此的。
玉明秀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管嗓音还有点低沉:“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栋别墅是有安全锁,而且外面也有保安,玉明秀也正是看中了这边别墅的安全性才买下的。
顾青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玉明秀的问题,而是问:“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跟你兜圈子,为了我们彼此都过个好年。”
玉明秀原本因为做噩梦而惨白的脸色,现在更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沈骏说的没错,顾青城已经调查到了。
她冷笑了一声,“如果我不说呢?你以为你就能知道?”
顾青城走到靠近卧房墙壁的一个古董架上,右手拿起一个古董花瓶,在手掌中摩挲着,“你可以不说,不过我也有办法知道。”
玉明秀嗤之以鼻:“你有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顾青城轻笑了医生,手一松,花瓶应声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掉了,让玉明秀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都跳起来。
“不好意思,手滑了。”
一个价值百万的古董花瓶,就被顾青城这么一个“不小心”给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玉明秀的手握成了拳头,放在身体两侧,狠狠的握紧拳头。
“舅妈肯定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也应该知道我的办法多的是,不过,我可以让舅妈多见识一下我的办法。”
顾青城顺手又拿起在架子上的一块砚台,反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嘉庆”的字样,在手中向上扬了两下,玉明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玉明秀和沈洲都喜欢古董,沈宅重新让出去给沈世之后,玉明秀就把原先在沈宅的所有古董全都给拉了出来。
“嘭”的一声。
顾青城抬手将砚台扔向了墙上挂着的一副装裱的古董字画上,应声碎裂。
“反正这一次见面之后,应该也是后会无期了,”顾青城说,“所以,舅妈,你好好的掂量着点儿。”
其实玉明秀现在在拖延时间,她在等着她雇佣的保镖冲进来。
顾青城从桌底拉了一把椅子出来,做了上来,修长双腿交叠,“外面现在都是我的人,我再尊称您一声沈夫人,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你耗。”
十分钟之后,顾青城从别墅中出来,给了董哲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找过去。”
董哲接过写着地址的这张纸:“这里……是西北很穷的地方吧?”
顾青城脸上的表情很凝重,抬步向楼梯口走去,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玉明秀说给了中间人多少钱,但是,从中剥去一层一层,剩下的能整整用到孩子身上的又能有多少?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要到新年了。
杨拂晓今早醒来,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电话中说:“我是今天下午三点的航班。”
杨拂晓愣了一下。
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但是凝思细想,却想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紧接着,电话里的声音又道:“拂晓,我是顾青城的妈妈。”
沈晚君回来了。
………………
春节前两天,顾青城开车,带着杨拂晓去机场接了沈晚君。
比起五年前见到的沈晚君,现在的沈晚君,面容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倒是给杨拂晓一种感觉,好像已经超脱世外了一样。
杨拂晓先是称呼了一声沈阿姨,倒是让沈晚君笑了,“现在还叫阿姨么?”
“……妈。”
这个称呼叫出口的时候,杨拂晓真心是觉得有些蹩脚,是不是所有的儿媳妇在改口称呼婆婆的时候都会这样不自然呢?
回到紫荆园,沈晚君第一次见到了睿睿。
在去接沈晚君之前,杨拂晓已经再三教睿睿要如何称呼了,所以,在沈晚君笑着叫他睿睿,睿睿就开口叫了“奶奶”。
“真听话,”沈晚君笑了笑,转过头来看自己儿子,“你瞧,是不是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顾青城看了一眼杨拂晓,点头道:“是一模一样。”
杨拂晓:“……”
其实,就在这段时间里,杨拂晓发现了一个规律,不管长得是不是相像,放在一些人的口中,就都成了一样。
客套话吧,一般都是这样。
紫荆园里又多了一个人,就又多了一份快乐。
………………
因为恰逢年关,而且又一连降了几场大雪,全国大部分地区温度骤降,顾青城派出去西北找那个孩子的人,也由于诸多原因搁置了几天,一直到大年三十,也还没有回信。
时间太久,而且中间孩子又被几度转手。
顾青城接到董哲的电话,在窗外正此起彼伏鞭炮声响,映着皑皑雪光。
“过年先停下手中的活儿,别找了,”顾青城说,“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年。”
“是。”
又是一个年。
杨拂晓看着窗外的璀璨烟花,恍然间想起来,五年前的那个春节,也是几个人在一起过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比较热闹,苏烟陆离,盛微微沈宸良。
今年王阿姨的女儿没有回来,还在国外,她也就留在紫荆园过年,年夜饭是和沈晚君一起做的。
杨拂晓一直以为沈晚君是出身那种千金小姐,但是却没有想到,手艺却这么好。
王阿姨指了指桌上的几道菜,说:“这都是夫人做的。”
她也不知道称呼沈晚君什么,索性就称呼夫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乱了辈分呢。
其实,沈晚君在听见“夫人”这样一个称呼的一瞬间,眸中有一瞬间的黯然神伤。
她现在算是哪门子谁的夫人,说到底也不过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胜在儿孙都在身边,晚年可以安度了。
沈晚君给睿睿夹了一筷子虾仁,“阿城,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找到了对么?听说是学钢琴的。”
杨拂晓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沈晚君,发觉她脸上带着一丝落寞。
顾青城点了点头:“嗯,找到了,是学钢琴的,现在已经毕业了。”
杜佳茵的存在,算是引发了沈晚君和顾青城的父亲顾振宇失败婚姻的导火索吧。
只不过,杨拂晓也有些奇怪,顾青城的父亲和沈晚君离婚这么多年,也还一直都一个人,并没有将杜佳茵的母亲给接回来。
后来她才听顾青城说了,杜佳茵的母亲,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对了,”沈晚君吃过饭,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的油渍,“我之前在浙江那边的古镇上,住过一个月,遇上了苏烟。”
杨拂晓有点诧异,不是说苏烟一路上是追着陆离去了西北么,怎么又去了江南古镇上……
她很快就想起来之前苏烟发的那条微博照片,就是在一片烟雨蒙蒙的街巷之中,陆离的一个背影,应该就是江南。
顾青城看向沈晚君,“妈,那个时候苏烟说什么?”
“当时见了她我也是很诧异的,她剪短了头发,我记得之前她是及腰的大波浪头发的,去年见的时候,就是齐耳短发,不过那姑娘五官清丽,短发也显得更加干练好看。”沈晚君说:“我当时是约她在茶楼里喝了一壶茶,她给我讲了一些所见所闻,然后我让她下榻在我一位友人的客栈里,大概是过了两三天吧,就离开了。”
杨拂晓问:“那个时候,妈您没见陆离么?”
沈晚君摇了摇头:“没有,就瞧见了苏烟。”
………………
吃完饭,家里就迎来了裴昊昱。
睿睿还是个小孩子,对于过年特别兴奋,穿新衣戴新帽而且还可以去放鞭炮,和裴昊昱这个小霸王两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儿了一阵子,冻的鼻头都是红红的。
裴昊昱这人还特别喜欢搞怪,玩儿炮仗也能玩儿出花样来,让一边的裴斯承跟着训斥,不过,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训斥,还都不如宋予乔说他一句管用,让裴斯承头上都冒黑烟。
杨拂晓看着都忍俊不禁,觉得这父子两人这么对峙也算是一对活宝,因为裴昊昱压根就不怕他老子。
事实上,裴昊昱也是在从裴家大院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紫荆园,裴斯承夫妇也实在是拗不过裴昊昱这个小霸王的要求,非要来找一趟睿睿。围狂贞亡。
外面的积雪还没化,到了现在这几年,在春节的时候正好遇上下雪天已经不容易了,总觉得下雪天的春节放鞭炮才显得更有意境。
顾青城在背风的墙壁后面打电话,杨拂晓牵着睿睿走到紫荆园门口,目送车辆渐渐远去。
大年三十的路上人影稀少,就连车也没有几辆,就在杨拂晓转身的同时刚巧经过一辆计程车,按了两声喇叭。
在家人团聚的这个时候,却在外面为生计奔波,其实,这样的普通人还是多的。
杨拂晓转身牵着睿睿向紫荆园内走,经过右手边已经接近荒芜的花园的时候,她脚步一顿,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在经过路灯下的时候,再向前走,就可以看见逐渐拉成的影子,杨拂晓的余光扫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两次她她转过头去,那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就又不见了,好像就只是她的错觉。
顾青城单手插着衣袋,已经打完了电话,看见杨拂晓微蹙着眉头,问:“怎么了?”
杨拂晓一手挽着顾青城,等到上了电梯才开口,“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就刚刚在外面院子里玩儿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人在从黑暗处向我这边看,但是等我找,也找不到到底那人在哪儿。”
顾青城皱了眉,将母子两人送到家里,才说:“我再下去一趟,你先哄睿睿去睡觉。”
杨拂晓点了点头。
………………
顾青城从电梯上走下来,向上竖了竖衣领。
地面上还是比较干燥的,积雪都已经铲了堆积在道路两旁的树坑之中。
他向前一直走到拐角的地方,一个身影从阴影处一步一步走出来,影子被逐渐拉长,出现一个瘦高的女人的身影。
是苏烟。
苏烟穿着一身黑,黑色的厚外套,黑色的长靴,黑色的毛线围巾,原来一直都是染成亚麻色的头发也变成了黑色,更加衬着一张小脸苍白。
之前沈晚君看见苏烟的那个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齐耳短发,现在已经长到肩膀以上了。
她开口叫了一声:“顾青城。”
口中呼出的全都是白茫茫的哈气,她穿的有些单薄。
顾青城转身:“先上楼吧。”
………………
来到楼上,杨拂晓便将浴缸给放了热水,让冻的嘴唇发紫的苏烟先进去泡一泡热水澡,去掉身上的寒气。
“缇娜姐,干净的毛巾在这里,”杨拂晓指了指在洗漱用品架子上,“那边是洗发露沐浴露。”
苏烟点了点头,“嗯。”
杨拂晓从浴室里重新走出来,下了楼,顾青城正站在窗口的位置抽烟,窗子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冷空气灌进来,将他指间夹着的烟气吹的七零八散。
“缇娜姐回来的事儿,你给陆离说了没?”
杨拂晓走过来,就将顾青城指间的烟给夺了下来,按灭在一边的烟灰缸中,顾青城等到身边的烟气散去,抬手将窗子关上了。
“不用给他说,他肯定已经知道了,”顾青城说,“别看陆离什么都不说,其实他比谁都清楚。”
顾青城拉着杨拂晓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向前敲在了茶几上,“其实,陆离自从成年之后就特别有主见了,他有段时间仇视所有人,但是却唯独不仇视苏烟,虽然说苏烟对她并不好。”
杨拂晓靠着顾青城的肩,忽然抬起头来问:“对了,你上一回不是说陆离离开了么?”
“嗯,陆明耀送他去了军校,”顾青城握着杨拂晓的手,“很明显,军校出来的要比我和裴三这种部队上出来的兵痞子就要搞一个层次了。”
杨拂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陆离就回到陆家了么?”
“对,”顾青城说,“陆明耀,也就是陆离他的父亲之所以是想要陆离回来,是因为陆老爷子那段时间身体已经不行了,接近油尽灯枯了,回来就是为了出现在陆老爷子面前,提醒一下,您还有个正经的亲孙子。”
杨拂晓心头一动,问:“那苏烟……”
她想到了那个陆家的表少爷陆荣,毫无绅士风度,动不动就打人。
顾青城看出了杨拂晓内心想要问的是什么,说:“苏烟还没嫁人,陆离是四年之后回来的,那个时候苏烟十七,还没有成年。”
………………
四年,变化真的很大,能够让一个尚且稚嫩的孩子,长成一个成熟的少年。
陆离回来这一天,身上还穿着军校的校服,看起来特别干练,头顶顶着烈阳。额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显得一张脸更加白皙,一般人家出去到军校晒烈日,都是越晒越黑,特别是那些爱美的女孩子,出去军训都是要涂上一层厚厚的防晒霜的,但是陆离好像就是肤质的原因,晒了皮肤也只会发红几天,然后就重新恢复成原来的肤色了,真的是羡煞那些女孩子。
他回来之后,应陆明耀和母亲的要求,手中的行李箱直接拉着就去了陆老爷子住的小楼,行李箱在外面一放,就上了楼。
陆老爷子在年前刚刚做了一个心脏的手术,因为受不了医院的那种氛围,偏偏就非要出院出院,要不然就每天发脾气,就连陆老太太都哄不住,真的是越老就越是脾气倔。
陆离上了楼,在楼梯上就听听见爷爷咳嗽的声音。
陆家算是大户,可是比起四年前,因为金融风暴受损,其实明眼人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在走下坡路了。
“爷爷,我回来了。”
陆离一进陆老爷子的卧房,就叫了一声,但是陆老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在一旁照顾陆老爷子的佣人趴在他的耳边说:“老太爷,小少爷回来了。”
“小离回来了,来,过来走近点儿,让爷爷看看!”
以前的那个说话中气十足,走路好像是一阵风的老爷子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这么短短的两句话,就说的气喘吁吁。
陆离走到陆老爷子面前,陆老爷子伸出手来拉了拉陆离的手,陆离感觉到手骨硌人,面前的老人已经瘦骨嶙峋了。
因为陆老爷子有兴致,让陆离说在军校的事儿,陆离就坐在一把椅子上,说了一些训练的事儿。
陆老爷子的听力明显是下降了,陆离说话吐字清晰字正腔圆,都需要在一边的仆人在他耳边将陆离的话重新喊出来。
所以,原本十分钟就能结束的话,撑了半个小时,直到陆老太太让人过来,“老夫人说,快吃饭了,让陆小少爷去换换衣服。”
这样,陆离才重新下了楼,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进房间去收拾。
就在他想要进门的时候,忽然看见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剪影。
他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下了,心脏不受控制的悸动了一下,这是他这四年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就算是正在经历青春期的那种少年懵懂时期,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站住脚步没有走,等到前面阴影处的那一抹身影走到光亮之中,也终于确认了,这个人是谁。
时隔四年,苏烟的面容已经基本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一张小脸长得相当惊艳,就算是不化妆素颜,也是那种美貌和气质并存的。
陆离在近阶段个头窜的很快,彼时苏烟才只有一米六三,而陆离已经一米七八了,高了苏烟一个头。
苏烟眼中分明是闪现出一抹诧异,“是你?”
陆离才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笑着看向苏烟:“嗯,我回来了。”
苏烟已经收回了目光,默然的从陆离身边经过,没有再给他一个正眼,陆离叫住了她。
“苏烟。”
苏烟正要下楼的脚步停下,转过头来看着他。
陆离表情有些赧然,挠了挠头:“你是叫苏烟是吧?”
苏烟嫣然笑了:“苏烟这个名字可不是你叫的,小弟弟。”
她的语气里带着轻蔑。
苏烟对于一丁点仇怨都记得特别深,因为在四年前,陆离的一走了之,到现在回来了,也只是一个陌路人而已,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不过,陆离没听出来。
他完全呆住了,这一刻,他也终于体会到军校的师兄口中所说的怦然心动了。
这个晚上,在洗澡的时候,陆离第一次除了清晨的梦遗之外,有了一种蓬勃的欲-望,然后,他坐在马桶上,脑中回想着苏烟那最后一笑,然后低吼了一声,脑中闪过一道光亮,终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在射-过之后,陆离有些颓然地坐在马桶上,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啪的一声特别响亮,他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就是玷污了苏烟。
………………
军校这种存在是可以磨练人的意志的,陆离这一次回来,身上就增添了一种军人的气势,陆老爷子很是喜欢,也喜欢听陆离说在军校里的一点一滴,陆老太太便安排他住在家里,可以随时去看陆老爷子。
当时听了陆老太太的这个决定,头一个不爽的人就是陆简汐一家子。
陆简汐说:“这事儿是怎么搞的?老太太这不是明显偏心么,我们家阿荣和阿琪在老爷子面前伺候过多长时间,这老二家的陆离才刚回来,就已经上位了!”
陆简汐的老公陆臻说:“你先消消气,就是让他多陪陪一个快病死的老人,也值当你这么生气啊。”
苏烟没有闲心听这一家子吵架劝架,就想要转身离开,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面前忽然横过一条臂膀,苏烟还来不及躲开,就被面前的这个人硬生生的给拉了回来,按在了走廊上的一扇窗户前面,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刚才就看见你跟陆离那小子眉目传情!你是不是对他还不死心?”
陆荣身边的女人身边却装着另外一个人,这让陆荣不能忍受。
这个时候,陆荣已经二十了,上了大学,每天换女朋友好像是流水一样,苏烟虽然是自小就定下来的正妻,但是对于陆荣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能管。
苏烟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她偏转了视线看着陆荣身后的墙面,“大少爷,放开我吧,一会儿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陆荣现在就讨厌死了苏烟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明对谁都可以展现笑脸,但是对他,永远都是冷冰冰恭恭敬敬的。
他抬手就死死地掐住了苏烟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用尽了力气。
苏烟顿时就觉得肺部的呼吸被阻断了,呼吸不上来,整个人都是飘的,所有的血液都向头脑上冲了上去,呼吸逼仄。
甚至在这一刻,她想,死了就死了吧,一死百了。
在这边经过的一个佣人王妈看见了这一幕,惊叫了一声,就走过来,“大少爷,要出人命了!赶紧松手!”
这个时候,陆荣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了苏烟的脖子,在空气刹那间涌入口腔的同时,苏烟弯腰咳嗽了两声。
陆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激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仍旧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
王妈赶忙扶着苏烟进了房间,给她倒了一杯水,“苏小姐,您没什么事儿吧?”
因为苏烟对陆宅这边的佣人都十分友善,所以佣人们也都挺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灵气的小姑娘。
苏烟喝了一口水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嗓音嘶哑地说:“没事儿,王妈。”
王妈临走之前,苏烟说:“晚饭我就不下去吃了,您帮我给奶奶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
王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因为同样都是贫苦人家的人,也就心有怜惜。
王妈在餐桌上给陆老太太说了,陆老太太说:“那孩子身子虚,你们厨房看着做点什么吃的东西给送上去。”
陆离很快的就吃了饭,等到王妈从厨房里端了一碗肉丝鸡蛋面出来,他上前一步:“苏烟怎么了?”
王妈没敢说是陆荣给掐了,只是说:“就是身体不舒服。”
陆离就追着问:“哪里不舒服?”
当时,在很多人面前,陆离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男孩,王妈被缠的很了,便多留下了一句:“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的那几天。”
陆离当即就脸红了。
这个晚上,陆离在临睡前,在小厨房里鼓捣了一会儿,冲了一碗姜汁红糖水,给苏烟端进了房间。
在门外,陆离踌躇了许久,直到碗里的红糖水凉了,又端到厨房里去热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来敲了敲门。
听见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声音,陆离清了清嗓子,回道:“是我,陆离。”
但是,就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看见打开门的并不是苏烟,而是一脸讥讽的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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