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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下五阶、四阶、三阶……
“小陆!”程姐一下子扶住了我。
我浑身颤抖不已,两脚发软,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可是那一抹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红色闯入了我的眼中,我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我推开了程姐,自己抓紧栏杆走完了最后的阶梯。
那流淌着的鲜血顺着阶梯一直往下流着,就像是恶魔的爪子不断的向下延伸,而那血的源头就在上面的楼层,不曾止住。
我张大了嘴,那句“易康”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沈易康就那样躺在上面,浑身置于血泊之中,血流成河,想必就是如此。
程姐惊叫了一声,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而我看着沈易康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合上了嘴巴,这一刻,眼中的泪也不是泪,就跟这血河一样,不停的流。
我踏上了一阶阶梯,目光空洞的看着沈易康,就好像眼前的景象并不可怖,也没什么令人惊讶,躺在那里的人是和我在闹着玩儿。
可是我又迈了一步,那种心头的闷痛让我的身子晃了晃,我哭出了声音,可断断续续的,连哭声都是那样的懦弱无能。
“程姐……”我唤了一声,又向上迈了一步。
程姐没有回应我,不知道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没了意识,还是怎么了,总之她已经没了动静。
再迈一步,我维持着艰难的呼吸,哆哆嗦嗦的说:“叫……叫救、救护、救护车来……”
程姐似乎真的是被吓的不轻,听完我的话,半天才拨通了电话,磕磕巴巴的说:“快!有人受伤了!快派救护车来!”
而也就是这时,我看到了沈易康的脸。
全是血。
他脑袋下面就像是有一个血湖,因为额头那里还在滴着血,所以给地面的那个血泊惊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可是沈易康闭着眼睛,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无辜,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除了这一身的血,真的瞧不来有什么不对的。
但我知道,这是生命在流淌,在流失……
我低下头,强忍着那种痛,简直是要咬碎了牙关,我问自己沈易康这是死了吗?就连他也要弃我而去了吗?我接受不了。
“易康!”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终于从我心底爆发了出来。
……
沈易康被推进手术室后,我站在手术室外,浑身麻木。
抬起头,我看着亮着灯的“手术室”三个字,只觉得这地方,我来的太多了,多到那种原本该有的恐惧和担忧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就是一个扫把星,和我有联系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要是大雪的那个晚上,我妈没有捡了我,就让我活活冻死,那该多好!
这样的话,翠姨和我妈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被大火烧死;丽儿不会没有妈妈,跟着我受罪;沈易康更不会没了大好人生,现在连命也要搭上。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身边的每个人!可我却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向着手术室的大门那里靠近了几步,我喃喃道:“易康,你出来好不好?我有好多的话要和你说……你出来……”
我哭着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沈易康躺在血泊里的样子,那样的痛何止是心如刀绞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你给我滚!”一声怒吼顺着医院的走廊传了过来。
我回过头,看到沈良伦、冯商、蒋涵、沈亦霆和杜礼赶了过来。
沈良伦的脸色通红,冯商和杜礼扶着他,与其说是扶着,不如说之强行架着他走,而一旁的蒋涵和沈亦霆则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快走到我的面前时,沈良伦用力甩开了杜礼和冯商,冲过来就要打我,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抡在我的脸上,是沈亦霆一个闪身挡在了我的身前,那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亦霆说:“二叔,当务之急是易康的身体,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沈良伦一副恨得牙根痒痒的样子,瞪着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这个贱人毁了易康的婚事,现在把他又害到了医院里!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沈良伦说着又要打过来,沈亦霆却是岿然不动,始终把我护在身后,他看了眼身旁的杜礼,杜礼点了下头就走到我的身前,小声道:“我带你走。”
我摇摇头,向一旁挪了几步,说道:“我还不能走,易康脱离了危险,我才能放心。”
“你还有脸说这种话?我打死你!”
沈良伦夺过了冯商手中的手机,直接向我砍了过来,沈亦霆见状一个转身,用后背生生接下了这次的攻击。
我和他面对面挨得很近,我几乎听到了手机砸到他骨头上的声音。
有他在,我总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没什么好怕的,然而眼前的他这样护我,我看着他的时候,却再也不觉得这一颗心是踏实的。
“亦霆,你起开!”沈良伦喊道。
沈亦霆对此话充耳不闻,他也在看着我,我们对视着,我看到他眼中的我再也没有以前面对他时的爱慕和柔情,我变得和他一样冰冷。
“陆小姐,我先带你走。”杜礼上前又和我说了一句。
我依旧看着沈亦霆,忽然就觉得我这一生仅此一次的爱恋已经消失殆尽,哪怕我怎么用我的血去暖,也换不来那些心跳和悸动。
我扭头看向了杜礼,眼神决绝而坚定,我说:“我不走。”
杜礼一愣,不知道是因为我的执拗,还是因为未曾见我这般强硬过,但是我对此没什么兴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留在这里,等沈易康平平安安的出来。
“你不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明白!”沈良伦说。
我暗自握紧了双拳,对于沈良伦自出现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鞭子一鞭子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不可否认的。
“伯父,您动那么的大气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先耐下心来等易康出来才是最要紧的。”蒋涵上前扶住了沈良伦。
沈良伦看了看蒋涵,微微皱起了眉头,估计是觉得刚才的话也是在打沈易康的脸,一时间没了声音。
我们几个人陷入了沉静之中。
沈亦霆背对着他们所有人,还在目不转睛的看我,而我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都像是在这时间之中静止了一般,惟有那手术室大门发出的那“吱”的一声,让所有人才缓过神来。
医生走了出来,沈良伦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医生的白大褂,问道:“怎么样!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说道:“患者从楼梯上滚下来,身上有不少伤痕。腹部上的伤口应该是滚下来的时候被什么坚硬的物体刺穿了一下,所以才会流了那么多的血。不过送医算是及时的,所以这伤并不致命。倒是那脑部的……”
“脑子怎么了?”沈良伦急的大喊,被他抓着的白大褂已经有些撕裂。
医生低下头,重重叹口气,说:“家属做好准备,由于脑部受到的重击很是严重,恐怕这人……这人以后就是植物人了。”
医生话音一落,沈良伦捂着心口,长大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昏了过去,冯商和蒋涵立刻过去接住了他。
而我……
我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去,是沈亦霆拦着我的腰将我接住。
“亦霆,我和冯助理先顾沈伯父这边,这里交给你。”蒋涵说着,就和冯商连同几个医护人员去抢救沈良伦。
沈亦霆没有理会蒋涵的话,他只是看着我,放在我腰上的手越来越紧,直至变为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抬眼看着上面的手“手术室”三个字,它还亮着,那就是有希望的啊!
医生怎么能说沈易康成了植物人呢?植物人!他才二十四岁,人生正当好年华,这才刚刚开始啊!
推开沈亦霆,我冲到大门那里,砸着门哭喊道:“易康,你出来啊!出来!你不是叫我等你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出来!我求你了!出来!”
沈亦霆上前,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说道:“冷静一点,治疗还没有结束,我们不能干扰救治。”
听到他的声音,我只觉得整个人和过了电一样,浑身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抗拒他的触碰。
我狠狠推开了他,指着他说:“是你!是你害的易康!都是你!”
沈亦霆听后面无表情,而杜礼却是大惊不已,他马上上前说道:“陆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我反问了一句,继续恶狠狠的看着沈亦霆,“易康出事前我们通过电话,他说他要来沈氏结束一切,他来沈氏能找谁?沈氏又是谁的地方?谁能在沈氏里动手?只有你!你心虚了,你在医院听完我的话,怕我告诉易康真相后,你会满盘皆输,所以才把他害成这样!”
沈亦霆看着我依旧没有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骤然攥紧了自己的双手,上面的那些青筋凸起,在他素白的手上显得十分的可怕。
“一派胡言!”杜礼喊了一声,走到了我的面前,“若是沈总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计划,何必一开始搞这么多,直接在美国动手不就好了!”
听完杜礼的话,豆大的眼泪再一次从眼中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沈易康,我不相信这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在害他!可是谁又能忍心下手,他那么善良,那么友好,他是个好人啊!
我捂着自己的脸哭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把整颗心生生哭出来。
害了沈易康的那个人就是我,是我!如果不是我听了沈亦霆的话去勾引他,他又怎么会泥足深陷?如果不是我稀里糊涂怀了孩子,他也不会为此遭受这样的横祸!
沈亦霆走过来抱住了我,拍着我的后背说:“我会找来最好的医生救他,他一定会没事的。”
这怎么可能呢?是植物人!是成了植物人!除了有奇迹发生,他怎么能过醒来?
“你才刚刚出院,不能这样的哭。”沈亦霆说。
一提这个,我顿时想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我再一次推开了沈亦霆,护着自己的肚子,让他不能靠近我。
沈亦霆见我一脸的防备,微微蹙起了眉。
我说:“你别再过来,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接触。”
沈亦霆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伸手要来抓住我,可是眼看就要碰到我手腕的时候,他又收了回去。
他说:“他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会调查的一清二楚,你根本不需要如此自责。”
“我不需要如此自责?”沈亦霆这话让我有点儿不敢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走到今天这步和我没有关系吗?和我们没有关系吗?”
沈亦霆听了又是向我靠近了一步,对我说:“我不许你想这么多,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你来处理?你倒是告诉我他成了植物人,要一辈子躺在床上,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恐怕只有一命换一命吧?”我说。
沈亦霆听后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他按住我的肩膀,立刻说:“你现在怀着孕,很多事情多想无益。”
我动了动肩膀,并且扫开了他的手,说道:“怀孕?我怀孕与否与你有关系吗?我肚子里的孩子又与你有关系吗?这是我一个人孩子。”
说完这话以后,我也没去顾及沈亦霆脸上闪过一丝恍然,直接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这里,我是不能呆下去了。
心里的那中煎熬我承受不了,我看不了沈易康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样子,我一定会死,会痛死,同时,我也更不想和沈亦霆待在一个空间里。
可是沈亦霆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我还怀着孕。
所以我现在只能逃走,只能继续自私下去,但是我以后会一直陪着沈易康,向他忏悔,等他醒来。
……
杜礼追出来说是要送我,而我看着他就和没看见一样,直接走到马路上叫了一辆计程车就离开了。
回到温悦园,我一打开门就看到正在和琳达玩耍的丽儿,还有站在一旁的玲玲。
玲玲看见我以后,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倒是丽儿什么都不知道,欢天喜地向我跑了过来。
琳达见她有些莽撞,便牵住了她的手,说道:“丽儿,你没见姐姐有些累吗?先让她去卧室里休息一下,琳达姐姐继续陪你玩好不好?”
丽儿听后看了看我,然后笑着说:“姐姐累了,快去睡一觉吧。然后我们在一起吃一顿饭,最好把叔叔也叫来!我好久没见他,好想叔叔!”
我听后面色一冷,敷衍的和丽儿说了句“乖”,就直径去了卧室。
坐在床上,我只要一想起医生宣布沈易康成为植物人的这件事,我就想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我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呢?居然不仅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还让他的余生要在病床上度过!
“噔噔噔”的敲门声传来,我赶紧擦了擦眼泪,然后就看到玲玲推开了卧室的门。
她的样子还是有些羞愧,可是我心里已经是一清二楚,她也是按照沈亦霆的吩咐办事,没得选择。
“陆小姐,对不起。”玲玲向我道歉,“那日在妇产医院的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这也是你的工作,我没有怨你。”我说。
玲玲听后叹了口气,又说:“这件事想必先生也是有他的安排,您不要过分介怀。先生他肯定也是有原因,不然的话,谁也不会愿意挺而……”
“这点我更清楚。”我冷声打断了玲玲的话。
沈亦霆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正是因为知道,到了此刻才觉得无比心寒。
“姐姐,你没睡觉啊?”丽儿从门缝那里探出来了一个小脑袋,“我可以进来吗?”
我又摸了摸脸颊,确定没有眼泪,才维持笑意说了句:“进来啊,姐姐也有几天没见你了。快进来。”
丽儿听后蹦蹦哒哒的跑了过来,一下子就要扑进我的怀里,可玲玲却是赶紧制止道:“丽儿,姐姐的身体有些不好,我们的动作要小些。”
丽儿听后立刻皱起了眉头,说:“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抱着她,摸着她的脑袋,回答道:“没事的,丽儿不要担心,姐姐一定会好好的。”
丽儿仰着头,看着我眨巴这大眼睛,跟我说:“姐姐,要开家长会了。老师邀请爸爸妈妈一起去……可是我……你能和叔叔去吗?”
我听后心里一揪,随即看向了玲玲,她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将丽儿的脑袋轻轻按入怀中,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孩子的这个请求我若是不答应,她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别的孩子面前不一样,心理上会受到伤害,可是我又该怎么答应她呢?
“丽儿,姐姐自己去不可以吗?叔叔他……他很忙的。”
“可是同学们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去的。”丽儿又说,“要是你一个人去,会不会……显得奇怪?”
面对她的又一次问题,我说不出来一个字。
有些谎言真的从一开始就不能说,因为只要说了一个谎,就需要再说无数个谎去圆第一个谎。
就好比我对沈易康的伤害,就是因为我一次次的谎言,一次次的软弱,一次次的优柔寡断,才酿成了今日这么大的悲剧。
看着丽儿,我说:“叔叔他去不了,因为他不是我们的亲人,没有必要对我们做什么。所以有姐姐就够了,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她听了这话以后,原本满怀期待的小脸儿一点点耷拉了下来,见她如此,我也是心疼不已,但是有时候人真的不能一时心软。
丽儿没再说什么,只是窝在我怀里待了一会儿,就和玲玲离开了。临走时,玲玲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放心。
她们离开以后,我坐在床上,双手不自觉的抚摸着肚子。
宝宝啊宝宝,你瞧见你的丽儿姐姐没?没有爸爸的生活会很辛苦的,你可以承受吗?到时候要受的那些冷眼和嘲笑,你可以吗?抛开这些,就连你的户口,你的出生,我又该怎么保证呢?
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如同泰山压顶向我倒了过来。
……
晚上,送走了丽儿和玲玲后,琳达也回了自己家。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洗脸时,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双眼空洞,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忧愁和惨淡,我才二十三岁,但是我觉得我的心已经沧桑的像个枯槁老人。
回到客厅,我走到窗前去拉窗帘,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子,而车子旁,沈亦霆正在那里抽烟。
心里微微一动。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我们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虽然相隔了一段距离,但是我感觉得到他的有些疲惫,而且路灯下的他显得十分孤独、寂寞。
我知道,沈亦霆的孤冷是有原因的,没有一个人天生就是这样的。
我也曾想就这么傻傻的,不知伤痛的去温暖他,哪怕他拒绝我,我也愿意陪在他的身边,只要他有需要的时候,张开双手就可以抱到我。
然而,就算彼此走了很久很久,做了很多的事情,给了很多感动,我也明白,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最后想起来波澜不惊的人是他,而还没说话眼眶就湿润的人,是我。
到了现在,沈易康因为我们的错误成了植物人,无论是有人存心害他,还是一切都是意外,始作俑者都是沈亦霆,而我就是那个帮凶。
我原谅不了自己,更原谅不了沈亦霆。
再看了看他,他始终也在看着我,就好像从来没眨过眼睛一样,我不知道他这么晚突然来这里是为什么,是有话和我说还是又想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这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孩子吗?
算了,我猜的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
把窗帘拉上,彻底隔绝了楼下的沈亦霆,我回到了卧室。
这一晚上,我做了很多的梦,每个梦应该都很可怕,可是当我浑身是汗的惊醒以后,我就又把梦里的所有忘记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餐厅那里想要给自己斟水喝,却发现保温壶那里放满了温水,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些。
握着杯子的手一抖,我毫不犹豫的走到了窗前,拉开窗向下一看,就发现沈亦霆原来还没有走。
扭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中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水,发愣了好久,最后把杯子放在了窗台上,再一次折回了卧室。
再暖的水,也有凉了的时候。
……
转天一早,我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然后去了医院。
站在沈易康的VIP病房外的时候,我双眼模糊,根本没有力气去推开这扇门,就在刚刚,医生告诉我沈易康现在就是植物人,能醒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要说我昨天离开的时候,没有抱有一丝的侥幸心理,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沈易康没有推出来,一切都还有变数。
可现在一切都是尘埃落定。
我要怎么面对沈易康呢?他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把他害成这样的人就是我,一个他全心全意深爱着,保护着的说谎者。
“这位小姐,您需要帮助吗?”一个护士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赶紧擦了下眼泪,然后回头看着她说:“里面是……是我的……”
“您的男朋友吗?”护士说,“您也不要太伤心,这样的情况苏醒过来的人也是有的,医学奇迹每天都在上演,您只要有希望,说不定就会愿望成真。”
听了护士的话,我明白这是安慰,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那就是因为它的概率几乎没有,可是希望这东西,真的不能失去。
在门口又站了许久,等我彻底不哭了,我强迫扬起了一抹笑脸,走进了病房内,我想像以往一样和他相处。
可是当我看到他脑袋上缠着厚重的绑带,整个人就像个木偶直愣愣的躺在那里的时候,我好不容易停掉了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我冲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说:“易康,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有好多话和你说,你醒醒啊。”
沈易康死死闭着眼睛,他根本听不到我说的话。
他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原来一个鲜活的人给你带的那些最不经意间的东西是那样的美好,珍贵。
笑了笑,我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手上。
我说:“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笑起来真的特别傻,你紧张的时候还爱磕巴,那样子……”我实在不想再去回忆,“易康,我特别想你,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思绪难以控制的回到我们从山庄回来之后的某一天,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就每天下班买了饭菜来陪我一起吃,就那么几天,每次他都要找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有一晚,我们一起吃饭,他看到了汤里有个黑色的东西,瞬间大惊失色,一把夺过我的筷子,然后抓着我的手就要带我去医院。
我赶紧问他这是怎么了?
沈易康一本正经的指着他碗里的那小团黑色东西,说:“没想到这么有名的饭店也会有卫生问题,真的是可怕!我们赶紧去医院啊!”
我愣了一下,挣开他的手,然后用勺子把那团黑色的东西捞了出来,仔细一看,是木耳的碎块儿。
被我说出来真相后,沈易康一下子红了脸,说:“我……我眼神不太好,我们继续、继续吃啊。”
我看着他,已经忍不住笑意,我问他:“你不是和我说这汤是你炖的吗?可是你刚才怎么说有名的饭店也会有卫生问题?”
沈易康一听,脸涨的更红了,一双手端起了碗又给放下,最后和我说:“我的好晚之,你就别笑我了。我炖的汤,你敢喝,我都不敢做!”
我见他一副囧样,笑容更大,跟他说:“其实我一尝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你做的了,没想到你自己就露馅了。”
沈易康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牵着我让我坐回了椅子上,跟我说:“就为你这句话,我一定要学学厨艺!”
我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我说:“你不是说要给我做饭的吗?你躺在这里怎么做啊!你上次煎的鸡蛋,我也没有吃啊!易康……”
我一次又一次的声泪俱下,可是沈易康永远没有反应,永远都是闭着眼睛。
他这是在报复吗?报复我从来不回应他的爱意,甚至是说狠话去伤他的心,所以他现在不再理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他醒来以后打我、骂我、和我断绝来往,我也不想他就这样躺在这里。
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我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不祈求什么,就祈求不要遇见你,更不要遇见沈亦霆。你们是沈家的兄弟,各自为着自己的生活忙忙碌碌。你们的悲剧我不要参演,我的悲剧你们也不要介入。可是没有如果啊,你现在躺在这里……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我或许会选择和我妈一起葬身火海,这样我也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我平凡的人生。
……
余下的时间里,我就一直默默站在沈易康的身边,没有再说话。
因为我明白我的忏悔他是听不到的,我的那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
沈易康是不会原谅我的。
在这一场注定的悲剧里,谁也原谅不了谁,谁也救赎不了谁,想要活下去就要背负着良心债,煎熬的过完余生。
临别时,我在沈易康的额头上轻轻留了一个吻,我对他说:“我会等你。”
说完以后,我离开了病房,低着头走着。
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来医院终归是有原因的,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人性边缘的世间百态,医院的墙壁聆听了比教堂更多的祷告,所以我的呼唤和乞求,是不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被听到和实现了?
吸吸鼻子,我感觉眼眶又有些酸,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就在我走在医院大厅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我一声,我扭头一看是很久没有看见过的蒋川。
“陆小姐,我们好久不见。”蒋川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我点了下头,心想他可能是来看望沈易康的,便又准备离开,但是他却上前拦住了我,说:“我们移步去那边的咖啡馆谈谈好吗?”
我微微皱眉,说道:“我和蒋先生应该……”
“对了,还没恭喜你计划成功,婚约取消了。”蒋川说着,脸上又闪过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不仅仅恭喜你,还要恭喜沈大少爷。”
我听后大惊,一连退了好几步与蒋川拉开距离。
他见我如此仍然保持着笑意,说道:“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恭喜之外,再来就是给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