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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手里的拐杖,十分光滑,并不是很粗,看上去像是桃木做的。
一阵风吹过,几片泛黄的桑树叶被风儿从树梢上拽下,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坠落在地上。
这画面,别有一番滋味。
树下放着一张石案,几个石凳在一旁胡乱地摆放着。
老嬷嬷摸着石案,寻了一个石凳坐下。
扶苏把剩下的果子塞进嘴里,在她对面坐下。
太阳的脚步又向西挪了挪,阳光经过树叶的折射,削弱了许多。
“老奴听说,小姐,前些日离家出走了?”老嬷嬷问道。
怎么每个人见面都聊这个?能不能换个话题啊?
扶苏又咬了一口果子,说:“这桑果真好吃!这棵桑树这么大!有几百年了吧?”
“这可不是桑树!”老嬷嬷说道,“这叫扶苏树!相传,上古时期,掌管百草的神农氏发现了一棵神奇的果树。它的叶子能去腐生肌,果实能使人容颜焕发。他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扶苏。”
“扶苏......不是我的名字吗?”扶苏不解地问道。
“因为,七夫人就是在这棵扶苏树下,生下的小姐。所以,为小姐取名——扶苏。”老嬷嬷解释道。
“哦~明白了......”扶苏复瞧了眼葱葱郁郁的大树,轻轻点头。
老嬷嬷抬起手,稍稍凑近扶苏,捏下落在她头顶的树叶,放置在案上。
“小姐,自从大小姐入宫以后,便再也没来过偏院了......”老嬷嬷又拭了下眼泪。
扶苏忽然问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入的宫啊?......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老嬷嬷擦完泪,将手帕叠好,说道:“春去秋来已六载。此前,六小姐与大小姐最是要好。大小姐一走,偏院再无热闹之日。”
“那大夫人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连动都不能动得?”扶苏继续问道。
老嬷嬷摇了摇头,说:“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外宣称是中风所致。只有我与二夫人心知肚明,大夫人究竟是如何落得这副下场的!”
看她有些激动,扶苏不忍继续追问,忙转移话题,说:“嬷嬷!......下个月,我也要入宫了!嗯......你们有什么话要带给大姐吗?要么写封信,我帮你交给她!”
“什么?六小姐......也要入宫?”老嬷嬷合上眼皮,摇了摇头,说道,“长公主,究竟何时才能迷途知返?!我们许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嬷嬷老泪纵横,扶苏忍不住鼻头也跟着酸了起来。
擦了把泪,嬷嬷说道:“大小姐与上官家的嫡长子,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与逍后无休止的斗争,长公主竟打了送大小姐入宫的主意......”
原来上官慕和上官硕是一家人。
那一年,两人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上官慕亲选了媒人,亲备了彩礼,只待吉日一到,上门提亲。
谁知,细心准备的彩礼连许府的大门都没进,就被二夫人拦在了门外。
上官慕被告知,许明月三日后,即将入宫受封,成为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员。
临行前,许明月深夜出逃,密会上官慕,并私定终身......
二夫人想不到她竟会想出如此招数,一气之下,给大夫人灌下了逍遥露。本来身体就不济的大夫人,从此便成了知觉的活死人。
按道理说,许明月失了身,本是没有入宫的资格。
不料皇上却因此对她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非但没有降罪于她,反而对她称赞有加,说她是个十分贞烈的女子。
许明月入宫后,大夫人更是无人照料。
几年来的操劳与忧郁,使孙嬷嬷变成了老嬷嬷。不及六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一位花甲老人。
太可怕了!
扶苏黯然神伤,难以想象今后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老嬷嬷的手帕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了,扶苏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擦泪。
“小姐......”老嬷嬷被她的举动所感动,动容地抓住了她的手,说,“看到小姐,老奴就想起了月小姐!无奈,月小姐太过倔强......六小姐既然心无旁骛,若能常伴君侧,也不为不可......长公主如此肆无忌惮,全因太后对她的偏爱,连皇上都不敢拿她怎么样。若是没了太后......”
“其实,我是有点不情愿......”扶苏一想起大夫人躺在床上的模样,就感到一阵后怕,“我要是不顺着她的意思,不知道她会怎么对我娘呢......”
“哎——”老嬷嬷长叹一声,说道,“七夫人是个苦命的人......是大夫人连累了她......不过,若不是因为二夫人罚她来偏院,小姐也不会有缘出生在这扶苏树下了......这么多年来,七夫人虽然从未亲来看望大夫人,可是老奴知晓,时常莫名其妙被丢在门口的东西,一定是七夫人派人送来的!”
说到这,老嬷嬷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浅笑。
“七夫人是个真正的善人,对小姐狠心,不过是做给有心人看的。”老嬷嬷轻轻拍了拍扶苏的手背,说道,“小姐,不来是对的......我的确有东西必须要交到大小姐手中。明日,恳求小姐,叫个靠得住的丫鬟来一趟,记得,悄悄的......”
“嗯!我入了宫,一定想办法把东西交到大姐手里!”扶苏使劲地点了点头,这会,早没了方才那一股子冲动劲。
“小姐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老嬷嬷将扶苏的手帕还给她。
扶苏说道:“这手帕,送给嬷嬷!我走了!嬷嬷,再见!”
“......”
老嬷嬷微笑着,望着扶苏风一样离去的身影。
她盯着手帕傻笑,她记不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像今日这般开心过了......
我就说,哪有不疼孩子的妈?
回去的路上,扶苏暗想。
外表温柔的妈也是妈,内心温柔的妈也是妈。
扶苏的眼眶湿了,胸口憋闷的疼痛,令她禁不住抬手相抚。
两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人。
一边是狼群,一边是虎窝。
一个诱饵,既然选哪边都是一样的结果,倒不如遵从狩猎者的想法,省得牺牲其他的诱饵。
以前学戏的时候,特别盼望着演戏。
我特别喜欢演戏,因为扮演不同的角色,就可以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演错了,还能重来......
这是她学戏时及学戏以前,经常说的一番话。
后来真演了戏,体会戏中角色的人生,才发现,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那一说。
望了眼富贵院的高墙,扶苏松了口气,垂下手,目无表情地往琉璃院走去。
刚到琉璃院的门口,西边的阳光在门口拉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衣袂飘摇。
这个影子又高又大,几乎占据了门口全部的空白处。
看这样子,一定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