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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仙在你枕头底下发现此物。”
鞫容侧躺着身子,一手支起额头,一手伸进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皇后左氏临死前留下的那份血书,冲左淳良不怀好意地乐呵了几声,宛如斗牛一般将手中血书张扬在此间主人眼前,奚落调侃道:
“勾践卧薪尝胆、雪耻图强,大人你夜夜枕着血书,日日琢磨报仇雪恨,这许多年,你怕是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到吧?如此处心积虑,当真是难为你了!”
“鞫容!你、你……快把它还给老夫!”
自个小心藏起的血书,竟落到了这个狂徒手里,左淳良顿时两眼充血,宛如被激怒的公牛,鼻孔里喷粗气,刨刨蹄子就要一个猛子扎过去。
鞫容慌忙摆手:“慢来、慢来!大人要与本仙拼老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放着东宫里你的那位亲外甥,又该依傍谁去?”
“我呸!”好个癫狂道人,哪壶不开偏偏提哪壶,这不是狠狠踩他的痛脚么!左淳良气得浑身发抖,急赤白脸地吼吼:“见鬼的亲外甥!你还真拿老夫当白痴耍?那小子都不知是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也敢登堂入室谎称皇族血统?鞫容,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与那蛇蝎妖妇背地里勾勾搭搭,做的什么欺世盗名的事!”
“哎”了一声,鞫容起身坐直,将两腿搭在床沿下,悠哉晃荡一对儿赤足,摆着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样儿,照样笑得贼兮兮:“你个老小子三日不上朝,本仙就觉出有猫腻,看来今儿晚上这一趟,没白跑。”
“一定、一定是那蛇蝎妖妇!”左淳良像是想到了什么,跳起脚来,一根手指头戳过去,险些戳到鞫容鼻子上,“是她忤逆圣旨,私自将你偷放出来的!你与她素有私情!你二人不清不楚的……”
啪!
一只木屐凌空飞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左淳良的嘴巴上,险些将这老小子的嘴巴打烂。
刚刚使出“暗器”行了凶的鞫容,伸展了左脚,又伸展右脚,脚趾头一翘,稳稳勾起床底下摆的木屐,一个飞踢就将木屐甩出去,啪的一声,这一回,又正中宰相大人的脑门子,落下一道乌青的鞋印,却没能让这老小子脑筋开窍。
听他两手捂脸痛得哇哇叫,鞫容抚掌起哄道:“叫呀!你大点声叫呀!实话告诉你——今儿晚上,本仙在你房里想对你干啥就干啥,哪怕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理你!”
果然,叫了老半天都唤不来府中护院壮丁,左淳良才知大事不妙:“本官府上的人呢?你把他们都怎么了?”
鞫容居然冲他扮个鬼脸,呵呵一声:“你猜!”
猜你个头!左淳良鼻子一歪,又险些气到吐血:“狂徒,休要欺人太甚!你与蛇蝎妖妇勾搭成奸,欺上瞒下,犯下滔天罪行!等圣上班师回朝,本官定要告你们个欺君之罪,将你二人游街示众、千刀万剐!”
“大人啊大人,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鞫容光着脚站到了地上,反剪双手在背后,一步步逼向宰相大人,“本仙怎会等你去向暴君告状?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
“你想做什么?”老谋深算的宰相大人,这一回是彻底失算了,正当他瞪着两眼、全神贯注地防范着面前步步迫近之人时,却没料到真正的杀招隐藏在他的背后!
趁他小心翼翼往后退时,门板夹角的阴影里,诡异地“扭”出一抹魅影,来得极是突然!
“魅影”无声无息地“贴”到宰相背后,劈手一切,一下子就切中了左淳良的后颈,他连哼都没哼一声,闷头栽倒,两眼一闭,瞬间晕他姥姥家去。
“令主,如何处置此人?”
无声无息般蹿出来的魅影,黑巾黑袍黑靴子,正是册立储君当日,割去钦天监小吏头颅的、那个被唤作“小九”的暗卫。
金灵令下,鞫容可随意调遣隐卫密探,宰相府邸里那些护院壮丁,眼下正“酣睡”不醒,他入宰相府,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顺便还能夜里“偷人”:“将他带走,让这老小子也尝尝——本仙当年吃过的苦头!”
“得令!”
人影连闪,咿呀的开门声中,房内的蜡烛“噗”一下熄灭了,夜色罩来,周遭又陷入一片漆黑。
※※※※※※
漫漫长夜终有尽时——
从昏迷之中、悠然醒转的宰相大人,眼皮子一动,缓缓睁开两眼,一瞬的迷糊过后,才慢慢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心头“突突”一跳,僵住身子躺着不动,两粒眼珠子则悄悄转动起来。
暗中观察自身的处境,他登时发觉:自个居然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层鸳鸯锦绣的薄粉色被褥,鼻端能闻到一股如兰的幽香。
这是谁的床?自个这是在哪里?
心中惊疑不定,左淳良小心翼翼侧过头来,屏住呼吸,往枕头另一端定睛细看:床上居然还躺着个人,是个女子,仅着亵衣肚兜,在被子外露出藕般嫩滑的手臂,香肩、玉颈、秀发缕缕,女人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与他肩并肩地拥被共榻而眠,睡得正香。
左淳良看清那女子的面容,登时惊得魂飞天外:娘啊,这、这这这……这不是德妃娘娘么?!
他怎么就睡在了容华宫的德妃娘娘床上,将祁王李玑的生母给“睡”了,给暴君戴绿帽子,他这条老命还不得玩完?!
鞫容!一定是鞫容!
四年前,皇后含恨跳下城楼,香消玉殒,丢失了国舅爷头衔的左淳良,意图报复,搞不垮如意宫也要折断蓥娘的“左膀右臂”,——鞫容当时深受贵妃倚重,左淳良便在暗中联手李炽,从鞫容曾经的师兄蛮玄子处,打探到鞫容的弱点,强要自己的胞妹、当时已是后宫御妻的虞嫔扮作何仙姑的模样,趁鞫容身中迷药、神志不清时,硬是制造出他与她有染的假象,下套让匡宗亲自来捉奸在床。
虞嫔被千刀万剐。
鞫容受了宫刑,错非他与天子打赌,激将匡宗姑且留他一命,只怕当时他就要掉了脑袋。
此后数年,左淳良只当鞫容一直被囚禁在宫中禁地——瀚幽阁。
想不到,时隔近五年,相同的境遇竟落在了宰相大人自个的头上,当真是天道循坏、报应不爽。
鞫容这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却不知这狂徒疯子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藏到容华宫德妃娘娘的香榻上,难道是那蛇蝎妖妇帮着里应外合,一箭双雕?
左淳良心中恨极,却又怕得要死,趁着德妃还没睡醒,他屏息小心翼翼移动身形,尽量不弄出声响地爬出被窝。
他身上的衣衫亵裤都已被人剥得一干二净,浑身光洁溜溜的,钻出了被窝,蛇一般滑向床榻外侧,手脚发抖地、想要跨过德妃娘娘睡躺着的身子,下床寻隙藏身或开溜。
哪知,他刚将左手左脚探到床沿,整个人还跨在被褥上面时,猝然,“叮铃”一声脆响,帐帘上一枚精巧的银色铃铛被摇响,此时他才吐血地发现:自个的头发上绑系着一根丝线,移动到这个角度,恰好摇响铃铛。
铃铛一响,左淳良心胆欲裂,如坠冰窟般寒彻了胆,惊恐紧缩的瞳仁里,倒映出德妃娘娘被惊醒后,睁开眼时,看到宰相大人浑身赤精、跨在她上方……
如此骇人的一幕,惊得她瞬间扭曲了花容,冲口一声凄厉惨叫:
“啊——!!”
刀子般尖利的叫声,冲出容华宫殿阁的门户,惊荡在宫城上空,划破了黎明时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