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见鞫容

乐琳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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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上几级台阶,一道金刚闸门赫然呈现在眼前,在兵士们略带惊异与戒备的目光注视下,羿天走到了塔楼闸门前,看着闸门上可由外拉开的一块滑动铁板,他竭力压下心头的激动,缓缓抬起手来,猛力一拉——

    哐啷!

    铁板滑开,一股阴冷晦暗的气息,从塔楼里扑出。夹带着难闻的气味,浓烈地呛入口鼻,很容易就叫人感觉出:里头封闭的空间环境极其恶劣,宛如活死人墓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漆黑暗沉,死一般的孤寂!

    很难想象一个大活人,如何能在活死人墓般的恶劣环境里生存下来,里头的空气浑浊不堪,隐隐散发着晦臭,羿天将眼睛凑在滑开铁板的闸门空隙处,往里头急切地张望,只看到一望无际的幽暗!

    “师、师尊……”心口揪紧,他颤声呼唤记忆中那个对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人,曾经与他最最亲近的人!

    颤然轻唤,传入塔楼里,闷闷回响,活死人墓般的封闭空间里终于有了些动静,宛如古墓幽灵的一抹身影,在幽暗角落倏地显现,影子拉长,而后一点点的往闸门处移动。拐杖拄地般“咚咚”声响,随那一抹身影缓慢移来,在即将凑近闸门时,砰的一声,拐杖似乎摔落在地上,人影猛打个趔趄,哐啷扑撞在闸门上,两手死死抓攀着滑开铁板后露出的那个门洞,似乎是使尽了全力,才勉强支撑住身躯,而后将脸凑到门洞上,眯眼适应一下外面灯盏洒入的柔和光亮,又迫不及待地睁眼往外看。

    当年,被关押在塔楼里的南山客糸鄯,就曾那样急切地扑将过来,将眼睛凑至门洞上,透过滑开了铁板露出的小小门洞,急切地往外张望,目光中透着强烈的渴求。

    犹如一个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了的人,渴求一片绿洲水源,——塔楼里的囚徒,迫切渴望看到外面明媚的风光。

    这是当初匡宗来探视时,糸鄯的第一个反应。

    然而,与当初的糸鄯略有不同的是,而今的塔楼囚犯虽急切地扑过来了,却并非为了外面的明媚风光,而是为了同样凑在门洞上的一双少年人的黑亮眼眸,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双眼睛里,塔楼内的人跌跌冲冲扑过来,抓攀着门洞,抬起脸来近距离看到门洞外的那双乌黑眼眸时,古井般沉寂了的脸上骤然激动地抽搐起来,犹如枯木逢春,眼底迸发出一种名为希望的强烈光芒!

    等了四年,盼了四年,终于啊……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了!塔楼里的囚徒如嗟似叹般的一声唤:“小狼儿?”

    羿天喉头一哽,眼眶刺痛,忙抬手覆在那双抓攀在门洞上的苍白微凉的手背上,从看到塔楼里的人拄拐扑来、将眼睛凑到门洞上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师尊鞫容的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男身女相的鞫容,眉目妖娆,曾经目空一切、狂妄癫笑之态,已然不复存在,四年后再相见,那双妖娆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沉稳,又似古井般波澜不惊,只在看到他的一瞬,眼底泛起激动无比的光芒,宛如看到个天大的希望,猛地砸中脑门子,鞫容的眼睛里竟浮现了泪光。

    “师尊……徒儿来迟了……”四年间,一度丧失了记忆,直到此时才得以师徒重逢,羿天心中也是悲喜交加,眼含热泪颤声道:“这么多年,您受苦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鞫容又哭又笑,因常年不见阳光而变得无比苍白的脸色,猝然浮起兴奋愉悦的红潮,无比激动地伸长手指,想要抚摩少年的面颊,无奈,碍着一道厚实的闸门阻隔,即便竭力伸长手指,也触碰不到眼前人,他鼻子一酸,却又欣慰地道:“小狼儿长大了,变得更有魅力了,为师好想抱抱你,为你梳梳头发……”

    鼻子一酸,羿天慌忙低头,隐忍片刻,却又“砰”的一拳重重砸在闸门上,引得兵士愕然侧目时,他紧咬下唇,以极轻微的声音道:“徒儿会想办法,尽快让您从这个鬼地方脱身出来的。”

    “为师已经是个废人了,出不出来都不打紧,一人闲闷在这里,总是忍不住会念着你……”

    小狼儿,为师想你,可想得紧!

    好在,你没让为师空等一场,竟奇迹般的活下来了,还来到了长安宫城这个权利巅峰所形成的风暴中心!

    时也、运也、命也!

    看着眼前人儿,回想当初种种,鞫容腹内翻腾,有一种拨云见日、仰天长啸的英雄志气,急欲喷薄而出!

    当年的那则天谕,已然重现,长安城即将风云再起!

    在鞫容心中摆出的棋盘里,有三枚关键的棋子,缺一不可——羿天乃是破军,李炽为贪狼,蓥娘的如意宫势力,便是七煞!三者凑齐,颠覆李氏江山的时机,已然成熟!

    不枉他在这宫中苦熬四年之久,随着羿天这个破军的重新归位,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再度死灰复燃!

    “师尊……”并未发觉鞫容眼底惊现狂热炙芒,羿天低头咬唇,拳头抵在闸门上,隐隐发颤,艰涩地启唇道:“徒儿听说了……您与虞嫔那件事惹怒天子后,那暴君虽未取你性命,却对你强加宫刑,还挑去脚筋将你禁锢在此……”

    宫刑,让男人失去自尊!很难想象,师尊是如何扛下来的!他心头拧痛之时,却讶然听得师尊鞫容一声轻笑,恍若往昔般的肆意狂妄:“为师一心求道,从未想过娶妻成家,施了宫刑又如何?不过是让红尘嗔念断得更加彻底!倒是那暴君,普天之下只有本仙能给天子扣上一顶绿帽子,而今想来也觉痛快!哈哈哈哈……”

    虽说是遭人陷害、误踩陷阱,被李炽掐着软肋摆了一道,但鞫容也不悔当初的决定,在决意牺牲自己保住小狼儿时,就没有后悔可言!

    普天之下,也只有鞫容敢藐视朝廷威严、君臣礼法,恣意嚣张、胆大妄为!也只有鞫容一人,在暴君盛怒之下,还能保住自个的脑袋!——羿天不知当年的师尊是用了什么法子,在龙颜盛怒下,犹能保住小命,闻得门里笑声,他心里的难受才稍微好一些,轻声问:“挑了足筋,师尊也能站起来!徒儿相信,终有一日,能将您从这里接出来……”

    看着满脑子总想着如何救他出去的好徒儿,鞫容唇边笑缕加深,从宁然公主喜轿被劫、长安城内疯传一个焰眸奇香的绛衫少年的惊人消息时,他便已然猜到那少年是谁了,暗自压抑住心头的狂喜,悄然派遣十七公公跟着少年去寻那万魔村,沿路保护着他,直到他回到宫中,再暗中捎信给石中徕,催促王冕与石中徕打联手,推动羿天一步步走到这里来,终于师徒相见!

    有许多事,鞫容刻意隐瞒不讲,在瞧出小狼儿依旧如当年那般完全地信赖他时,他便知道:时候到了,该进行下一步举措了!

    犹如苦中作乐,鞫容略带自嘲地笑道:“当年若不是为师将你偷藏在天机观,异想天开要收个皇子入道门为弟子,再一次惹怒了那暴君,也不至于会被人挑断脚筋!”

    皇子?!

    羿天心头猛一跳,屏息盯住鞫容的眼睛,在无比紧张中,小心翼翼求证一件事:“记得您曾说过——十年约期一到,自会将徒儿的身世,据实相告!”

    闸门里,鞫容略微点头,又忽然轻声问:“倘若为师告诉你——当年,是为师将你偷偷藏起,累得你的父母双亲心急如焚地四处找寻你,令你自幼不得与双亲团聚……你、可会怨恨为师?”

    羿天心头微颤,一个答案仿佛已呼之欲出了,但,回想起当年师尊对他的悉心照料及呵护,对他的百般疼爱,他终究是责怪不了,于是,轻叹着摇一摇头:“比之许多年来素未谋面的双亲,师尊给予的亲情,更让徒儿铭记在心!”话落,深吸一口气,紧紧注视着师尊的眼睛,他在等待师尊能将真相坦诚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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