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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年纪瞧起来大一些,瘫坐在她旁边不远处的商家女子看不下去,很是贴心的将她扶了起来,扯落了罩在她眼睛上的白布。
那妇人噙着一抹泪,低声对着那两位女子道:“多谢,多谢。不知两位姑娘何姓?他日一旦出去,老身必当倭以酬报。”
那两名女子皆摇手称不用,那妇人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自袖口里掏出一块玉佩,掰成两半分别递于那两名女子:“老身名唤魏滢,今日刚来京城投靠亲戚就遭遇不幸,若非有两位姑娘出手相救,想必老身,老身....”
魏滢泣声未说出剩下的话,那金范两家的小姐瞧她年纪大了,又与自己一样是个被土匪绑上来的可怜人,不由的便出声安慰。
没想到这帮子土匪什么人都敢劫!
贺兰音在听见魏滢两个字的时候,却是猛的一怔,白肃清瞧她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姐,怎么了?”
叶翾同她说过,他的表姨母就是叫魏滢。
贺兰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个女子,突地,那道紧闭着的大门被一脚蹿开,吓的坐在门口的女子尖叫连连,与那魏滢一起退至一边。
门口处撞进来许多厮杀在一起的身影,夜莺自人群中冲了出来,飞至贺兰音身前道:“属下来迟。”
“无碍,”贺兰音拧着眉头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女子,沉声道:“将这里的土匪窝迅速清理,事后将这些人以万剑山庄的名义送回去。”
“是。”夜莺顿了顿,道:“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北辰禁卫军围了贤王府,世子已被招进宫,皇帝欲恢复其北辰之姓。”
贺兰音蹙眉,皇帝这是已经动了要将贤王府收回来的心思,她停顿了会儿,道:“半日之内将这些事情都做完,除万剑山庄那条通道,其余暗道尽数封除,两日之内,全身而退。”
夜莺点头:“是。”
北辰天要的是贤王府的权势,于他来说,叶翾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她不想叶翾被控制住,所以,一定会在圣旨下达的那一刻,将叶翾带走!
她目光落到那魏滢的身上,沉了沉,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抬腿离去。
白肃清和石无痕一直躲在后面,瞧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想站起来跟过去,却发现屋子里的人是越聚越多,令人根本就动弹不得。
白肃清脸色无端的白了白,浅吟道:“师姐。”
艳阳高照的北辰天空,万里无云,空气清新,令人觉得异常的舒爽。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那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北辰宫殿却是阴森一片,气氛冷凝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今日早朝上的早,文武百官静默的站在大殿之中已有半个时辰之久,除了几位元老极别的大臣之外,其余人等,皆将头深深的低着,大气都不敢呼一个。
北辰天脸上似要卷起黑色风暴,冷着双目盯着站在大殿中央,那一身气质卓越,永远只着深蓝色锦袍的青年。
一改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苏常沁垂帘听政,泛着微光的珍珠帘垂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身影,也挡住了她同样黑沉不已的脸庞。
她和皇帝好不容易达成协议,选了个早朝将叶翾宣进来,就是不想让叶翾这个小滑头有一丝挣脱的机会,好让贤王府的权势乖乖的,尽数还给北辰皇室。
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还留有一手。
殿堂之上鸦雀无声,叶翾似未觉老皇帝的怒气,皙白的双手轻轻的托着一纸金黄色卷轴圣旨,缓声道:“皇上与父王之令,叶翾不敢违反。”
北辰天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手上拿的圣旨,是当年刚刚当上皇帝的时候,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他让贤王北辰青云去求了叶将军,为了让叶家将军放心,他才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金色圣旨,从古至今,只此一份。上面的内容只有一个核心,那便是叶翾将永远姓叶,永远作为叶家子孙,为叶家开枝散叶。
北辰天刚刚提出要将叶翾的叶改成北辰的时候,这个被突然召进来的叶世子,便幽幽的,拿出了这道圣旨。
这道他安排在贤王府的眼线找了二十多年也没有找到的圣旨!
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本来还对苏常沁抱有怀疑态度的北辰天立即转变了态度,看着眼前的叶翾,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他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生病,动不动就面临死亡威胁的病弱的世子了!
这一发现着实叫他恼怒,叫他难堪!
“叶翾,”苏常沁厉声开口,自珠帘之后瞪向那站在大殿之中的人:“你本就是北辰的血脉,如今让你认祖归宗你却将这道圣旨拿出来,是想陷皇上于不义吗?”
苏常沁这话直接控诉了叶翾抗旨不遵,不将北辰放在眼里,也同时控诉了一如叶将军府这类的权臣。
毕竟放眼整个天下,又有谁是不乐意认回自己的姓氏呢?如若不愿,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定是受了那外姓一家的威胁,才会如此。
苏常沁这话涉及及广,又不经头脑,无形之中得意了许多的权势,第一个变了脸色的,便是站在前排的几位大臣。
北辰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眼看了一眼一脸愤怒之色的太后娘娘,又缓缓的将视线落到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叶翾身上:“见朕,为何不跪。”
叶翾垂着的眼睑微抬,浓密乡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单膝跪下:“叶翾知罪。”
北辰天却是不再看他,目光微抬,直直的望向远方:“朕,登基之时,白太守,林老将军,叶老将军,以及早早弃朕而去的青云,为了巩固北辰,平定天下,叫老百姓都过上安稳的日子,遂分了外姓王权势,镇压边关,只为相互牵扯,绵福万年。”
老皇帝话落,站在首位的白云鹤面色微微动容。
过去那战火纷飞,热血厮杀的场景似乎又历历在目,那个时候他们如此年轻气盛,所向披靡,历经之处,敌人闻风散胆,为保平安,只得向北辰割地赔款。
那是一段多么令人怀念,又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时光。白云鹤与站在他旁边的两位元老大臣只是稍稍想想,眼角立即便会浮起湿意。
继而的,便是满心的愤怒和冷意。
这一切,又与坐在他们上面的北辰天又有什么关系?这个趁着自己父亲病重,害了最有威望登基的弟弟,捡了几个战功吹虚起来的北辰天,到底是以何脸面,在他们的面前指手画脚了这么多年!
一登基就惧怕战功累累的大将,甚至为了平息那几个大将的怒气,竟然将他们都一一封王,赏赐土地,分派镇压,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了多么高尚的事情。
何其之蠢,又是北辰何其不幸?
而他们,身系万千因果关系,不得不违背着自己的良心,拱着手向着坐在上首的人恭敬道:“臣惶恐。”
北辰天摆摆手:“如今这些,却全都变成了束缚朕的东西。叶翾,朕见你模样,就仿佛瞧见了青云一般。”
他面上浮起一丝笑容,看着垂着脑袋跪在下面的青年:“他也是这副认定了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的犟性子,所以他才会这么快离朕而去。朕,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叶翾,”北辰天看着他,“朕再问你一次,可愿认祖归宗?”
老皇帝的话掷地有声,大殿之中比刚才还要沉静几分,众多官员皆拿眼角余光盯着那跪在地上名誉天下的世子,皆抿了唇,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有何纠结的?
皇室和叶家,这莫上的荣誉,还用得着选吗?
叶翾沉默,就连那跪着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北辰天突然叹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无人瞧见,他挥挥手,沉声道:“到底是朕惯坏了你。这段时间,你就给朕好好的反省反省吧。来人,带下去。”
白太守跪了下来:“皇上三思,如今边关战事四起,外姓世子皆是有功,若是叶世子被关起来的消息传出去,势必会引起慌乱,也会给有心人创造了条件。”
“不过是个教训而已,”对于叶翾被关起来,苏常沁是巴不得的,她现在虽然是与老皇帝是一伙的,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愿意瞧见老皇帝手里的权势一点一点的脱离,然后再由他们苏府接手。
如此好事儿,怎能叫这些老东西都截胡呢?
苏常沁隔着珠帘,苍老的声音里透着痛心疾首:“北辰动荡,最需要的便是来自各方的支持。叶翾,哀家希望你能够在牢里想明白,什么事情该当为头等大事。”
叶翾嘴角弯了弯,朝老皇帝道:“叶翾谢过皇上。”
北辰天冷冷的哼了一声,叶翾便被立即给带了下去。
他前脚刚踏出大殿,后脚那如潮水一般的慌乱声便从那殿里传了出来,接着是北辰天略带愠怒的话自他身后穿来,散在天外。
随行的小太监将大门缓缓的合上了,阻断了里面所有的讨论声。
叶翾双手拢于袖口之中,唇边弯起一抹弧度,视线望着远边的天空良久,缓缓的落到了正从百阶石阶上慢慢走向他的苏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