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捌回 春画儿

页里非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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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嬷嬷递过来个油纸包,拆开看,是四个木樨松穰卷儿,显已冷透,泛起一层白猪油冻花,看着油腻腻的。

    顺道告诉舜钰,这是六姑娘秦翦云偷偷让留给她的。

    肚饿人便气短,也无了资格嫌弃,舜钰含着泪不吭声,慢慢吃了一个,又拈起另一个。

    秦翦云,她在心底暗自记下。

    .........

    舜钰转身进院回房,但见绢荷,紫桐两个丫头坐台矶上,正挑着绣香袋的花样,还有秦砚昭身边伺候的李瑞,冯祥四五个,有吃杀闹象棋的,还有闲散扇火正烹茶的。

    她抓住其中个小厮,问可瞧到秦兴或梅逊,不待说话,李瑞已攥着一子“炮”,朝抄手游廊尽头处指,笑嘻嘻的:“他二人呆那里许久,正学着爷也要读书考功名哩。”

    舜钰点头,抽过他手里的“炮”,棋盘落子,“将”吐出一字,心情颇好的转身离开,背后有小厮嘟嚷,不肯认输儿。

    李瑞所言非虚,秦兴与梅逊果然在,看背影兜头搭脑的紧挨捱,专注的连她靠近都不曾察觉,怎么看都一副鬼鬼祟祟的。

    “你们在看什么书?”舜钰探过头去,好奇的问。倒把秦兴梅逊唬的怔住,差点把手里的书扔了。

    秦兴机灵,忙站起作揖,嘴里道:“是从专管采办的吴勇那里得的,里头画的是佳人配才子,在这里看着耍。”

    一边朝梅逊挤眉弄眼的让他赶紧藏了。

    舜钰愈发疑惑,似笑非笑的看看秦兴,再朝梅逊一抿嘴儿:“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趁早把书给我,否则有你俩好果子吃。”

    梅逊终归老实忠厚,犹犹豫豫递上,舜钰接过,朝栏杆榻板处一坐,书是莲青封面皮子,描着烫金人形,一出佳人秋千荡,才子立墙头马上的风情画。

    遂瞅一眼秦兴:“此类如牡丹亭、西厢记的戏剧唱过数次,听都听烦腻了,你遮掩什么?”

    秦兴挠挠头,嘿嘿笑两声,有些欲言又止:“看过的皆说好......小爷你若喜欢最好不过。”

    舜钰翻始页,娉婷写首小调:郎在东来妾在西,少小两个不分离,自从接了媒红订,朝朝相遇把头低,低头莫碰豆花架,一朝露水湿郎衣。”

    旖旎暧昧的风情,让人默念间,一缕魂儿飘荡。

    舜钰素日里皆读的正经书,不由暗诧,原来世间还有如此挠人心的曲调,忍不住一页页翻着,越翻,颊腮连耳暗染桃红,内里画的可与封皮、与这调不符,竟是男女的春画儿,面貌虚笔朦胧,却把丰茹肥屯连那大物细细勾勒,清晰又委实夸张的很。

    她暗瞟秦兴同梅逊也在偷瞄她脸色,想着若是羞恼倒不像个男儿样,逐佯自镇定的看到末底,把书阖上,站起咳了声清嗓,边不屑道:“挂羊头卖狗肉的,哪里好了?粗制滥造,你们是未见过唐先生的鸳鸯谱,配以题跋,书画俱佳,那才是极好.......!”

    话音未落呢,竟溜眼瞟到秦砚昭不知何时,在自个房门槛前倚站,神情颇难形容,也不晓得立了多久,又将她的话听了多少去。

    手里的书册顿如烫手山芋,索性掷向秦兴,装样的跺了跺脚,朝秦兴两个训道:“你们私下传阅罢了,勿要被我抓到,若再发现,罚你们一个月例银。”

    这般唬了一顿,才头也不回的入西厢房去。

    秦兴挠挠头,小爷不是看的挺带劲么?怎说翻脸就翻脸哩!忽听得有人唤他名,转身望去,了不得,竟是昭三爷在,吓得一激灵,忙奔过去,只问有何事吩咐。

    “拿来!”秦砚昭指指他怀里,语气不容置疑。

    秦兴便晓得方才一幕,这位爷都瞧进了眼里,索性乖乖把那书奉上,涎着脸讨好:“表少爷说这个不好看,提起个甚么鸳鸯谱,讲那才是好的。”

    秦砚昭已皱着眉头翻了半数,听得小厮这话,抬起头把书丢给他,嘴角撇了撇:“鸳鸯谱我这倒有,你同她说,若想看来问我讨就是......就怕她不敢来。”

    说话间,李瑞已来传二门的轿子已备好,秦砚昭不再多话,吃几口冯祥递上的碗茶,一径朝院外走了。

    秦兴这才拿袖口抹去一脑门子汗,看梅逊涎着脸凑近,吵着要把剩余页儿看完,哪里还有这个心思,训他不长眼,自个把书册卷起往怀里一揣,各干各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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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交五鼓,窗外还昏蒙一团,玄机院西厢房内,烛影瞳瞳,夹杂着嘀咕人声。

    舜钰把一碗稠浓浓软香稻粳米粥吃得见了底,绢荷又从外头端了盘子来,上叠着几张炕的焦黄荡面薄饼,散着白芝麻混葱香味儿。

    她便就着汩汩冒油的泰州鸭蛋又吃了半块饼,才把筷著停下,端起半盏茶水漱了口,这会功夫,肖嬷嬷已使唤着秦兴梅逊二人,书笔文物摆进囊箧,日常穿戴盥洗等物,把紫竹箱笼装的严实。

    舜钰唤秦兴一同梅逊至桌前来,指着早饭道:“这几碟酱菜、糖蒜瓣儿不曾动过,你们混着烫饼汤饭吃个饱,一刻后即动身去。”

    秦兴笑嘻嘻地:“晓得要和小爷去国子监长见识,我兴奋了一宿,三鼓就去厨房吃了两大碗汤面条子,现肚胀得很,已是吃不下。”

    听得舜钰弯起唇角,旁几个候立的丫鬟都抿嘴笑,肖嬷嬷笑骂道:“你兴奋什么?大字不识一个的,去了莫污了钰哥儿体面就谢天谢地!”

    “我虽不识字,可脑瓜还算活络,呆得久了,耳濡目染,虽做不出锦绣文章来,能练得口吐莲花,也不枉太学府走一遭不是?”秦兴不服气的辩。

    舜钰颌首赞他有大志向,梅逊听着无趣,只盯着盘里的烫饼,嘴倒馋了,索性揭张饼,铺摊上甜酱瓜茄,再上下掖起,左右一裹,包卷起和着稀汤一顿吃了。

    吃毕,天色已清,秦兴背起箱笼,梅逊叫来等在廊上的粗使小厮,合力抬起囊箧,至二门马车处搁置。

    舜钰先去翰墨院给秦老太爷请安,大丫头秀琴正站廊前挽发,忙洗了手。

    上前禀说老太爷还在苦露寺清修未回,晓得他能入国子监,也是与有荣焉,特备下礼转交,说着话儿,过来个才留头的小丫鬟,递上一包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