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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来,穆长宁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练剑淬体,体内排除杂质不少,经络骨骼血肉皆强劲许多,剑术也精进飞快,但相较起来,修为增长就缓慢下来了,如今停留在炼气八层中段。
穆长宁确实没有急着筑基的意思,炼气期是凡人踏入修真界的分水岭,筑基期便是一脚踏入仙门的标志。她起步比人家晚,因着种种机遇赶上了别人的进度,但基础功却不及人家扎实。
师兄慕衍十六岁筑基,师父苏讷言十八岁筑基,他们都是门派数一数二的天才修士,穆长宁少不得会和他们被放在一起比较,如果她差得太远,必然为人诟病。
但慢工出细活,操之过急也无用,过早筑基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嘴长在人家身上,让人家说去呗,她只管按着自己的节奏来。
穆长宁点点头道:“知道了师兄,我不会强求的。”
慕衍微微颔首,想了想觉得有件事有必要跟她确认一下,不过……慕衍侧过头瞧了眼正巴巴看着自己的许玄度,这人趁他不注意已经拉住了他的衣衫一角,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笑得愉悦。
慕衍神色无奈,微抿了抿唇道:“许师侄,差不多你该回去了。”
许玄度微鄂,讷讷道:“师叔不走吗?”
“有些事要跟师妹商量一下。”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适合旁听。
许玄度沮丧地垂下头,更紧地拉住慕衍的衣角,顺带冷冷瞪了穆长宁一眼。
穆长宁莫名其妙背脊一凉。
喂喂喂,你那看情敌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静了几息,还是没有反应,慕衍淡声道:“许师侄。”
许玄度眼睛一亮:“在的师叔,没问题师叔,包我身上师叔!”
慕衍:“……你可以松手了。”
许玄度一愣,捏着慕衍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怨妇样一步三回头地终于走了。
穆长宁擦了擦汗,干巴巴笑了声,赶忙转移话题,“师兄想对我说什么?”
慕衍挥手布下隔音结界,看着她问道:“你在炼毒?”
穆长宁怔了怔,想到慕衍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便大方承认:“是,我偶尔会提炼毒药,多是些毒草或是妖兽毒素。”顿了顿,问道:“师兄是不是又要说,我弄这些东西不好?”
她睁大眼看向慕衍。
在正道人士眼里,毒物就是歪门邪道,她身为名门正派弟子,还是讷言真君的徒弟,更应该注重这点才是,否则指不定被人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呢。
慕衍沉思片刻,道:“你知不知道,为何正道人士不喜用毒?”
穆长宁摇摇头,她确实不知。
慕衍便道:“自来医毒不分家,从前各门派也不是那么排斥毒物,可自从五百年前一场道魔大战,天魔宫五毒堂堂主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后,这个原则就变了。”
“毒这种东西,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夺人性命,名门正派皆将其视作禁物,更鲜少有人会钻研,所有人都说这是正道人士标榜高风亮节,不碰此等阴险毒辣之物,其实不过是那一场道魔之争的后遗症,觉得输在此物上,丢了面子,便勒令往后子弟不得研习。”
慕衍扯着嘴角说得略带讥讽,穆长宁可没想到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师兄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
这,这可有点离经叛道的意味了!
慕衍不曾理会她的惊讶,继续徐徐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其实正与邪也什么没有明确的界限规定,用在正途便为正,利欲熏心则为邪,你要学毒也没关系,只一点,莫要被私欲左右。”
穆长宁连连点头应是,又听得慕衍问道:“五毒经看完了没?”
她脸上的表情霎时一窒,“师兄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她有五毒经?
慕衍轻扯嘴角,“若非有人故意将五毒经放到你面前,你以为能在苍桐派坊市买得到这种禁物?”
穆长宁脸色微变。
她是在坊市一个零散摊位处淘到的这本五毒经,当时她还感慨自己运气真是出奇得好,左顾右盼偷偷摸摸地买下,而且往后也再没见过那位散摊摊主。
不是没怀疑过,为何名门正派明明不屑此道,还会有人兜售五毒经?但既然被她碰上了,错过后兴许再没机会,她就没有放过。
可现在看来,根本是有人亲自送到她面前来的。
穆长宁细想片刻,“是师父?”
见慕衍几不可察点了点头,穆长宁简直哭笑不得,“为什么……师父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要将师尊想得太简单,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少底牌?”慕衍说这话的眉尖轻扬,虽然弧度极淡,但也能看得出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原来这些年师父都在润物无声地关照她。
穆长宁心中顿时热热地发烫,点点头道:“是,五毒经都已经看完了,我自己也试着调配了一些,只是碍于手中材料有限,终究只是略通皮毛。”
慕衍点点头,拿出一枚玉简来,“这是衍生论,主要讲得是万物相生相克的理法,算不上稀奇,但对你理解五毒经有好处。”
穆长宁如获至宝,再三道谢,慕衍也不再多留。
她揣着一堆玉简来到后山瀑布,御器而起在周身布了一重结界,冲进瀑布之后。
住在听风谷一年多了,她才知道原来瀑布后还有石室,石壁上嵌着夜明珠,整个石室都十分明亮。
主室是一间炼丹房,正中央放着一只青铜丹炉,旁边放着几只蒲团和一张矮榻,左右侧室一边是储药室,另一边则是藏书室。
穆长宁翻着书柜上密密麻麻堆放的书籍玉简,各种类型秩野怪记都有,足够她看好几年了,而且这地方清静,更不会有人打扰。
穆长宁当下便在这里安了窝,研读慕衍给她的炼丹心得,钻研炼丹术,废寝忘食,觉得累了便去竹林练剑,或是进空间修炼,打理药园,收集灵蜜,而许玄度也从先前的每天一来,变成了五天一次,依然是他单方面的压制,但穆长宁在他手下坚持的时间也在逐渐延长。
修炼无岁月,又是一年半后,穆长宁修为突破了炼气九层,而与此同时的,她也收到了慕菲菲的传讯符,得知慕菲菲已经成功筑基,邀她前去小聚。
这些年穆长宁鲜少踏出听风谷,和慕菲菲他们的联系却没断过,时常也会交流心得联络情谊。
慕菲菲两年多前便已经到达炼气大圆满,从秘境回来后,明华真君本想拘着她让她准备完美筑基,但慕菲菲天性散漫,强逼不得,明华真君也只好由着她慢慢来。
这一等便是两年。
慕菲菲是金系天灵根,纯净度亦有百分之八十五,属于上品,完美筑基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她今年二十三岁,在这个年纪筑基,已经很不错了。
穆长宁会心一笑,从竹林酒窖里挖了两坛子蜜酒出来。
当初若非慕衍告诉她瀑布后有石室,穆长宁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之后她将听风谷前前后后都用神识扫了一遍,又发现了这个酒窖。
慕衍和苏讷言都是喜好喝酒的人,藏书室里还有一本酒经,穆长宁一时好奇,也试着用手头的材料酿了几十坛。
大约是空间中灵气浓郁,又或者是木相晶生机灵气充盈,穆长宁种在空间的灵米颗颗成熟饱满,灵气浓郁,酿出的酒品质非凡,不过大多数都进了望穿的肚子。
她以前倒是没发现望穿还是个小酒鬼,每次抱着酒就不撒手,偏偏又是个一杯倒,酒醒之后继续喝,真正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现在的空间已经有了五十多只贪吃蜂,每只分门别类采集不同的灵花,灵蜜作用也不同。这两坛子蜜酒,就是加了娥女香蜜酿的,有美容养颜、滋养五内之用,最适合女修饮用,送去给慕菲菲当贺礼再合适不过。
慕菲菲的洞府在符峰,穆长宁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前来恭贺的,大部分都是穆长宁认识的人,苍桐四杰各个到场,孟扶桑季敏何久韩楷也一道前来祝贺,穆长宁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转,眼神不由微暗。
没有陶恒……
从两年多前陶恒服下乾坤果,一直到如今,他都没有出关。
当初陶恒生吞乾坤果,狂暴的灵力险些让他爆体而亡,陶远费尽了心力才得以护住他的经脉,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经脉也脆弱地堪比纸薄,哪怕一点点动荡,都足以使其寸寸撕裂。
虽然成功洗去了一条灵根,但这样的经脉,基本无法再承载灵力,几乎让他成了个废人。
忤逆族中长辈,得罪了陶芷馨,还将自己都搭进去,穆长宁实在想不通,当初陶恒为何会如此鲁莽。
只有陶远忙前忙后为他寻解决方子,求到慕衍这里,得了一粒六品润养丹……润养丹的品阶过高,也不是陶恒的身体承受得住的,只有分成了数十份,混合各种草药熬汁服用,一月一月地温养。
穆长宁学习丹药之术,自然知道润养丹的难得,这种丹药的成丹率极低,一炉能成五粒已经不错了,且里头的每一味药材,都必须在千年份以上,有一株偏差都不得。
这些事还是孟扶桑告诉她的,慕衍只字不提,陶远跟她不熟不会刻意和她说这些,季敏他们毕竟不是一个峰的,知道地内情亦不够详细。
穆长宁轻轻叹了声,驻足原地,心中有些滋味难明,慕菲菲眼尖地看到她,挥了挥手道:“长宁,你总算来了!”
一时许多双眼睛看过来,穆长宁微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走到慕菲菲面前躬身请了一礼,道:“慕师叔!”
慕菲菲一怔,跳起来就捏她的脸,“你这死丫头,皮痒了!敢叫得这么生分试试!”
二人笑闹一阵,季敏笑道:“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还以为你要一辈子窝山里和仙鹤为伍呢!”
穆长宁摇头道:“那些仙鹤才不敢跟我为伍呢?”
何久疑惑道:“这是为何?”
穆长宁笑而不语,许玄度冷着脸接道:“怕被她烤了吃了。”
“……”
众人哭笑不得,穆长宁挑着眉立在一旁盈盈浅笑。
十七岁的少女褪去了青涩稚嫩,身姿窈窕,容貌清丽,这些年在听风谷待了这么久,气质也显得沉静温和,眉眼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韵味。
许久未见,众人心中都暗暗惊奇,只有一个人悄悄翻了个白眼。
许玄度这一年多来可没少陪穆长宁对练,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的一小姑娘,谁能想到真打起来那么拼命那么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穆长宁拿出了那两坛蜜酒给慕菲菲助兴,还有几罐子娥女香蜜,最后拿了一只鎏金小香球,“这是我闲时弄出来的小玩意儿,长期佩戴有凝神定心之效。”
慕菲菲闻了闻香球,里头若有似无飘散出来的清香,果然让人头脑一清,舒达通泰。她惊讶道:“这里面的香料是什么,好神奇!”
季敏抽着鼻尖闻了闻,斟酌道:“有点像娥女香的味道,又不大像……”
季敏是丹峰的,对草药也算熟识,这香球里的香料是穆长宁从金边赤屏花和千年娥女香中提炼出来的。
不错,经过贪吃蜂的采食,有几株娥女香发生了变异,在空间一日一年的生长机制下,长到了千年,和金边赤屏花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止能安神清心,还能在修炼时保持灵台清明,降低走火入魔的可能性。
不过这些作用被穆长宁省略了,这么一个小香球就用了上千朵金边赤屏花和千年娥女香。不说金边赤屏花难养,种出上千朵太过匪夷所思,便是娥女香上了千年就让人不可思议了,她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东西?
反正戴着的好处,就让慕菲菲慢慢领略吧。
穆长宁摇了摇手指道:“这可是独家秘技,不可说。”
季敏也没想让她说,眨着眼道:“长宁,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我这么没品吗?”穆长宁伸手一抹,另一只鎏金小香球挂在手里,笑道:“怎么会忘了你呢?”
季敏欢呼地抱住她。
好友间的相处方式,不会随着时间或是地位的改变而改变,彼此间最珍贵的,就是从最开始绵延至今,不变的那份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