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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砂终于将强硬的话儿说出口:“况且侯爷愿意不愿意,并不重要,月砂从来没打算过嫁你的。我对侯爷这个人,还有侯爷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心动。”
她说出了这样子的话,使得萧英眸子微微有些深邃。
人前元月砂纵然是显得满腹心计,可是她好似无论怎么样,都是一副很柔顺的样子。
可是如今,元月砂虽然仍然是瞧着垂眉顺目,眉宇间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淡淡的锋锐之色了。
就好似一只小兽,原本努力隐藏自己锋锐的爪牙,如今却也是悄然露出了锋锐的尖爪。
萧英内心深处,却也是充满了浓浓的不屑。
在他看来,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却也是云泥之别。只有自己想要,或者是不想要。元月砂这种乡下丫头的意见,根本是一点儿都不重要的。
他面对元月砂这样子的反抗,甚至可以折断元月砂的手臂,将她以极狠辣的手段处置。只不过如今,还不到用这些个手腕的时候。
萧英冷笑:“你愿意不愿意,以为很是重要?元二小姐,你不过是南府郡旁支,破落户出身。你的父母,怕是十二万分的巴结京城元家。而元家,也心心念念,盼望着送个女儿过来,跟我们萧家再续姻亲的关系。你方才亦然是提及,这女儿家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乐意,前去元家提亲,那么你就会是我的了。”
况且他也不认为元月砂真的觉得不想要,元家安排那些姑娘在自己面前,只不过是希望其中一个能够取悦于自己,得到自己另眼相看。元月砂应该也是存了这样子的心思,只不过自己对她冷冷淡淡的,让她很是失望,故而元月砂自然是不免有了别的心思。可周世澜素来风流多情,名声不好,内宅也是空虚。只恐怕也是不能给予元月砂真正的承诺,她权衡轻重,只要自己稍作温和,必定也是能让元月砂为之心动。
至于如今,元月砂说不乐意,那也不过是因为元月砂过于聪明,使了一些欲擒故纵的手段。
可这些手段,他不吃这一套。
元月砂抬起头,对上了萧英的脸蛋,一双眸子却也是不由得灼灼生辉,流转了晶莹无比的光彩。
她样子虽然秀美可人,却也谈不上极美,可这一刻风华流转,竟好似有绝代风华,令人不可逼视。
元月砂的唇瓣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浅浅的冷笑:“北静侯,你可以试一试。只要我不愿意,究竟能不能真的不愿意。瞧一瞧,元家可是能勉强于我。”
她一直柔柔弱弱的,萧英也是当猫儿一样不轻不重的逗弄。
就算元月砂说不乐意,那也当做撒娇。
可是这一刻,萧英竟不觉有那一缕异样之思,竟仿若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元月砂是不乐意嫁过来的。
这居然好似被小兽反咬了一口,刺穿了萧英的尊严。
他一双眸子,一缕戾色一闪而没,一双眸子竟似隐隐有些冰冷。
而这样子的眼神,元月砂也是见过的。
在那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有一些将领,他们眼底之中也是会流露出野兽一般的表情。而通常,这样子的对手就会是一块硬骨头。元月砂甚至不觉回忆起萧英折磨自己亲身儿子的场景,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萧肃好,可也掩不住萧英骨子里的嗜血暴戾。
若换做旁的娇柔女子,一定是会被这样子的眼神骇得浑身发抖。
可是元月砂一双眸子却仍然是清而宁,宁而定。
萧英嗓音也不觉染上了缕缕冷锐沙哑:“人家都说元二小姐聪慧,可是如今瞧来,居然是被周世澜那张极漂亮的脸蛋给迷住了,故而也是浑浑噩噩,只图人家美色。想来,是瞧不中我这孤拐的性子,还有这残疾的脚了。”
说到了这儿,他言语之中竟似有些个狠戾之色。
萧英一只脚微微有些瑕疵,走路时候,略略有些不自然。
人前萧英冷漠之极,很难让人窥测到萧英心思。正因为总是如此神色,也让萧英平添了那么一缕冷傲迷人的魅力。
可此时此刻,元月砂却也是从萧英嗓音之中察觉到了一缕掩饰得极好的自卑之意。
而那样子的自卑,又分明让萧英化为极狠极疯的情愫。
旋即,一只冰凉的大手,轻轻的抚摸上了元月砂娇嫩的脸颊。
萧英的掌心微微有些茧子,那些茧子落在了元月砂娇嫩的肌肤之上时候,微微有些个刺痛之意。
而他嗓音则是凉丝丝的:“就不知晓,倘若他知道了元二小姐并非完璧,可是仍然会纳你为妾?”
元月砂绷紧的背脊透来了一股子的寒意,仿若被毒蛇的信子轻轻的扫过了脸颊,带着一股子粘稠的恶心。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游离,却见原本应该在一边侍候的宫婢已经是不知晓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处换衣的所在很是僻静,周围静悄悄,竟似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
元月砂心念转动,可见萧英并不是临时起意,这竟然是一件处心积虑之事。
耳边却传来了萧英略显得恶毒的嗓音:“是了,周世澜风流时候,虽然也许不会在意什么残花败柳,可是未必想将这只破鞋捡回去收藏一二。”
说罢,萧英脸颊就凑过来,想要亲吻元月砂的脸蛋。
那股子被毒蛇缠上的恶心滑腻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元月砂厌恶之极,她猛然狠狠一推,生生将萧英推开。
萧英眼见她乖顺温柔,本以为她纵然是不乐意,也至多瞪着眼珠子倔强的瞧着自己。
他亦并未曾想到,元月砂居然当真会动手。
猝不及防,竟被元月砂推开一截。
然而元月砂的手臂,却仍然是被萧英那铁锢一样的手掌死死的捏着。
这一瞬间元月砂的反抗,却也是让萧英眼底顿时蕴含了一缕狂怒之色,竟似要元月砂生生撕碎一般,眼中暴戾之色愈发浓厚。
原本萧英今日并不想如此,这里毕竟是皇宫,若是对元月砂弄出什么显而易见的伤痕,那么却也是一定会招惹别人的猜疑。
可是如今,他心中暴怒之意缕缕不觉,竟有些不能自持,更不能控制自己。
他双眼微微发红,竟似一头野兽,盯住了眼前的猎物。
眼前的女郎是如此的纤弱,又是如此的美丽,她出身卑微,南府郡破落户的人家,只不过是他这位高贵侯爷足边的一缕尘埃。
既然如此,这样子柔弱而卑微的东西,是能够让萧英随意摘采的。
他的另外一只手五根手指插入了元月砂浓密的黑发之中,狠狠的抓住了元月砂的发丝,竟抓着元月砂的脑袋,要往那锋锐的桌角磕了下去。
若是生生磕下去,一定会头破血流不可。
可就在这时候,他手腕一痛,那样子的刺痛其实也算不得多痛,却忽而让萧英手臂一麻,竟似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样子的软绵,只是片刻,可元月砂却灵活得宛如一条游鱼,挣脱了萧英的桎梏。
她发髻乱了,发丝轻轻的散在了脸颊边。
而元月砂纤弱的手指之间,却也是轻轻的捏着一枚发钗。就是这枚发钗,刺中了萧英的某个穴道,让萧英一瞬间手掌不觉一松。
她蓬乱的发丝轻轻的垂在了纤弱的脸颊边,可一双眸子却仍然是漆黑而镇定的,竟并没有丝毫的惧色。
这让萧英怒意高涨之余,却也是不自禁从元月砂身上感受到了一缕震慑之色。
这样子冷锐镇定的眸光,让萧英联想到了一些并不想联想的东西,使得萧英竟不觉身躯轻轻发抖。
他想到了自个儿经手的那些个女人,她们通常是柔弱的,惊恐的样子更滋生了别人胆气和凌虐之意。
可是元月砂却是不同,她纤弱的身躯之中,却好似有着一股极为坚韧的东西,使得人为之心悸,不敢轻辱。
却又好似又激起了人的张狂之欲,想要去驯服,想要去压制。
稍稍回过神来,萧英耳边听到了缕缕箫声。
那箫声并不怎么大,也是不知晓什么时候响起来的,只不过周围很安静,自然就听到了。而那箫声声声缕缕,竟似极为好听。
元月砂柔弱的唇瓣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浅浅的冷笑:“这是长留王的箫声,侯爷,想不到长留王有此雅致,在这附近引风弄月,倘若弄出什么动静,惹得别人前来围观,侯爷岂不是名声尽毁了。”
事到如今,纵然忽而遇到了这样子的事情,元月砂却仍然是极为沉稳,清润的嗓音竟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萧英盯着元月砂素色的裙摆,那湖水色的衫儿上,点缀了朵朵白梅。伴随衣衫的摇曳,那些白梅仿若化作了一片片的白兰花,又仿佛幻化成了别的花朵。
他盯着元月砂的脸蛋,此刻少女的脸蛋,却仿佛幻化成了别的样子。
萧英眼睛之中,渐渐浮起了痴迷之色,可是唇瓣却涌起了一缕狞笑:“纵然惊动了别人又如何?就算你口口声声指证,只需我说一句你是甘愿的,那么陛下也会认为是你甘愿。这一切,不过是一些男女间的小花招。你定然是顺理成章,成为了我的女人。只不过,在宫中野合私通,却也是做不成尊贵的正妻了,只能做个妾。”
他向前了一步:“元二小姐可要试一试?我要的东西,自然也是要拿到了手中,谁也是躲不开的。”
元月砂嗤笑:“萧英,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是那种能被你轻易吓唬,随意摘采的小姑娘。我不知晓北静侯受宠还是不受宠,却是知晓,就算一切如你所言,你纳我为妾,也是会损及北静侯府的名声。这么些年,谁都称赞萧家是忠烈之后,萧侯爷是个自己有本事的人。而这样子的名声,是要靠实力,更要多年苦苦经营。就如萧侯爷,对你自己的亲儿子那样子苛刻,不就是不想坠了北静侯府的名声?你会为了区区女人,一时兴趣,便毁去多年来你受了无数苦头换来的萧家英名?我想,月砂还没有这样子魅力。”
元月砂纤弱的手指轻轻拢起了发丝,拢在了耳背之后,却显得那么样子的淡然。
而萧英死死的盯住眼前的女子,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她。
原本在萧英眼中,元月砂不过是个纤弱秀美,略有心计的女郎。
可是如今,那一双眼眸仿佛就能窥破红尘,瞧穿自己心中最隐秘的所在。
面对萧英有些凶狠的眸光,元月砂冉冉一笑,竟不见丝毫惧色。
她微笑着,瞧着萧英:“北静侯跟我说的每一句话儿,小女子都是记得的。我记得侯爷说过,你打小就辛苦,你的母亲总是用鞭子将你抽打得遍体鳞伤。被鞭子抽打的滋味,一定一定,很是难受吧?不过萧夫人望子成龙,你萧英如今的英名,也是小时候挨苦挨来的,这自然应当倍加珍惜。”
萧英盯着了元月砂,元月砂那双眸子,似乎和萧夫人坚毅的眸子糅合在一起。
元月砂却仍然是彬彬有礼:“既然北静侯珍惜名声,月砂就告辞了。”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离开,留下了萧英在房中。
萧英逆光而站,容色却也是晦暗不明的。
元月砂听着风中缕缕的箫声,她略打整乱糟糟的发丝,提起裙摆,轻盈的走得飞快。
萧英那样子的猛兽,今日吃了亏,他定然是会不依不饶,有了机会再将自己更长久的占有。
阳光炽热,元月砂的面颊也是浮起了一层红晕,感受到了夏日的燥热。
这御花园里面有很多花儿,在夏天的时候开的很是娇艳和灿烂。
那些花儿红的白的粉的,在元月砂轻巧奔跑时候,却好似在风中变成了模糊的光晕,一点点的渲染开来,带着缕缕花香如织。
自打元月砂来到京城,她身上拥有了种种秘密,可是别人也是给予自己解不开的谜团。
元老夫人对她可谓是好极了,竟似将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甚至还为了元月砂得罪了周氏。元月砂虽然并不明白元老夫人为什么这么做,却也是一点儿都不相信这所谓的移情。
对于一个猜不透的秘密,永远是容易让人气闷的。
如今,这种种疑惑,在今日萧英那充满了兽性的眸子面前,似乎也是有了答案。
这种种诡异,一切的缘由,只因为一个名字。
元秋娘!
元月砂来到了京城,她待在了元家,别的什么都可以不知道,却一定知道元秋娘是怎么样子的一个姑娘。
元秋娘未足月生出来的,她身材很瘦弱,身子骨不好。她喜爱白兰花,衣衫之上也爱做白兰的刺绣。她爱吃甜食,喜爱作画,性子也极为忧愁。要是院子里落一整天的雨,元秋娘能弹一整天的琴。
这样子的一个秉性柔弱的姑娘,面对着萧英那充满兽性的眼眸时候,自然也是不能如元月砂那般淡然处之。
别人都说,元秋娘嫁得好,夫君有英雄气概,夫家人口简单,家里也没姨娘赌气,自己还生了一双儿女可谓双全。
别人又说元秋娘只有一点不好,福气太浓,身子骨经受不住,居然也就早早去了,平白将夫君和一双子女送给别人。
可是,若元秋娘不是染病死的呢?
一个身子柔弱的姑娘,若日日面对的,就是元月砂今日所面对的萧英,想要活得很久也太难。
为什么元老夫人对女儿之死,竟似日日难以忘怀,去了院子也要流泪?
为什么周氏那日提及是她做媒,让元秋娘嫁入萧家,元老夫人居然难以自持,一巴掌抽打过去?
别人都说,元老夫人是为了替元月砂出气。
不是的,不是的,这一切都错了,元老夫人是为了她冤屈而死的女儿。
这男人的世界,有权力的制衡,利益的纠葛。就算是死了一个女儿,这样子的利益关系,那也是不能断开的。
元老夫人不能得罪北静侯府,任是如何心碎,也要隐忍下去。
于是乎日日夜夜,元秋娘竟似成为了元老夫人的心结。
元月砂跑得气喘吁吁,她停了下来,脸颊宛如玫瑰花的花瓣儿,绽放了一缕平时没有过的娇艳。
她唇瓣浮起了一缕孩子气的笑容,有些事情居然能想通透,自然觉得很是舒畅。
四周围一朵朵的花儿,好似幻化成了五彩斑斓的模糊背景。
元家还是要继续维持和北静侯府的关系,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联姻。
可偏偏,元老夫人对京中的元家女儿一个都挑不中,最后居然挑到了南府郡。
别人都说,元老夫人嫌弃京城的元家女心眼多,庶女膈应人,嫡女又没资质,不能顾好元秋娘那一双儿女。
可这一切,源于元老夫人内心不忍。
那些京城的元家女,都是在元老夫人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逢年过节会去给元老夫人请安,并且绞尽脑汁讨好元老夫人。她们的血脉,也与元老夫人很亲近。
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要是远一些,隔了支的元家女,自然也是不同。对着那些血脉都淡了许多了的,打小都没见过姑娘,那也就能狠下心来。
自己和元明华,就是这样子挑中来京城的。
可怜元明华还以为,这是天大的富贵福分。
元月砂微笑的摘了一枝花儿,凑到了自己鼻子见,轻轻嗅了一下花朵的芬芳。
元老夫人明明知晓,自己是豫王瞧中的人。
可她却唆使自己,一定一定,要嫁给萧英,说是为了自己好,为了以后安安稳稳的幸福。元老夫人那如慈母一般最温和的表情下,却蕴含了最恶毒最狠辣的心计。
哈,是了,她笃定自己借刀杀人害死范蕊娘,却送唐文藻抵命,进而又逼死了周氏,是一等一心狠手辣的毒物,虽然这也不算多冤枉元月砂——
老夫人年纪大,果真就见识广,眼光准,手段也是不动声色的狠辣。
对付萧英,那就是要以毒攻毒。
就要将自己这个绝毒之物送到了萧英身边,让毒物相互撕咬。
元月砂不觉想起了元秋娘那满院子的白兰花,那些白兰花在元秋娘的院子里面幽幽开放,而后又让元秋娘绣到了自己的衣裙之上。
素净的面上,白色的绣线,绣了一朵朵的白兰。
女孩子轻盈走动时候,那些个白兰花也在衣摆之上幽幽绽放。
元月砂想起了元老夫人给自己准备的衣衫,备好的首饰,桩桩件件,都是照着元秋娘喜爱的样式弄的。
元家别的人都羡慕元月砂,能和元秋娘穿戴一样的衣衫,戴一样的首饰,她的衣衫上也能有白兰刺绣。
而对于萧英那样子充满施虐欲望的男人,他想要的,自然是弱小又温柔楚楚的姑娘。
元秋娘身子纤弱,偏偏元月砂个头也很瘦小。
元老夫人故意让她穿戴成那样子,又故意带她去北静侯府,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萧英跟前。
这跟将肉拿到猛兽跟前,又有什么差别?
萧英盯着她,透着元月砂,却是瞧着另外一道影子。
元秋娘死了,萧英未必就会满足。打小萧夫人就对萧英十分严厉,稍稍有错,必定是将萧英鞭笞得鲜血淋漓。而这必定也谈不上是如何愉悦的经历,想来更给萧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萧英对儿子同样的凶狠,一样子的严厉,他一定没有忘记自个儿打小所受过的那些个苦楚。
而他将小时候的阴影,这样子暴虐的欲望,发泄在柔柔弱弱瘦小的女孩子身上。
萧英喜爱的就是那种,身子纤弱,姿态温婉的姑娘。
没了一个元秋娘,萧英自然是想要寻觅别的替代品。
更不必提,元秋娘已经是没了好几年了。
饥饿的野兽肚里没有血食,偏生元老夫人又将肉拿出来摆在了萧英跟前。难怪今日宫中,萧英竟似难以自持。这自然绝不是因为元月砂自身有着极大的魅力,而是因为萧英已经将元月砂当做了自己的猎物。
元月砂不觉想起了元老夫人那慈和关切,宛如慈母一般的面容。
她轻轻的搂住了自己,和和气气的说着,我的心肝,我将你当做秋娘一样。
她语重心长,这女人要嫁得好,才能有好日子,萧英是个极沉稳的人。
元月砂唇角浮起了不屑的笑容,手指轻轻拂过了裙摆。
那湖水色的裙摆之上,两朵白梅轻轻摇曳着绽放。
元秋娘命好,这样子的话,元月砂从南府郡听到了京城了。可是如今,元月砂觉得自己似乎要去查一查,元秋娘究竟是怎么样子死的。更要验证自己心中种种猜测,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回过神来,这一刻,元月砂忽而心尖泛起了淡淡的心酸,这自是与元老夫人并无半点干系的。
她不觉想到了苏姐姐,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到了龙胤京城这样子的龙潭虎穴,怎么能面对这种种心计,狠辣手段呢?
那时候的青麟,也是年纪太小了,太天真了。她虽然有些别扭,却以为宣王府的那个男人能将苏叶萱呵护于羽翼之下的。
苏姐姐心太好了,面对元老夫人这样子的人,是一定会相信的。
哎,也不知道苏姐姐那时候,有没有遇到这样子的坏人,受没有受委屈。
将那温婉的绵羊送入了狼堆里面,又怎么会不被猛兽狠狠撕碎呢。
元家的往事,黑得如一团团污秽的墨汁,只不过宣王府的那潭水却分明是更深了。可她终究会拨开一团团的迷雾,将那污秽的真相给找出来。
在将那些个伤害苏姐姐的人,一个个的狠狠弄死!
少女纤弱秀美的脸颊,不自觉的透出了一缕狠色,那一双眸子却也是出奇的清亮深邃,遥不可及,深不可测。
旋即,她眼中的神光却也是不觉缓缓收敛,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样子。
可是手指间的那朵花,已经是让元月砂给捏坏了,她一下一下的,将那鲜花捏成了碎片,散落了一地。
元月砂将自己束发的头饰一件件的解了下来了,那乌黑的发丝柔柔的堆落下来,轻柔的垂在了自己的肩头。
方才萧英将元月砂的头发生生弄乱了,元月砂自然是不能以这样子的姿态现身于人前。
她掏出了黄杨木的梳子,一下一下的将发丝梳得顺了,再弄了个简单的头式,插了了珠翠。这一刻元月砂不觉分外怀念湘染的巧手,自己对梳头并不如何熟练。好在她也知晓要应付一下突然的状况,故而也是特意学了几个简单方便的发髻应付突入而来的状况。
元月砂手指又弄了弄脸边发丝,心忖也不知晓自己梳得怎么养了。
她没有戴铜镜,自然也是不知晓自个儿头发梳理得好还是不好。
方才虽然是匆匆而来,元月砂也记得附近有一处水池。
她手指头轻轻拂过了裙摆,随即盈盈前去。
那长留王的箫声,也不知晓什么时候居然是听不见了。
元月砂也不在意。
那夏日的花儿开得极好,也许是开得太好了,因那开得过于繁盛,艳极了竟似有些诡异的味道。一阵风吹过来,花瓣纷纷冉冉的落下来来,好似纷纷冉冉的下了一场花雨。
那些花瓣,有的也是落在了元月砂的衣襟上面。
她来到了池边,这宫中引入了活水,很大的一片,看着好似一片小小的湖泊了。
而此时此刻,元月砂眼前也添了一道如雪的身影。
池水边,只见百里聂静静的坐着,碧箫却也是轻轻的放在一边了。
百里聂人在这儿,却竟似有淡淡的空灵,仿若与碧水落花融合在一起,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元月砂不觉有些个愕然。
她轻轻的顿住了脚步,准备悄悄的离开,却听着百里聂淡淡的说道:“站住!”
他虽然没回过头,却好似听到了元月砂的脚步声。
元月砂也只得顿住了身子:“月砂见过长留王,我只是一不小心,方才误入此处,并非有意打搅殿下的一番雅兴。月砂这就告辞,不再打搅殿下。”
她垂眉顺目,轻轻的瞧着自己足下的一片芳草。
夏日炎炎,绿草如茵,一阵风轻轻的拂过,却也是不觉涌来了阵阵的清凉之意。
百里聂方才那样子的高贵,那样子的完美,可是元月砂总不能忘记初见时候的那双眸子。那双眼睛连冰冷都谈不上,是死寂得没有任何情愫。
而这样子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他当真会有什么感情的。
“既然来了,这样子凑巧,本王正好有一件事情要你帮我做。”
百里聂轻声说道,言语也是听不出喜怒。
元月砂轻轻的顿住了身子,不觉若有所思。
“你向前几步。”百里聂轻柔的嗓音,仿若刻意引诱,充满了诱惑力。
元月砂只得向前了几步,狐疑不定。
她眼帘轻垂,已然是瞧见了百里聂雪白的衣服角了,也停住了脚步。
元月砂实在是不想跟这个近乎完美的百里聂太近了。
对方在京中有着仙人一般的名声,被形容得超凡脱俗。
可是好似元月砂这样子的女子,她经历了战争和杀伐,双手染满了鲜血,而那直觉更似比别的人要敏锐得多。
她总不觉想要避开百里聂,抗拒这个人接近,甚至不觉想要离得远一些。
这是近乎野兽的一种本能,不需要什么逻辑,也不能用语言描述出来。
元月砂柔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月砂实在也是不好太亲近。长留王神仙之姿,月砂又岂敢太亲近,亵渎了长留王。”
“元二小姐也该信得过自己人品,不必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亵渎了我。更何况我王爷之躯,总不至于让你帮衬一件小小的事情,你都推三阻四的。便算元二小姐超凡脱俗,心里面不介意这所谓的尊卑之分,可是今日我对元二小姐总是有小小的恩惠,元二小姐应该不会是那等不知感恩的人吧。”
百里聂这样子言语,听得让元月砂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人前百里聂高贵、温柔,可是私底下,却仿若另外一张面孔,喜怒不定,
他口气平平淡淡的,也听不出欢喜还是不欢喜。
元月砂倒不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恩惠,又不觉若有所思,莫非百里聂提及的是萧英之事。若非百里聂箫声打断,让萧英有所顾忌,想来萧英必定也是会不依不饶的。
一时还未想到应当如何答话,却听着百里聂说道:“你轻轻的走过来,闭上眼睛,替我摘下面具,不过不能够偷看。”
百里聂又补了一句:“我实在是不想让别人瞧见我的容貌,元二小姐若是瞧见了,免不得要受责罚的。”
元月砂对百里聂的那张脸蛋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不知道百里聂为什么提出这样子古怪的要求,可是对方身份尊贵,元月砂并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说到底,仍然不过是以势压人。
元月砂心尖泛起了一缕冷笑,向前走了一步,手指触及了百里聂银色面具时候,元月砂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她五感是极为敏锐的,当眼睛闭上时候,耳朵更加敏锐了,风吹动了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元月砂是个敏锐而警惕的人,百里聂提出了这样子奇怪的要求,让元月砂总不免疑窦重重,甚至浮起了若干阴谋的猜测。
这一瞬间,元月砂甚至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要答应这样子奇怪的要求。
又或许是因为对方是百里聂,既然是不沾世俗,有一些奇怪的要求,放在百里聂身上居然是变得毫不为何了。
元月砂摸索到了面具边沿,摘下来的瞬间,手指无意识的拂过了百里聂的耳垂。她眼睛闭着,却感觉仿佛听不到百里聂的呼吸之声,这一刹那也是让元月砂心尖掠过了疑云。
下一刻,那张面具已然是稳稳当当的握于元月砂的手掌之中。
正在此刻,却也是只觉一股子清亮之意拂过了面颊,让元月砂不觉打了个激灵。
她宛如绷紧的弓弦,已经是绷紧到了极限,如今更不觉睁开双眸,杀意浓浓。
然而脸颊微微有些水痕轻轻滴落,却不过是百里聂用碧箫撩了些个水,散了些许在元月砂的面积之上。
而此刻,百里聂的容貌,却也是近在咫尺。
许是因为久戴面具,他面色少了些血色,却是极之俊美,除了肤色稍嫌苍白,五官竟似再无别的不足。那清俊的长眉如鬓,一双极好看的眸子沉沉,映了些一旁的水色,竟似让水色染了些潋滟光彩。
这龙胤京城,那些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之中,也对这位长留王殿下的容貌颇多溢美之词,吹嘘得天下无双。让没见过的人听到了,总是想象不出是怎么样子的好看。而元月砂,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如今当真看见了,元月砂瞧了瞧,纵然心中诸多狐疑警惕,元月砂竟也觉得这张脸也总算配得上那么些个肉麻上天的称赞。
甚至于乍然一望时候,元月砂居然觉得心头阵阵发紧,这样子猛然的美色冲击,又是在元月砂极警惕绷紧时候出现,自然是形成了强大的力道。
便是元月砂的心脏,也是忍不住跳快了两下。
只不过元月砂素来极有自制力,那心中情绪很快恢复,变得平静无波。
她已然察觉到,如今百里聂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自然让自己冷静下来。
百里聂哈的轻笑了一声,他轻轻的侧过了脸孔,正好映着阳光,脸颊竟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你不要看,你偏生要看,元二小姐不肯听话,是想要领罚吗?”
他慢吞吞的说道:“既然做错事了,我让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充作责罚。”
元月砂皱起了眉头,掏出了手帕,轻轻的擦去了面颊水痕。
她忍不住在想,百里聂根本就是故意在讹自己。
刚才他以清水拂面,就是逗得自己睁开眼睛,故意为之。
这和那些携带花瓶,故意撞着行人,借机讹人的碰瓷无赖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别。
百里聂样子虽然是好看一些,可也是叹为观止了。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斯文的姑娘,如今内心更在骂娘。
百里聂又不是三贞九烈的寡妇,整天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更何况就算是寡妇,龙胤民风开放,也不必出门戴着面纱遮挡住样子。
元月砂将那面具放在一边,恭顺的退后一步:“只怕月砂也没这个本事资格,为长留王效力。”
她心念转动,若有所思。
瞧来长留王虽看似脱俗,却并不见得真心便是这样子的人。
难道身为皇子,当真是没有什么争夺皇位的野心?这样子的人,元月砂绝不相信会有。纵然有,那也应该是极平淡无味的存在,而不似百里聂,成为整个京城风华绝代的浓艳一笔。这样子宛如仙人一般的脱俗形象,想来长留王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方才经营成功的吧。
“要你做的,自然是你能够做到的。”
百里聂缓缓说道。
元月砂柔顺的说道:“可是月砂资质愚钝,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