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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神棍国师12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升平笑得癫狂，“她是被灌了堕胎药后，被乱棍生生打死的！”
温君言的眼眸沉得厉害，任何人见了都要心生寒意。
可升平好似浑然不顾了，她笑道：“怎么，你不相信啊？”她解开腰上的荷包狠命掷到地上，“不信你自己瞧！这东西，你可认得？”
那枚玉制的骰子咕噜噜滚出来，滚到温君言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弯腰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拾起一件珍宝。
“这是我送给她的……”他喃喃着。因为荷包的缓冲，骰子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可也有了一丝裂痕。
骰子的棱角都有些抚平，可见常常有人把玩。原先是谢筝，后来是升平。
“果然是你送给她的……”升平踉跄后退了一步，惨然地笑起来，“这东西是从她手里掰出来的，被打的半死的人，却还死死握着它。就算把她的手碾得血肉模糊，她就是不松手呢！最后啊，还是她死了后，嬷嬷才拿过来的。那个女人真是惨啊，全身见了血，到死都念念不忘你的名字……可是就是没有等到你温君言！”
温君言的眼睛红了，他完全忘记了升平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君子风度，上前一巴掌将升平打得跌倒在地。他何止想打她，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光是听着升平的描述，他就已经觉得心如刀绞。他不敢想象，他的谢娘当时，该是有多么的绝望。
升平被打得伏在地上，她终于敛了笑，凄声道：“我升平金枝玉叶，爱你七载，等你四年，为你放弃了公主的身份，我有什么对不起你？”她指着那骰子恨声道，“那女人拼死也要护着这枚骰子，我便想是你送她的。因是你的东西，我便看得如珠如宝！我要什么没有？却守着你送给别的女人的玩意这么多年。我何曾如此卑微过？”她抹了把眼泪，尽量保持着最后的骄傲，“是，我杀他们母子又怎样？她不配生下你的长子！”
高高在上的公主，骄傲被粉碎的淋漓尽致。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狼狈的不堪入目。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要怜惜的。
可温君言没有半分动容。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谢娘，是我未出世的孩儿。”他字字珠玑，声音冰冷得近乎残忍，“谢娘不配，公主你便担得？在我心里，你连谢娘一根青丝都比不上。”
升平所有强撑的姿态，都尽数粉碎在这一句话里。
“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哈哈！哈哈哈！”她低笑着，却带了哭腔，“原来这些日子，你待我的好，都是假的……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以为，你有一点点喜欢我……”
“你这辈子最大的错，是杀了谢娘。”温君言冷冷看着她，眼中毫无温度。
他拂袖离去，独留升平怔在原地。
自扬州一行，温尚书与夫人间便好像出了些问题。这是府里的下人们共同的认知，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升平自请搬到偏僻的西苑，同一屋檐下的两人，好像再也不复相见。
可在人前，温君言一点也不会落人话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举案齐眉，最后连史书上都这么写。
升平从来没有告状过。每当魏帝与皇后问起她，她都会说一句，“夫君待我很好”。她早已过了什么事都往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她不再是那个天真跋扈的小公主，也丧失了倾诉的兴趣。
如此，过了七年。
三十岁于男子，尚是而立之年。于女子却已是半老徐娘。
冬时的西苑里，升平伏在榻上不住咳嗽着。她以帕捂住唇，放下手时，那帕上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李嬷嬷看得又急又怕。她是升平的乳娘，看着升平长大，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升平这些年与姑爷一直冷战，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公主，老奴去传宫里的太医……”
这么多年了，李嬷嬷还是习惯唤升平公主。虽说升平没了公主的身份，可这层血缘是斩不断的。多少次升平对皇后说一切安好，她都在一旁欲言又止，可想起私下里升平对她说的话，她便难以启齿。
“望嬷嬷到了母后跟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父皇母后若知道瑾郎待我不好，定是要责问他的。我不想他为难。他骗了我，可终归是我错了。我害死了他的孩儿，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公主，您为何不告诉他……”
“我不甘心。”升平低声道，“嬷嬷，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不甘心啊。我们彼此折磨着，他这样对我，我又怎能让他们好过。”
李嬷嬷叹了口气。
“嬷嬷，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你，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母后我的处境，我很好，一切都好，知道么？”升平哀求道。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您折煞老奴了！”
“嬷嬷答应我！”
“好……老奴答应您。”
……
升平多年郁郁寡欢，积郁成疾。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到了如今，终于是缠绵病榻了。
“公主，老奴去传宫里的太医……”
“不必了。我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升平又咳了几声，“我怕是无药可医了。”
“公主，您要保重身体啊！”
“嬷嬷，你是待我最好的人了。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那里还有些首饰，都送给嬷嬷罢，权当是给你的孙子买糖吃。”
“公主说的哪里话，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嬷嬷无需劝我……”她又猛咳了一阵，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升平的脸色惨白，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李嬷嬷吓得面如土色：“老奴立刻传太医过来！”
“嬷嬷别去！”升平叫住李嬷嬷。
她缓缓拭去唇角的血渍：“卧病在床许久了，今日想动弹一下。嬷嬷扶我起来，我要梳妆。”
李嬷嬷忙掺着升平坐到鸾镜前，拿了篦子为她梳头。梳着梳着，李嬷嬷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哪里不知，公主这是时候到了，才回光返照。
“嬷嬷哭什么呀……”她翻看着锦中的容颜，皱纹已经爬上了眉梢。
当年她十六岁，因淘气偷溜出宫，恰逢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游街，那么惊鸿一瞥，从此就误了终身。
时光荏苒，十四载一瞬而过。好像什么都变了，唯一没有变的，是他依然不爱她。
十四年前是如此，十四年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