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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僵了僵,强迫自己面色和缓几许,才道:“皇上说的不错,苏太医区区院正,的确不必劳烦华阳王妃出手,如果苏院正果真这么想的,那真是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蓝漓淡淡笑着,神情平静。
这一场好戏,她可没少下功夫,他们既然开了唱起了头,又岂容他方唱罢就收场?
眨眼的功夫,王进带着人将昨日的药渣找了出来。
宫中本就会为了防止发生这种事故,对贵人们用药之后的药渣也会做封存处理,谢贵妃前日用过的药渣也被封存的十分妥当,王进将那药渣送到了那卞南口音的太医面前。
太医却没接,道:“这旋复花本身是一种花瓣碎屑,只要接触热水就会慢慢的化散了去,连残渣都不剩——”
他话虽如此,可那苏太医和太后的神情却没半分松懈。
只听蓝漓淡淡道:“这个我知道,但花屑化为无形,气味却是留在了药渣之中,只要用和田白玉加天泉山露试一试,也便能知道这药渣之中到底有没有旋复花了。”
那卞南口音的太医赞许道:“王妃说的极是。”
苏太医霎时间脸色灰败。
卞南口音的太医又道:“这药渣之中的旋复花气息要比这内殿的要重一些,相信用了天泉山露之后,会更快测试出结果,只是这玉么……”
和田白玉是上等好玉,宫中无非也就是白月川自小随身的那块,要再找一块同样的玉来测试,这会儿还是有些难的。
白月川皱起眉头,“将那块玉拿过来。”
他说的是一开始放在内殿那块。
既然药渣更方便测试,那便直接测测看,药渣之中到底有没有放旋复花,蓝漓和这个苏太医各执一词,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王进连忙躬身去了内殿,双手捧着那块玉到了外面,递给了那卞南口音的太医。
那太医接过,轻轻放到了药渣之上进行包裹。
苏太医瞧着,却是暗暗松了口气,那包药渣放了一日多,气息早已不同,何况,那么多的药在一起,就算是生出什么变故来,他也可以找别的借口解释。
一直沉默看戏的太后慢慢道:“华阳王妃,哀家有件事情很好奇。”
蓝漓垂首,“太后请说。”
“这天泉山露,可是王妃一早就带进宫中来的?”
“是。”
“那哀家就更好奇了,既然这种东西这么神奇,能救命,为何王妃没有用到谢贵妃的身上去,而是留在在此时检测什么旋复花?哀家不懂医,但真的觉得十分的奇怪。”
这话,无疑与还是在隐射蓝漓有心谋算,早有预谋想害谢贵妃的性命。
蓝漓道:“太后又如何知道,我并未将这天泉山露用在谢贵妃的身上?”
“你说天泉山露能起死回生,可谢贵妃如今的情况却……王妃说的话,哀家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蓝漓淡淡道:“是非曲直,只要等道那和田白玉测试之后,什么就都清楚了。”
“若这测试要一整日,我们所有人便要在这里等你一整日不成?谢贵妃如今生死未卜,只怕皇帝也没时间在这和你枯耗!”
蓝漓抬眸,视线落到了太后的身上,那目光莫测之中带着几分犀利,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瞧的太后心头一怵。
蓝漓慢慢开口,“都是聪明人,咱们便不要绕弯子了……看太后意思,是觉得我有意谋害谢贵妃的性命,还故弄玄虚了?我想请问太后,我为何要害谢贵妃?我和谢贵妃只不过几面相交,根本没有任何仇怨,更何况,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真要害谢贵妃,我怕是傻了才会亲自上阵,还留下这种抹不掉的证据被人抓个当场!”
白月川冷冷的瞧着太后和蓝漓你来我往,其实测试的结果什么的早已经不重要,是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心知肚明,只是他真的不懂,太后对谢晚云一向的态度便是不理不睬任由其发展,到底谢晚云怎么碍了她的眼,让她竟然生了杀心,还是想要借华阳王妃的手来做这件事情。
太后只觉背脊一阵发凉,白月川那视线太过冰冷,冷的让她也有些无措。
正在这时,内殿之中忽然传来谢嬷嬷的一声低呼,“贵妃娘娘!”
外面的人也是面色各异。
听那谢嬷嬷一声惊呼,显然是震惊至极,只怕谢贵妃这条命,终于是要在今日交代了去,太后皱了皱眉,心中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后悔。
谢晚云本身与她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若非是听到她要谋算白月笙的事情,她不会想着用谢晚云这条命再来算计蓝漓,到时候乘着白月川本就对白月笙有所猜忌,好除掉蓝漓这个眼中钉。
自然,这计谋并不那么天衣无缝,可即便以后白月川意识到此事不过是局,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白月川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太了解他了,谢晚云固然重要,也比不得皇位重要,到时候自己再放低一点姿态,他便是怎么也不会和自己如何。
更何况,自己要对付阿笙,终究也是为了飞花阁,为了白月川的皇位着想。
可如今,谢贵妃这条命没有达到该有的效果,蓝漓还好好站在这里,只等那药渣测试之后,会让蓝漓赢的十分漂亮不说,还让自己和白月川之间起了不好消除的嫌隙……
因为叶静美,她们母子已经闹过多次,他曾明白的说过,他身边的人,太后最好不要将手伸过去。
现在如何是好?
那苏太医霎时面色惨白,事情到了现在的份上,谢贵妃一死,他如何逃得了罪责。
白月川也是浑身一僵,立即起身朝着内殿过去,却听刚入了内殿,那谢嬷嬷又惊呼了一声,道:“贵妃娘娘……您……您……”
这一声,和方才那一声收到惊吓一样的声音完全不同。
外面的人也是神色各异。
太后眯起眼眸,苏太医惊诧,那些奴仆们也是面面相觑,这一声惊呼,倒似乎是里面的病人清醒了一般。
唯有蓝漓神色自若,淡定如初。
内殿之中,只听白月川也是一声低喊,“晚云……你……你醒了?”
太后面色忽变。
“快,快请华阳王妃进来!”
白月川到底是白月川,即便测试的结果没出啦,他心中已然和明镜一样,又岂会再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一声口谕之后,王进连忙小跑出来,“王妃,您快些进去瞧瞧贵妃娘娘吧,娘娘醒啦!”
“嗯。”蓝漓点点头,转而入了内殿之中,对发生的这一幕,她神态自若,似乎早就知道一样。
内殿屏风之后,谢贵妃躺在白月川的怀中,依旧虚弱而单薄,脸色也惨白的吓人,只是却半分也没了原来的死气。
她靠在白月川的怀中,呼吸微弱,唇角却微微弯着,瞧着进了内殿的蓝漓,道:“华阳王妃,原来是你,怪不得……”她这两日思虑一直是清楚地,周遭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只是一直醒不过来,方才外面乱糟糟一片,她只道是自己在做梦,如今醒了才知道,不是梦,是真的,要不是蓝漓,只怕她也难醒。
“贵妃娘娘先别说话。”蓝漓垂首道,人已上前,切上了谢贵妃的脉搏。
谢贵妃虚弱的点了点头。
蓝漓把脉片刻,微微一笑,道:“贵妃娘娘可放心,体内淤血消散,大半是好了,至于这额头上的伤,本是皮外伤,不要紧,我这里有上好的生肌玉露,抹上一些,很快就会好的……但因为娘娘体内淤积的血气,我用了点比较特别的办法,让娘娘将那郁结的血块吐了出来,所以娘娘免不得身子虚弱,这几日都不要下床,需要卧床休息。”
谢贵妃又是点头。
白月川一边扶着谢贵妃一边道:“所以贵妃这是好了?”
“嗯。”蓝漓点点头,“是好了,好好调养就是了。”
白月川微微松了口气,谢晚云至于他,还是有些重要的。
他慢慢将谢贵妃放在床榻之上躺好,起身道:“朕去外面处理些事情,你好好养着,嗯?”
“嗯……臣妾多谢皇上……”谢贵妃在床榻之上欠了欠身行礼,却被白月川按住了肩头,“好好休息吧,虚礼就免了。”说罢,白月川出了内室,直接到了外面,并冷声下令,“来人,苏太医医术不精,谋害贵妃性命,实在罪大恶极忍无可忍,传令禁卫军将苏太医革职查办,苏家抄没全部家产,男丁充军发配北漠,女子卖作官奴,即刻执行。”
“是!”王进立即应声,招手让外面的禁卫军上前,拖住那尚且还没回过神的苏太医。
禁卫军的拉扯,终究是让他反应过来,苏太医忽然大叫:“皇上……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什么都没做,皇上——”
可白月川又岂会听他多说,他做与没做,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这样的场面,需要一个人来担这个责任息事宁人。
“母后。”白月川瞧着那一直冷脸坐在一旁的太后,淡淡道:“母后觉得这样的处置,可还妥当?”
太后还能说什么?她知道,白月川最后这一声的问询,根本不是在问她的意思,而是提醒她。
太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这样医术不精随意攀咬的庸医,的确应该好好处置,这样甚好。”
“嗯。”白月川点了点头,又道:“至于高太医……”他看向那卞南口音的太医。
高太医连忙跪下,“老臣在。”
“朕见你沉稳内敛,医术精神,便有你暂代太医院院正之位吧。”
“多谢皇上。”高太医跪地三叩首。
这高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精深自然是不必多说,只是为人耿直,说话不懂得拐弯,武安侯气血不足肾阳亏损他便直接说了出来,且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便将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都给得罪了,一来二去的,在太医院也是混的艰难。
若非是这两年张正李太医先后出事,太医院没什么医术精深的人,也轮不到他出现在白月川面前。
“至于华阳王妃……”白月川瞧了一眼从里面出来的蓝漓一眼,“王妃果然医术极高,这次贵妃能够安好,全靠王妃之功,有功自然该赏……你是阿笙的王妃,自己又十分有能耐,金银珠玉自然是不缺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蓝漓不卑不亢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知道,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是任人捏来揉去的软柿子,一次两次可以,却没有三次四次,如果皇上和太后以为这样轻描淡写的赏赐就将今日的事情抹了去,那未免想的有点太简单了些。
白月川一滞。
太后也是面色微变。
“王妃的意思是……”
蓝漓道:“那和田玉的检测,想必已经是快出结果了,这药渣之中到底有没有旋复花,我前后看过的药方为何不一样,难道皇上一点也不好奇吗?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有人可以在里面只手遮天偷天换日,难道皇上心中一点感触都没有吗?蓝漓都是为了皇上考虑,还请皇上将此事彻查到底的好!”
白月川皱了皱眉,正在这时,那高太医低喊一声,“有了!”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高太医拿起那枚和田白玉的玉佩,玉佩上果真出现了青紫色的纹路,一条一条十分清晰。
蓝漓唇角动了动,“看来,药渣之中是有旋复花的,而且苏太医开的方子上也是有旋复花。”
那药方有三方留底,御药房的方子上也的确有旋复花,但蓝漓看过的方子上却是真的没有。
蓝漓笑容有些冷,“今日也便是我想着那青月灵草没有雪狐涎不能发挥最好的药效,所以才临时起意换了药,否则贵妃娘娘又岂能安好……”
白月川淡漠的道:“或许是王妃看错了吧?”他的态度也算明确,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想过多追究,要如何追究,难道也追查道太后身上去不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蓝漓道:“我与战英一起看过的药方,绝不会看错,当时……”她视线扫视一周,落到了内殿一个宫娥的身上,“就是这位姑娘拿给我看的药方。”
那宫娥连忙摆手,“不是我,奴婢哪有资格掌管药方,药方都是谢嬷嬷亲自收着的。”
谢嬷嬷也是一脸迷惘,“不错,那些要紧的东西一直是老奴收着的,方才王妃要看方子,老奴也是让幽风拿了过去给王妃看过。”
那叫幽风的宫娥忙道:“谢嬷嬷是将方子给了奴婢,可奴婢还没交给王妃,就见王妃已经开好了方子,让奴婢去御药房取药,奴婢也是一头雾水……”
白月川皱起眉头,视线一扫殿内的奴婢,那些宫娥全部跪地,“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分虚假……”
“是吗?”蓝漓低问一声,道:“战英,你去。”
“是。”战英上前,淡淡道:“方才你给过我家主子药方之后,我家主子看过,还给了,这一段时间我看的很认真,你没有离开过大殿半步,那药方必定还在你身上吧?”
先前那婢女名唤绿柳,连忙摇头,“奴婢真的没有给过王妃什么药方,也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但奴婢也没有出过大殿,若是不信,你大可搜我的身。”
战英转身,冲着白月川抱了抱拳,道:“皇上,且容战英斗胆,可否搜查?”
白月川点点头,“搜。”此时他忽然觉得,这样闹一闹也是好的,一来安抚蓝漓情绪,二来么,也让太后多少受些挫折,以后谋算事情的时候能三思再三思。
“是。”战英躬身,果然上前搜查那婢女的浑身上下,然不出意外,什么都没搜到。
那叫绿柳的婢女道:“奴婢说过了,真的不是奴婢,许是当时人多,王妃看错了也不一定。”
蓝漓冷笑:“左一句看错,右一句看错,事关贵妃性命,我就那么容易看错?”
话音刚落,战英忽然手肘顶了那婢女的腹间一下,那婢女痛呼一声的档口,一粒乌黑色的东西忽然进了那婢女的口中,婢女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你们——”
战英笑了笑,“你不要着急,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让你说实话的东西罢了。”
其余人还想着华阳王妃莫非真的如此大胆,还敢在皇上面上这样逼供不成?
白月川也神色有些深沉。
太后冷冷道:“岂有此理!这是皇宫,上有皇帝坐镇,哀家也在此处,岂容的你如此胡作非为,你当我们都不存在不成?”
蓝漓垂首,“皇上和太后稍安勿躁,马上你们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话音刚落,那叫做绿柳的婢女忽然呕吐起来,却不知为何,绿柳连忙捂住嘴巴,然捂住嘴巴也是无用。
蓝漓道:“快。”
“是!”战英就近拿了一只木盆过去,掐住了那婢女的脖颈,并点住脖颈之间某处穴道,绿柳忍无可忍,连番呕吐起来。吐了半刻终于脱力,软软倒在地上。
这一幕当真也是让人反胃。
白月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王进立即上前,让人用帘幕将那婢女挡住。
太后也被搞得恶心不已,由贴身的嬷嬷伺候着连退一段距离。
蓝漓问:“战英,可看到东西了?”
“嗯。”
蓝漓转向白月川,道:“到底如此,皇上请王公公上前一看便知。”
白月川使了个眼色。
王进低头道:“是。”便走上前去。
那木盆之中,全是秽物,但依稀可见一团濡湿的纸张,想必也是刚服下不就,并没有溃烂。
王进忍着恶心,让小太监将那纸张拨拉开,墨迹合着胃液,让那智障凌乱不堪,但最上面的第一味药,却根本不是旋复花,整个方子,和幽风拿过来的房子对比之后,只有一味旋复花不在。
王进将前后事情回禀了白月川。
白月川脸如寒霜,“岂有此理!”
王进立即招来禁卫军,“还不将这该死的拖出去乱棍打死!”
“且慢!”蓝漓道:“她只是个婢女,相信没有这么深沉的心思谋算贵妃娘娘的安危,如果就此打死,岂不是断了线索?”
这是还要追究了。
白月川眯起眼眸,“王妃,你可知适可而止?朕今日累了,实在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你救了贵妃,朕很感激你,但这宫中的事情,自有朕来主持。”
蓝漓垂首,“若是此时与我无关,我自然三缄其口作壁上观,但今日若非我洞察先机,岂非要害了贵妃娘娘的性命?那人心思歹毒令人发指,我若不彻查到底,只怕未来都难以安睡,皇上既然感激我,想要赏赐与我,那便将今日的事情查个一清二楚,当是赏赐罢。”
白月川沉默了一刻,“王妃当真要彻查到底?”
蓝漓启唇,还未说话,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冷峻男音,“查,必须要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