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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吗?
当然恨!他怎么能不恨!
眼睁睁看着心上人那么痛苦地在眼前被烧死却无力阻止,甚至连为肖文报仇都做不到,他恨那些残忍的村民,更恨自己的无能!
他更无法理解,究竟要多么冷酷无情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来?那些村民中很多都是看着他和肖文长大的,为什么他们能这么残忍,哪怕是让肖文走得没那么多痛苦也好,为什么要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折磨他!?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就只因为他们彼此相爱,就因为他们的感情不容于世,他们就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吗!?
可这些村民又有什么资格能够随便决定他人的生死,用自以为是对他们好的嘴脸做出丧尽天良的恶事!?
赵平说他杀光了那些村民们是魔鬼,毫无人情,在他看来,真正如恶鬼的,分明是那些村民!
“既然他们那么不留情面,那我又为什么要放过这些杀人凶手!我要为肖文报仇!我要让所有人都下去陪他!”男子目呲欲裂地说道。
最开始被关起来的时候他也不断地反抗,嘶嚎,然而,却没有一点用处。
他们是铁了心要把他关着,一直关到他们认为他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关到他妥协,愿意过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
或许有人会说,他将全村的人都杀光了,其中还包括自己的亲人,太没人性,那又怎么样呢?
说是亲人,他家里当初也只剩下一个对他很一般的继母罢了,他的生母当初生下他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在他很小时候就过世了。
正是他幼年最难过的时候,有肖文一直陪伴在身边,两个人的感情才特别好。
后来过了两年,爹娶回来一个继母,之后没几年,也在一次意外中亡故。
继母倒是没太苛待他,但也算不上多好,可当她不但没有反对要烧死肖文,还把他关了十年不闻不问,最后那么一点情分也都被对方生生给磨没了。
没人会知道,十年来,他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被痛苦折磨着!只要一闭上眼,耳边全是肖文凄厉的惨叫声,还有他不断叫着自己名字时那种悲哀,脑子里也全是当时肖文活活被烧死的惨状,挥之不去,如噩梦一样煎熬了他十年!
他并不怨肖文,一点都不,他最大的折磨时,肖文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他却一直不能为他报仇!他羞愧,他愤怒,他恨!
为了给肖文报仇,他忍了十年!知道反抗也没有用,便换了另一种方式,降低村民们的警惕,直到他们认为自己再没有一点威胁性,被放出来——复仇的日子就到了!
赵平觉得他杀人的方式很残忍,他却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当初肖文受到的每一分痛苦,他这十年来的每一分折磨,他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他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即便如此,都还嫌不足以泄愤!
因为他心里明白,就算这些人都死光了,肖文也不会回来了。
赵平曾说男子性格阴暗,从不说话疑似哑巴,可他又如何会知道,在肖文的事情发生以前,男子也曾经是个性格开朗,爱笑,善良的孩子。
是村子里的人,早就了如今的他。
换做是凤花,面对那些恶鬼,也不会愿意和他们说一句话,甚至看一眼都会觉得厌恶,仇恨。
“可是当初的事情也不是全村人都参与吧!”赵平嘴唇哆嗦,脸色惨白地说道:“村子里年幼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怂恿其他村民……”烧死肖文。
“你凭什么把所有人都杀了!冤有头债有主!”
男子讥嘲地看着赵平道:“在那样一群魔鬼的教育下长大的孩子,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肖文死在他们手里,我不会让这群侩子手快活地长大的,直接扼杀在源头,让他们没有机会害人,不是很好吗?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不像他和肖文,当时最让他痛苦也备受折磨的,其实还是肖文在被烧死的过程中也不忘了向他呐喊,让他好好活着。
他们太了解彼此,如果肖文没了,他也宁愿随他而去,正是因为肖文临死前的遗言,让他痛苦难当的同时又没办法自我了断,只能继续承受着这种无人能分担的煎熬。
在场九霄宗一干人等申请都很是复杂,也说不清男子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或许他报仇的方式确实很残忍,想法也很极端,但真要说错吗?难道那些村民就没错?诚然,稚子确实无辜,但如果不是当初他们的那些长辈们犯下了那样的过错,活活烧死一个人,正如男子所言,得是多冷血残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对陌生人尚且显得太过残忍,何况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们既然做下了这种事,说得不好听一点,就该做好了日后自己的晚辈们可能要替他们还了这笔账的准备。
就算男子报仇手段极端,可换作一个人,谁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报复回去的时候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保持理智,不滥杀无辜,只杀掉当初参与的那些人?
真能理智,就该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男子杀光了全村人,却独独落下了一个赵平,现在赵平又想把男子杀了报仇,孰对孰错,真的不好说。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凤花特意问了男子事情发生的真正日子,男子说了一个年份,众人才恍然。
洛水村之事竟是发生在二十年前!比赵平说的整整早了十年!
再看赵平听了男子的话以后神色间逐渐出现了痛苦,还捂着头好似在回想着什么,凤花心中便有了想法。
整件事情的始末也逐渐清晰起来。
根据她的推断,当初赵平阴差阳错能保住一条小命,但脑部可能还是受了某种创伤,或是看见了亲人,村民们被残忍烧死的画面,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导致对当时的记忆产生了模糊。
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清河村,被收养,前些日子清河村的事情发生,可能再一次刺激了他的记忆,导致将洛水村和清河村的事情混淆,误以为清河村是洛水村,给他们描述的事情也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而不是十年前。
这么一理解,之前的那几处疑点就好理解了,为什么赵平记忆里的家人和清河村的户籍记录里写的不一样,为什么他口中的奶奶能护住已经十八岁的赵平又不被凶手找到,因为当年的赵平也不过才七八岁,小孩子的身形很小,他的奶奶足以将他保护在身下!
“啊——!”赵平忽然捂着脑袋大叫一声,腿上一软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
周围有人想过去看情况,被云烈拦住,神色微沉地看着赵平,“先等等,不要过去。”
九霄宗的人对男子和肖文之间的感情难以理解,也有那么点别扭,但那点别扭也远比不过对于洛水村村民们的恶行,想到赵平也是洛水村的人,便是他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此时看着赵平的神色都颇为复杂。
凤花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都大致猜到了,看着赵平大受刺激的模样,也隐约想到赵平或许是要想起以前的事情来,被云烈拦下后也不再有所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半晌,赵平才粗喘着气稍微平息下情绪,额头和身上满是汗水,之前充满迷茫的眼睛里也浮现出点点清醒。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赵平白着脸喃喃,“难怪,难怪当时奶奶会说那些话……”
赵平终于想起了他遗忘的那些记忆,包括他的奶奶把护在身下时满脸泪水地说的那些话。
——是报应啊,报应来了!
后来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其中很多无辜的孩童也死在男子手下,奶奶才又咬着牙说男子执迷不悟,当初怎么没把他一起烧死。
当时还年幼,又不知道当年事情的赵平并不知道这些话里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受了刺激以后也本能地刻意忘记了这些,即便是记得,也只会当做是对男子作为的恨,恨到诅咒男子最后也会和他们一样被烧死。
现在才明白,原来老人家说的是当初应该把他和肖文一块儿烧死,如果当初把他们都烧死了,村民们就不用死了。
赵平喃喃地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刚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有些平静下来的男子再次恨得暴起,指着他的鼻子看向凤花等人,“听见了吗!这些人到死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还想连我一块儿烧死!他们该死!他们死一千遍一万遍,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这些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众人继续保持沉默,他们的确没办法违心地说,洛水村的村民罪不至死。
如果真的有村民还有良知,十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们醒悟过来自己的过错,然后作为弥补,想办法把男子放出来吗?
他被关了十年,也正意味着,这十年来,洛水村的村民们仍然觉得他们根本没有错,从他们教导自己的孩子说男子有怪病,不能随便靠近他,也不能和他说话这些细节也能判断出,男子的某些担心也并不见得就是杞人忧天。
男子看着赵平嗤笑一声道:“我杀光了洛水村的人,而你又想杀我,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为了报仇才想要杀人吗?你做的,和我做过的,没有任何分别!”
“不!不一样!我没有想滥杀无辜!”赵平大吼着反驳。
“哈!那是因为我身边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我能在乎的人了吧!”男子恨恨道:“如果我身边有我在意的亲人或心上人,你会只杀我一个,而放过其他人吗?”
“我——”
“你不会的。”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同时,云烈和着同样的话。
根据他们对赵平的一些行为,思考模式和性格的判断,赵平根本不可能保持那样的理智。
他一定会杀的。
“正如你所言,我杀掉的村民当中不泛对当年毫不知情,或曾经在心头也有过不忍的人,那些人的死只能怪到其他参与其中的人头上,死得很冤,你不是也这样想吗。既然我能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你肯定会想,也让我尝一尝这种滋味,你敢说你不会有这种想法吗?”
“我——”这一回,没人打断赵平的话,可他自己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他曾经心底深处的确想过,他也要把男子所有重视的人都杀了,让他也切身体会一下自己的感受。
“既然如此,你和我又有何分别呢。”男子冷笑。
明明自己也要做同样的事情,现在却又来指责他残忍,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可笑。
牢房内外的氛围都非常沉默压抑,赵平明明有足够的理由指责和仇恨男子,可此时,却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限制,让他无法那么理直气壮。
也是趁着赵平和其他人都有些神不思蜀之时,哪怕是情绪激动时也仍然背靠在牢房角落的男子忽然极速向他们这边冲过来,毫无预警地直接撞坏了牢房,一只手直指赵平的脖颈!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烈凤花等人都感觉到了男子身上散发出的灵力!
他居然也是个修士!
段长风和其他弟子们也为之大惊,看出男子的目的后连忙惊呼:“不要——!”
“小心——!”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段长风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只是本能地大喊,唯有云烈和凤花直接冲过去意图拦住男子的动作。
男子大概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是修士,而且还是明显厉害过自己的人,云烈的判断也相当迅速,他直接放出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压,没等男子扼住赵平的脖子,就直接把他‘压’趴下了。
凤花也显得格外粗暴,一只脚直接用力把赵平踹飞出去,远离了男子的攻击范围,然后和云烈一起一前一后将男子的所有退路都堵住,免得他在暴起伤人或者意图逃跑。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因为这个男子的修为已经有练气五层了!
对她和云烈,甚至是段长风陆衡他们来说,这个男子都不惧任何威胁性,可想到他是被几个御剑门的弟子抓到,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御剑门这几个弟子可不是他们门中很受重视的核心弟子,修为都只有练气一二层,连个练气三层的都没有,凭他们,怎么可能奈何得了男子?
没见他们此时也正用一种惊愕的目光看着这边吗?显然他们压根就不知道男子也是个修士这一点。
她就觉得这人被抓到的未免太容易了一点,明明之前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冷不丁传来消息时不是说在哪里看到了疑似的人物,或是发现了踪迹但又被跑掉了,居然直接把人抓住关了起来?
果然里面有诈!
凤花眯着眼看着被云烈压制地头都抬不起来的人,道:“你是故意被抓住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段长风等人的神色也很凝重,没想到本以为只是普通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居然牵扯出了修士!
这就让他们忍不住想到上一次发生的,同样是修士所为的活死人事件了,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咳咳——”男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实力竟会如此厉害,只是凭着威压就能让自己动弹不得,被压制得气血翻腾,毫无抵抗能力。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受了不轻的重伤,仅仅只因为云烈的气势威慑。
这种感觉,比那个人给自己打来的恐惧感也不遑多让了。
男子惨笑一声,眼底里满是麻木和悲哀,“我能有什么目的,咳咳——我就是想报仇……”想让肖文能继续陪在他身边罢了。
“二十年前你的仇就应该已经报完了,为什么这一次你又要杀光了清河村的村民?”凤花言辞锐利,“你和清河村的人应该没有恩怨吧?看你刚才的反应,也并不知道村子里还有赵平这个来此洛水村的活口。”也可以排除掉他是为了将赵平灭口才把全村人杀光的理由。
段长风等人也慢半拍地想起来,他们是为了清河村一事而来,结果听说了洛水村惨事后反倒把正事都差点抛之脑后了!
从男子没有用对待洛水村村民一样的方式来杀了清河村人可以看出,男子并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就变成真的毫无人性,残忍成性的杀人狂,但他杀人的动机却仍然未明。
肖文已经死了,他再没有任何在意的人,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难道是清河村的什么人无意中得罪了他?或者刺激了他?
总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低,谁得罪了他,只要不是类似肖文那样的事情,最多把本人杀掉也就足够泄愤了,没必要波及全村人。
男子沉默了许久,才顶着云烈没有收回的威压艰难地说道:“如果我说了,你们会杀了我吗。”
凤花一挑眉,这是在求情?
“你不想死?你该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又主动被官府的人抓住,你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是吗。”男子勾了勾唇,看起来并不显得很失望的样子,反而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一种轻松解脱之感。
凤花心中微微一动,难道这家伙……
“现在可以说了吗。”云烈将威压再次加深了一些,冷声问道,“为什么杀清河村的人,还有,你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你和清河村的人应该没什么仇怨吧?”凤花也道。
“噗——”男子被压制地再次喷出一口血来,脸色更白了几分。
“咳咳,的确没有仇,我根本不认识清河村的人……”男子嘲讽地扯扯唇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杀了他们全村的人。”段长风忍着怒意问道。
男子神色平静地看了眼段长风,才道:“不知道。”
众人表情一僵,这算什么回答!
“或许,只能怪他们生错了地方吧。”男子喃喃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生错了地方?”凤花仔细注意着男子的表情变化,道:“你的意思,你之所以杀了他们,不是因为那些村民做过什么事情,而是只因为他们是清河村人?”
“大概吧。”男子回答得依旧模棱两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大概!你自己杀了人还不清楚原因吗!”陆衡不耐烦地说道。
“是和你修为的来历有关吗?”凤花灵机一动,“难道说,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凤花话音刚落,就注意到男子眸光微微闪烁,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果然是还有一个幕后黑手在!
“是什么人指使你做的,说!”云烈质问。
男子也没打算为那幕后之人隐瞒,走了会儿神便幽幽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三年前,他不知道从何得知了我和肖文的事情,找到了我,还说,他有办法让肖文死而复生,只要我为他办事……”
“什么!?”
“死而复生!?”
“怎么可能!”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神色惊骇。
凤花的表情也猛地一变,就连玄麟都有些骚动地差点没从凤花袖口里弹出来。
就算是在上古时期,渡劫期的大能都没本事让死人复活过来,不是他们本事不足,而是人一旦死了,除非是修士被人抽魂炼魄或是因为各种理由弄得魂飞魄散,寻常人死后魂魄都会进入轮回重新投胎。
简单来说就是,从人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魂魄就已经有了去处,你用其他什么方法把他‘复活’过来,活过来的也不是原来的人了,鬼知道会是个什么玩意!
会张嘴就对人说能把死人复活过来的,不是魔修就是邪修!要不然就是纯粹的骗子!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他亲自在我眼前演示了一遍。”
“他真的把肖文复活了?不对啊!”陆衡皱眉道:“肖文当年不是早就被烧死,应该只剩下骨灰了,连身体都没有,如何复活?”
“他说他可以为肖文重塑肉身,再召回他的魂魄,用秘法让他重回尘世,虽然他没有马上复活肖文,但他确实亲手复活了另外一个他先杀死以后,又重新救活的部下。”
众人一听,越发觉得那背后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把人弄死了再救活过来?就算人真活了,这示范方式也太没人性了点!
对修真界的事情最为了解的玄麟,还有凤花更是脑子里直接蹦出来一个词——魔修!
只有魔修才会有事没事就把魂魄挂在嘴边,还用这种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承诺别人,抓住别人的软肋,让人替他们为非作歹!
再说,刚死的人魂魄未散之前将魂魄先控制住,再重新弄个肉身,把魂魄塞进去这种事情,的确不是做不到,但这和对方承诺男子的,将死了好多年,只剩下骨灰,可能骨灰都已经没了的肖文复活过来,完全是两码事。
“你就是为了让肖文复活,才帮着那个人杀光了清河村的人?他可有说过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还有,既然你那么相信对方能帮你复活肖文,又为什么要被抓到官府来?”
“因为我发现了他根本就是在骗我!”男子双手握紧了拳头,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恨,“他想办法让我修炼,让我能够练气,不过是为了让我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为了不被人察觉到他,给他当替死鬼,什么帮我复活肖文,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要不是他之前无意中听见了那人和另一个属下的谈话,他可能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以后也继续为了那个人杀更多无辜的人。
“就算他能帮你复活肖文,你也不该杀那么多人!”段长风气恼道,“清河村几百条人命,无缘无故死在你手里,他们何其无辜!”其中也包括云烈的那个堂妹。
要不是如此,他们也不见得会对此案如此关注,进而得知了此人身后居然还有罪魁祸首存在!
“那又如何?”男子神色冰冷毫无感情地说道:“我的肖文都死了,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他气那个男人骗他,是因为对方不能把肖文还给他,至于死在他手里的那些无辜的人,坦白说,他毫无感觉。
自从肖文死了,杀光了洛水村的人以后,他的感情就彻底冷了下来,不但旁人的生死与他无关,就连他自己的性命……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谁能直接取走。
他活得太累,太累了。
说到底,男子自从二十年前的事情发生以后,就性情大变,三观都出现了问题,是非观念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曾经善良开朗的孩子早就随着肖文的死去跟着一块儿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这个,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侩子手,别人手中的刀。
这大概就是常人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男子已经被云烈的威压压迫得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云烈索性散了威压,冷冷地问他:“那个人样貌如何,多大年纪,实力怎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还有,对方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还曾经替他做过什么,或者他自己曾经又做过什么类似的恶行。”
男子缓和了一下气息,拍着胸口又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痰,半死不活地说道:“我知道的并不多,那个人身边不只有我一个人,需要我帮他做事时,有时是亲自出现交代,有时会派身边的另一个亲信。那个亲信替他做过的事情可比我多,知道的也比我多。如果我没记错,数月前,那亲信似乎还帮那人去做下过一个毒死另一个村子村民的事情,原因我也不清楚,或许和解决清河村村民们的理由一样吧。”
众人心神一震,立马就明白了男子说得是什么事。
活死人事件!
没想到这两件事居然真的有关系!?
这么说,男子口中的亲信,就是云烈和凤花上回发现的那个金丹修士?
凤花问道:“你说的那个幕后黑手,实力很强?”
男子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他从不曾在我面前动过手,但他的那个亲信,很强!或许和你……”眼神瞥向云烈,“一样强,甚至更强。”
曾经他为那些人做事,一方面是为了肖文,另一方面也是因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对方比他强太多了,当初的他只是个普通人,帮肖文报了仇以后就随便找了一个偏远的小镇麻木地生活着,根本没想过变强不变强。
这么一说,众人更加肯定就是那两个人了!
金丹期可不比云烈和凤花强吗,尽管刚才云烈其实并没有完全释放他筑基后期的威压,最多连五成都不到,男子修为才练气五层,也真心没必要付出全力。
那个给活死人村下毒的金丹修士如果再出现在他面前,他敢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再把人放跑了,哪怕是那个元婴的幕后黑手出现,用他师父留下来的法器也得把人留下了!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屠村恶行的极恶之人,必须想办法解决掉!
“我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每一次他们找我,都是主动过来,而不是让我去他们所在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们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目的,只知道这些事情事关一件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的事,那个人非常重视,不久前甚至亲自去过一次西楚。”
“等等,你说西楚!”段长风震惊道:“难不成西楚国被灭门的那个门派也是他们——!?”
“是。”这回男子说得非常肯定,“这下你们知道那人又多强了吧,你们是奈何不了他的。”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太强,又心狠手辣,他也不会放弃了正面和对方产生冲突,转而选择了趁着那人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时,向官府自投罗网。
至少,那人明显并不希望把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被人发现,不会随便露面,他也可以讲这些事情想办法让更多人知道,如果能破坏了那人不明目的的计划,也算是报复了对方给了自己希望后又让自己绝望的罪过。
先是活死人村,之后又有西楚国的一个大门派,清河村,接二连三的事件,居然都是同一拨人所为!
究竟要为了达成怎么样的目的,才能半点不怕引起东临国西楚国两大国的主意,下手如此不留情面?活死人村和清河村都是因为对方想用这两块地方做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那么难道西楚国的门派也是如此?
只要是为了占有他们需要的地方,对方竟毫不惧怕人家堂堂一个大门派,如此有恃无恐,是否代表对方的实力还要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背后窜起一股凉意,那幕后的人似乎在撒一张很大的网,在背后算计着某种可能影响极大的阴谋。
再一想到对方的修为达到了元婴期,云烈和凤花,以及玄麟还好,其他人却是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如果对方盯上了他们九霄宗,恐怕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西楚国的那个门派好到哪里去。
即使有云烈和凤花,他们至今也没有成就金丹,就算二对一,不,不对,对方也还有一个金丹呢,加上玄麟,段长风等人也不敢保证一定是他们这边占上风。
就算运气好,顶住了,又如何能保证云烈和凤花能将整个九霄宗的所有弟子们都护持住?不是说他们没有这个实力,而是本身这件事就太为难他们了。
真有这么一天的话,九霄宗必定也会损失不少弟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段长风就愁得五官就揪成了一团,其他三位长老也好悬没把胡子都揪掉了,一张脸上满是凝重和愤恨。
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个灭绝人性的反派!
最可气的还是他们至今连对方的目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还会对什么地方下手,想防备都无从防备。
非要说有什么被动防御的法子,也只有尽量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可他们再提升,能短期内飙升到金丹吗?筑基都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呢!
最大可能能再有所突破的,依旧只能指望云烈和凤花。
被九霄宗一干人等寄予厚望的两个人此时倒是不怎么担心那些人真盯上九霄宗时,门派会有多大损失。
他们手里的好东西要远比段长风等人能想象得还要多,实力也一样,有一个眼看着就要恢复到出窍期的玄麟在,就是对方再多一个元婴他们都不会太担心。
但是,对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他们的确也很介意。
明明这么多事情都被连接在一起,应该能从中判断出什么,偏生就好像被迷雾遮住了眼睛一样,那一点灵光就是想不到!
清河村屠村案到这里基本就算是告一段落,再三地和男子确认过他没有说漏了任何一件事,又细细询问了他知道的那两个人的实力,善用的兵器之类的一些细节,一行人便离开了牢房。
走的时候顺便也把被凤花一脚踹晕了的赵平给临走。
她才不会承认她是因为对洛水村的人印象不好,下意识地稍微多用了一点力道。
赵平说起来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人都是感性动物,难免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听了男子和肖文的遭遇后,她就是没办法对他,对洛水村的人产生半点好感又怎么样?
只要看见他就想到洛水村的人造的孽,你哪怕是用个能让人死得痛快的法子把人一刀捅死都好过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死,让男子亲眼看着心上人被烧死仁慈吧?
她是真想不通那些村民们怎么能那么残忍,如果她站在男子的立场,遇到相同的事情,有人因为反对她和云烈的事情要把云烈给烧死,她估计也会做出和男子同样的,乃至更残酷的方式折磨死那些人。
为了防止男子被幕后那两个人灭口,或者掳走再想做其他事情,也是想着或许对方真来了他们可以顺藤摸瓜跟过去查探虚实,凤花特意在衙门左右布下了几个阵法。
让九霄宗的弟子们过来看守也不是不行,但容易出现伤亡,布下阵法不但能在有动静时第一时间发现,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前提是,对方不是个破阵高手,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的阵法。
回到九霄宗时,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方面是因为听了一件横跨二十年的悲惨往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背后不知道算计着什么。
“给皇宫那边传个信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皇上一声,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吧,至于西楚国那边是否需要知会一声,可以让皇上自己看着办。”凤花说道。
段长风等人也明白她后半句的意思。
虽然这事儿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他们做的,但是西楚的人什么都没发现,他们这边却已经有了线索,难保西楚那边会不会以为是他们自导自演,估计算计他们什么。
到时候好心提醒的目的没达到,反惹一身骚也是挺烦人的。
这种国与国之间政治方面的因素具体要如何处理,就让东临帝自己去操心吧,他们光担心自己门派弟子们的安危就够头疼了。
“云烈,凤花,你们看,万一那些人盯上我们九霄宗……还有三派那边,要不要也通知一声?”
小事方面他们闹出些矛盾没什么,可一旦牵扯到可能会灭门这种直接断了数千年传承的大事,段长风可做不到当做不知道这么回事。
在这件事情上,便是月影门那般讨人厌的,也不例外。
卫如玉当初狮子大开口,也没见说真的不打算给他疗伤,即便是当时他真的无法继续当掌门,九霄宗的传承也依然不会断。
这是原则,良心问题,这方面段长风断然不愿意让自己做出有愧于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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