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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昕岸醒来的时候,照顾他的两名女特护,正在为他按摩着腿和胳膊上的肌肉,电视机里播放着苏晚夏站在星光闪耀的舞台上领奖的画面。
照顾薄昕岸的两名女特护,是苏晚夏高金聘请的,她们负责二十四时不离地照顾薄昕岸,她们依照医生的指导,每天都会放不同的音乐或是电视节目,以期唤醒沉睡中的薄昕岸。
今夜的电视节目,便是两名特护刻意播放的,因为她们都知道,苏晚夏是薄昕岸很重要的人,她的声音也许对他有某种吸引力。
非常神奇的是,当苏晚夏手捧着奖杯,明艳四射地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薄昕岸奇迹地醒了。
他在黑暗的世界里沉睡了那么久,感觉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好疲惫。
疲惫至极时,耳边最先想起的是苏晚夏的声音,所以他睁开眼睛时,本能地就遁着声音找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电视机,视线正巧就定格在苏晚夏明媚的俏脸上。
她不化妆时就已经倾国倾城,此时盛装打扮,真真宛如从云端飞来向人间撒下了无数花瓣的女神。
他醒来,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打扰已经被苏晚夏的风采吸引住的两位女特护,他也静静地观看,安静得连眨眼睛的动作都很轻很轻。
看着看着,他便流泪了。
他的晚夏成功了,她实现了那日对他宣战的誓言。
她说,她会在景观设计领域战败他,讨还她失去的青春和梦想,也会攀上娱乐事业的巅峰,让他收回没有他她就活不出精彩的话。
她还说,终有一天,她会站在云端俯视他的狼狈。
今天,她全部做到了。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一声一声甜甜地喊着他“昕岸哥哥”的女孩,在被他抛弃被他伤害之后,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她曾经那么对他掏心掏肺,可他没有好好珍惜,他做错了那么多,那么离谱,以至与她终成陌路,现在连她成功的喜悦都没有资格分享。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更不记得车祸以后都发生了什么,看到周围的环境,只明白自己躺在医院里,而窗外昏暗的夜色里,正飘着细小的雪花。
已然是冬季了,他瞥了眼电视上的时间,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沉睡了这么久。
当日带着洛茜一起冲下高架桥的时候,他是决心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所以才撞得那么惨烈,可是他居然没死,而是在沉睡了这么久之后,在苏晚夏最光彩照人的这一刻醒来。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让他不死,便是要他亲眼看到她成功的这一刻。
慕南宸曾说,苏晚夏是因他而蒙了尘的珍珠,只要她想,她就一定能够抖一抖身上的尘埃,光芒四射。
这句话,此刻的薄昕岸深深地认同。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泪流了无数,染湿了枕畔。
这时,其中一位特护回神看了一眼,“啊!”她惊讶地尖叫起来,“薄先生,您醒了!”
另一位特护也震惊地回神,“还真的是醒了,快去叫医生。”
当医生赶来的时候,电视画面里早已没有了苏晚夏,而薄昕岸正歪头看向窗外,影影绰绰的灯光里,雪花一闪一闪的,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他想见了很多过去的时光,全都是苏晚夏小时候的模样。
小时候,每当下雪的时候,她总是会兴奋地跑到他家,神秘地向他摊开掌心,掌心上总有两颗糖果。
她说,夜里下雪的时候,她就立刻把两颗心形的糖果悄悄摆在外婆供奉的神台上,许了美好的愿望,第二天再将两颗饱含了神的庇佑与她美好愿望的糖果拿下来……
一颗给他,一颗留给她自己。
她说,她许的愿望是,苏晚夏要幸福一辈子,薄昕岸也要幸福一辈子,苏晚夏和薄昕岸要一起幸福一辈子。
那么多年,她一直为两人一辈子的幸福而努力着,可他却迷了途,生生撕毁了她一直努力的幸福。
医生为薄昕岸做了详细检查,“薄先生,您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您醒来可真是奇迹。”
奇迹?
薄昕岸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不是奇迹,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要让他在最狼狈的时候,来仰望苏晚夏的成功和明媚。
医生又关切地询问,“薄先生,您在沉睡的时候,可有什么知觉,或是哪些心路历程么?”
变成植物人的人,沉睡以后经历各有不同,有的人像是做了一场梦,而有的人,则是一片空白,医生也好奇薄昕岸经历了什么。
薄昕岸黑眸转了转,淡淡开口,“没有。”他的声线有些干涩,眼底溢出了泪花。
他说了谎,这几个月沉睡的时间里,他的思想世界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的梦太过黑暗,太过惊悚,也太过煎心,他不愿意说。
没有人知道,他的灵魂去过很多地方,他走过地狱,走过天堂,见证了地狱的恐怖黑暗,也见证了天堂的详乐光明。
在天堂他见到了爷爷和苏奶奶,他们都不愿意搭理他,他们还怨恨他伤害了苏晚夏。
在天堂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因为他知道天堂不收他这样的恶行累累的人,从天堂跌落,他就一直徘徊在地狱。
在地狱里,见识了太多恩怨情仇还有死亡,他看到洛茜血肉模糊地对着他狰狞地笑,她说,“我在等你,薄昕岸,等你下来我们不死不休。”
他还看到被水泡得臃肿,脸色苍白的单丹妮,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胚胎期的婴孩,他们都是泣血地等着他。
在他幽深而阴郁的眼神里,医生却笑得十分欣慰,“薄先生,您能醒来真是医学奇迹,您沉睡的这段时间,一直是苏晚夏小姐供养的,她请了高级特护二十四小时照顾您,还替您安葬了您的妻子洛茜女士。”
听到这里,薄昕岸不可置信地看着医生,俨然没想到,苏晚夏还会这样对他不离不弃。
渐渐的,他感觉悲伤太满,像洪水一样从心底涌上喉咙,怎么都抑制不住。
最后,他无法阻挡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像猛兽冲破了牢笼,势不可挡地破开了他紧闭的喉咙,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