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怎么是他

春梦关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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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怎么是他

    而事实上证明,魏业的担心,不无道理。

    第二天一大早,王川往齐王府外等着黎晏和赵隼,门房上当值的小厮迎了他好几次,他却连门房都没有进。

    好在黎晏出来的也很快,也没叫他等很久。

    王川见着人时,三两步上前去拜了礼,又先替魏业说了一通感念的话。

    然而等他站起身来,抬头看过去,发觉黎晏似笑非笑的在打量他,那种眼神,带着审视,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他,那种感觉,让人特别的不舒服。

    就好像……

    是了,就好像郭知府审问犯人的时候,端出的那副做派。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

    齐王殿下从湖州回城,这也是回城之后第一次见他,为什么会以这样审视的目光来打量他。

    王川浑身不自在,倒不是说他做贼心虚,他自认也没有什么好叫人拿住把柄的事情。

    黎晏盯着他看了好半天都不言声,一直到王川实在忍不住了,又躬身下去拜一礼:“殿下这样看着奴才,是……怎么了?”

    因着他问了一声,黎晏才噙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就是好久不见你,突然之间,想起些陈年旧事来,也是这趟去湖州——”

    他一面说着,叹着气就下了台阶来,等从王川身边儿过的时候,脚步稍稍一顿:“你跟着魏业回齐州多少年了?”

    王川下意识拧眉:“有八年多了。”

    八年多啊。

    黎晏面上笑意不减:“时间过得可真快,是不是?我也是这次见了孙昶,恍然间,就像是个陌生人。从前还在京城的时候,他也偶尔到魏家去,我那时候喜欢去找阿鸾,便偶尔能见着他,小时候生的胖乎乎的,现在也是一表人才。你看,时间磨人,估计这八年多过去,从前的故人,便是站在你眼前,你也不敢认了吧?”

    王川觉得不对。

    黎晏从出了门,就以一众极其怪异的姿态在打量他,也是在逼近他、试探他。

    等到他开口问了,便索性拿了这番话来试探他。

    故人,黎晏在说京中的故人。

    可是在京城里,他哪里还有什么故人呢?

    他只是魏家的奴才,便是有些旧时相识,也都是些不打紧的人。

    王川觉得,他这一辈子,大约都是要奉献给魏家和魏业了,不过好在魏业不管怎么样,对他始终足够信任,也足够器重,到头来,他便也就不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毫无意义的。

    这天底下的富贵人家何其多,能得他这样一番造化的,却没多少个,哪怕他从前做过糊涂事,可毕竟都过去了,那之后,他不是跟着魏业,一帆风顺的走下来了吗?

    人前人后受人尊敬,这便足够了。

    但是今天,站在齐王府的门口,黎晏言有所指的提起京城,说起陈年旧事,这令王川心中警惕起来。

    原来老爷的感觉没有出错吗?

    他尴尬的笑着,跟在黎晏的身后:“大约是吧,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人嘛,时间久了,总是会变了当初的模样的,您见表少爷有这样的感慨,奴才若是能得见故人,大概也会如此,只是感叹时光匆匆。只是奴才年纪渐次大了,也只会觉得,半个身子进了土里去,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黎晏哦了声,才又迈开腿,干脆利落的下了台阶。

    原本王府外头备了马车的,他一挥手,打发赵隼:“今儿走路过去,我也跟王川说说话。”

    王川登时皱了眉头,可是察觉到赵隼一眼回望过来,忙又舒展开来:“殿下今日兴致不错,只是到牢里,要走过去,怕久一些。”

    “怎么?”黎晏回头睇一眼,“怕多说多错?还是不愿意陪着我说说话解闷儿?”

    王川忙低下头去说不敢:“殿下多想了,奴才只是觉得,殿下一路车马劳顿,怕殿下受累。”

    “走几步路,能累到哪里去。”他说着已然越过了马车,径直往前走。

    赵隼其实打算劝一劝,毕竟昨儿夜里才发作起来,但是主子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在没有见到郑归之前,敲打敲打王川也好,等到了牢里,见到了郑归,才更叫他惶惶然不知所措,回想起主子这一路上的敲打,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主子分明是已经有所察觉,才会有今天这一遭。

    于是他脚步顿一顿,吩咐了赶车的小厮将套好的马车赶回府中去,才又提步追了上去不提。

    那头黎晏走得不慌不忙,背着个手,时不时的就回头望一眼王川,弄得王川极不舒坦。

    他现在真的明白了,什么是“鸿门宴”,只是他一个奴才家,究竟有什么,是值得齐王殿下这样费心思的呢?

    齐王今日所作所为,又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为什么去了一趟湖州,回来之后,好像齐王对魏家的态度,就突然有了转变一样。

    在昨天之前,他不觉得,毕竟昨天府外的官差会撤走,全是得益于齐王出力,那时候他还觉得,齐王殿下到底是顾念着二姑娘的面子,还愿意处处拉魏家一把,这样也挺好的。

    但今日一见齐王,这点子念头,立时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你在京城的时候,见过郑归吧?”

    王川那里正出神分心,恍惚间听见了正规的名字,心下咯噔一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揉了揉耳朵,又问了一遍:“殿下说谁?”

    黎晏不动声色的挑眉:“郑归。广阳王府的大总管,跟在广阳王身边南征北战数年的,郑归。”

    王川好似真的才听清了一样,啊了一嗓子:“是见过的,不过见的次数并不多。广阳王殿下不怎么轻易赴宴,我们老爷也请过,只是那位殿下赴宴原也不过三两次,奴才都是在宴上,才见过跟在那位殿下身边的郑归。到底是行军打仗,当将军出身的人,跟奴才这样的人,是不一样的。”

    “又有什么不一样,到头来,还不是做了广阳王府的奴才。”黎晏说这话,好似极其不屑。

    这样的口吻,落在王川的耳朵里,叫他心生疑窦:“殿下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

    黎晏说没什么:“在湖州的时候,听见些风言风语,跟郑归大有关系,后来我就一直在想,他好好一个将军,怎么就去做了秦昭的大总管呢,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风言风语?”王川反问了一声,又失笑着摇头,“这世上的事儿,大多是这样的,老百姓们不理解,闹不明白,传什么的都有,话说得多了,谣言也就多了。奴才见郑归的次数不多,也不大知道这个人。”

    他敷衍过去,压根儿就不搭黎晏的那一茬。

    黎晏捏了捏手心儿:“你跟他不熟啊?”

    王川果然点头。

    黎晏看在眼里,扑哧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跟他挺熟的。”

    王川后背一僵,连脸上的表情也霎间僵住,干巴巴的开口:“殿下怎么会这样以为……”

    “毕竟连你都知道,秦昭是轻易不赴宴的,别说是什么京中权贵,就是我,当日回京给母后祝寿,谁不是上赶着设宴要请我,唯独他,始终淡淡的,再往倒腾几年,我还在京城的时候,设宴他也是不来的,不单是他,广阳王府的世子,也是不露面的。”

    黎晏一面说,一面又啧声咂舌:“大概是为了避嫌?谁说的上来的。只是我又觉得,秦昭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却愿意到魏家去赴宴,魏业呢,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能叫秦昭给他面子,还能叫秦昭提拔他。所以我本来以为,你跟郑归应该挺熟的,毕竟广阳王府,不是只卖你们魏家这个面子吗?”

    王川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

    他隐隐品出味儿来,这诸多的试探,其实都与当年广阳王府和魏家的那段渊源大有关系,而黎晏恐怕也不是见了孙昶才有所感慨,更不是在湖州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湖州那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当黎晏见到陈家人时,大概就已经想起来,昔年魏家是如何挤走了陈家,做了皇商的,从那时候起,他渐次明白过来,这其中,广阳王又凭什么替魏家出力?

    一来二去的……王川不知道黎晏还知道些什么,只能够更加小心谨慎的应对。

    他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僵的动不了,越是笑,那张脸看起来就越是怪异,王川自己大概也心知肚明,索性敛去了笑容:“也只有三两次,再后来,那位殿下也不来赴宴了。”

    “是啊,再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黎晏没头没脑的反问了一声,却也不等着王川回话,转而看向赵隼,“你还记得吗?”

    赵隼点头说记得:“大约就是在孙夫人有孕前后。”

    “是了。”黎晏立时接过话来,“孙夫人有孕前后,秦昭再没有到魏家去赴过宴,而魏业,也再没有给广阳王府下过请帖。可偏偏又是在那时候,秦昭在皇兄面前为魏业说项,举荐了魏家,做了皇商,又顺利的挤走了湖州陈家。王川,你是魏家的大总管,这些事儿,应该记得比我要清楚吧?”

    王川面色一沉:“殿下,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听来的糊涂话吗?”黎晏把两手一摊,肩膀一耸,回身来看他,“不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再说了,我也不过随口一说,怎么你好像十分当真。你知道的,我从小高看阿鸾一眼,孙夫人是她生身之母,我怎么会对孙夫人不敬?王川,你太紧张了。”

    他说着,把左手一抬,落在王川肩膀上。

    黎晏能感觉到,在那一个瞬间,王川抖了抖,只是他很快平复下来而已。

    “你紧张什么?这不是随口闲聊吗?”

    王川咬了咬牙:“这些话,其实当年京城就流传过,后来广阳王殿下也出面料理过那些嚼舌头的小人。其实殿下您应该明白,有些人,无非是眼红魏家得势,眼红老爷能得了广阳王殿下的提拔,也仅此而已。奴才想,广阳王殿下是忠心报国的人,应该也是真的欣赏我们老爷,才会在陛下面前举荐,反倒是因为那些流言,从那之后,老爷再不敢与广阳王殿下有过多的来往,虽然有心宴请,却再不敢下请帖到王府去。而那位殿下又是顾全名声的人,自然也就同我们老爷疏远了。”

    与其叫黎晏一个劲儿的试探追问,倒不如他自己坦诚些。

    这些话,当初京城里的确是流传过,但到后来,也都不了了之,而且老爷在这件事上的谋算其实十分缜密,虽然会引起外头的流言纷纷,可是也正好借此同广阳王府疏离开,如此一来,等到流言过去,就再也没有人会提起当年的那段往事,人们总会渐渐淡忘了,早在十几年前,广阳王秦昭,是何等卖魏家面子,广阳王府和魏家之间,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十几年后的今天,齐王黎晏,竟又揪出了这些旧事来。

    王川深吸口气:“这些话,殿下是在湖州听闻的吗?”

    黎晏顺势点头:“我听来也觉得生气,派人调查了,但没查出个所以然,而且湖州城虽然传了一阵子,但是很快又过去了,只是后来对郑归这个人,还是议论纷纷,日子久了,我就在想,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他收回手来,也把目光从王川的脸上挪开了:“本以为你与郑归熟识,问一问你,说不定你能为我解惑,但看样子,你也不大认识郑归了。”

    他说着又欸了一声:“但你要是见了郑归,能认出他吗?”

    王川眉心蹙拢:“多年不见了,这个奴才可说不准,再说了,他是广阳王府的大总管,奴才哪里能见到呢。”

    黎晏好像兴致缺缺,一路上都没有再同王川提起此事,更没有再问他有关于郑归的一个字,可王川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真的有事情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