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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词一时无言,但覆水难收,话已出口哪有收回的余地。况且这人态度还算诚恳,家境又苦也算是个有孝心的,想想便也算了,就让他站起来了。
但见两排侍卫中全然艳羡的眼神,除了一人,眉眼含笑,面容虽普通,站在众多中偏偏气质超群,神情淡然。他两眼忍着笑意,笑看方才江词惹出的那出好戏。
江词一瞬间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好啊,本打算戏弄纪楚含一番,不曾想却让他看了笑话。他怎么就不知道阻止她,就知道看人笑话,长得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
江词一时兴起,打算端着身份噎一噎他,“那边站着的那个,你这是什么表情?”
说着,身后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人锦衣华服,环佩叮当,向这边走来。江词便止住了话茬,但见元祈嘴角一如既往似笑非笑,她知道,皇上已经做好怎么处置好她的打算了。
然而宣布之前,元祈还是要和她打着太极,先是爽朗一笑,“妹妹真是有闲情雅致,还敢在皇宫挖墙脚,条件还这么优厚,连我这个四哥都想到王府上做你的贴身侍卫了。”
江词干笑了两声,心里白眼都翻上天了,又听得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妹妹这样做,没被你选上的那些侍卫,恐怕都无心在宫内好好当值了。”
此言一出,门前候着的那些侍卫纷纷跪下,整齐划一地喊道:“卑职不敢。”
这其中可还有易容的纪楚含,江词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现在要他卑躬屈膝,虽是伪装无人知晓,但是他堂堂丞相之子本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江词总觉得过意不去。而元祈不过是瞥了一眼,“行了,都起来吧。”
一众侍卫却不曾起身,江词便笑道:“四哥真是喜欢说笑,瞧你把人家吓得,四皇子开玩笑罢了,你们还不赶紧起来?”
她话音刚落,两排侍卫才整齐划一地站起身,江词不经意扫向易容后的纪楚含,他表情未见异常,才稍微放下心。回头再看元祈,才发现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神情莫名,似笑非笑,眼神中似是洞悉一切,将她心中所想了如指掌。
是了,他现在才过来,必定已经见过薛铭宇了,至于他知不知道纪楚含就混迹在侍卫中,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他道:“妹妹懂得体恤下属,也是人之常情。”
还是别那么多废话了,江词心想,面上还笑着说道:“不知四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这皇宫内这两日奇怪得很,先是我殿内的宫女素芯不见了,又有闲杂人等凭空出现在我宫内,妹妹你说奇怪不奇怪?”
江词眸子微眯,元祈现在又来威胁她,莫非又想打什么鬼点子不成。元祈见她戒备的神情,忽地淡淡一笑,手上一柄折扇合起,对准江词的脑袋蜻蜓点水般拍了一拍。
“妹妹这个眼神看着我,可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这厮又虚张声势吓唬她,江词不确定地摸了一把发髻,不会被这厮给弄乱了吧。
“不说笑了,素芯生前服侍过皇祖母,是后来被皇祖母拨到我宫里的,宫内流言纷纷,说是皇祖母显灵了,地府孤寂,需要有人陪着。我看这都是胡言乱语,只是不得不防,父皇顾念着妹妹住不惯皇宫,这宫内近来又不安全,妹妹千金之躯,还是回王府去吧。”
看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现在可以回府了。秦王竟是真的为了她移交了紧攥在手中数余年的虎符,江词感动之余却心生怅惘,秦王待她这样好,毫无保留。现在他已经没了实权,对皇帝毫无威胁,以后王府的日子想必会更加安稳了。
待到江词赶回王府,门上皆是挂着白灯笼,四处悬着白绫,她走至正院,秦王正着一身守孝麻衣,面容有些沧桑,但在见她那一瞬间眼底的欣慰被江词逮了个正着。
她走上前,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爹,女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秦王慈爱地笑道,笑意纵横在久经风霜的一张脸上,但见她不住地掉眼泪,不由心生担忧,“哭什么?可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女儿只是想爹了。”江词红着眼眶,一边哭一边笑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果然不假。”
“你啊,就知道嘴贫。”秦王哭笑不得地摇头,顿了顿又板了脸色,“你皇祖母去了,你这个做孙女的也要守孝,等到孝期满一年,爹再为你张罗好婚事。”
“都听爹的。”
“平日里操劳国事,生怕疏远了我的宝贝闺女。现在好了,爹终于有时间多陪陪我闺女了。”
他还当自己不知道他递交虎符的事情,江词忽而有些心酸,强挤出一抹笑意,再不言语。
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日过后,京中倏地传出流言纷纷,说是前些时日,怀玉郡主只身一人到纪府,与丞相之子纪楚含共宿一夜。两人孤男寡女的,况且怀玉郡主未曾婚配,消息一传,整个京城人士纷纷炸了锅。
又有人说,怀玉郡主未和秦王认亲之前,就身在纪府,是纪楚含的贴身丫鬟,而且,据说这纪楚含就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说是丫鬟,指不定背地里干了什么事呢,这怀玉郡主说不准早就不清白了。
更何况,据说纪府和秦家长女早就有了婚约,现下这位郡主横插一脚,岂不是把两家的婚约给搅和了吗,一时间京中义愤填膺的书生纷纷口诛笔伐,直言怀玉郡主行为放荡,当不起这个名号。还有诸多世家大族的女子背地里亦是对这位郡主鄙视不已,曾经向王府伸出橄榄枝的公子们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消息传到耳中,江词听完却是异常淡定,她前些时日就想到会有今天,此事今日才发酵,恐怕是被有心之人抖落了出去,目的就是毁坏她的名声。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不管男女,对女性的恶意从来都是最大的,就如现在,世人只说她行为不检,勾引丞相之子,看来幕后之人只是针对她一人罢了。这样也好,没人说纪楚含,她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只是她又连累了秦王的名声,算起来,她自打来到王府就一直在麻烦秦王,现在还要秦王担着长女不懂礼教的骂名。想到此处,江词就一阵头疼。
王府上下对此事闭口不谈,江词约莫也能猜到这是秦王下的命令。她摇摇头,算了,那她就配合一下秦王,假装不知道吧。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纪楚含的耳中,那日江词来纪府,纪府上下几乎全都知道,若是要揪出是谁散播此等谣言,实在是难上加难。
只是他正思索间,纪纯飞院中的下人却来通传,秦家来人了,纪纯飞让他到正院去,来商讨秦茜谣同他的婚事。现在京中流言愈演愈烈,秦茜谣也派人传口信给纪楚含,说是她全然不在乎,她心里清楚,都是江词勾引表哥,表哥才不是那种好色之徒。现在虽是风口浪尖,选在这时纪家结亲,正好挽救了三家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纪楚含听在耳中,不由冷笑连连,看来这始作俑者倒是显而易见了。他走至前院,堂内坐着纪纯飞和秦柏杨,两人和和气气地商讨着酒宴的诸多细节,他上前,拱手道:“舅爷安好,许久不见茜谣表妹,不知她近来如何了。”
秦柏杨见他这么殷勤,倒有些惊讶,要知道上次见面他可是极力排斥这桩婚事,现在突然转性,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但他当作这是个好兆头,于是笑道:“茜谣近来也好,你要是想她了,可以去府上见见她,茜谣若是知道你去了,必定十分高兴。否则等到过几日,两家订下婚期,大婚之前可就见不上面了。”
纪楚含唇边的冷笑稍纵即逝,“舅爷说的是,那就不打扰二位议事了,一切全凭爹和舅爷做主。”
秦柏杨道:“好好好,你去忙吧。”
转身时已是面若寒霜,纪楚含跨出前院,匆匆向外走去。
秦王府。
江词叫来芍药沏一壶茶,接待前来的薛铭宇。他约莫是听到传言才过来的,想来也是担心自己,但她确实毫不在意,别人说就别人说吧。外人只说她勾引纪楚含,谁能想到他们早就两情相悦了。这样想来,流言又有何惧。
薛铭宇抿了一口热茶,道:“我本来还担心你会被传言影响心绪,原来是我多虑了。”
江词闻言浅浅一笑,半晌又正了神色:“这倒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到底散播这谣言的人是谁,是针对我,还是针对王府。”
“王府倒不至于,秦王在朝中并无实权,只剩下多年来积累的威望,皇帝不至于靠污蔑你的名声针对秦王。幕后之人,想来只是想毁掉你的声誉。”
“想不到朝堂上的纠纷你竟然也知道这么多。”江词讶异道。
“我爹是太傅,耳濡目染,自然略知一二。小词,你要好好想想,可有什么人恶意针对你?”
江词无所谓地摇摇头,“针对我的人,想必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