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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季山握住她的手,只道;“这里的日子太苦,我自是不希望你留在这里。”说完,他顿了顿,接着道;“更何况,我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孩子。”
那最后一句,却是无尽的怅然与无奈,牵挂之情,溢于言表。
沈疏影听了这话,便是微微的一怔,只轻轻的喊了他一声;“季山...”
贺季山凝视着她,粗粝的手掌将她的脸蛋捧在手心,一笑道;“好了,咱们快进去吧。”
沈疏影却没有动,贺季山揽过她的纤腰,见她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遂是言了句;“怎么了?”
沈疏影心头剧痛,他放心不下孩子,她又何尝能放心的下?此时听到他这样说起,只让她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原本留下来陪在他身边的决心,却是有了微微的动遥
这一头是她挚爱的男人,是她要共度此生的丈夫,而另一头,却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一儿一女,是她心底最深的牵挂,丈夫与孩子,她真不知该如何选择!
贺季山知她心意,他没有说话,只无声的将她抱在怀里,沈疏影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刚闭上眼睛,便有一大颗泪水滚了下来,两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唯有他们头顶的槐树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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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疏影回到北平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北平城内因着大战的缘故,早已是一片萧条,街道上家家户户皆是门可罗雀,唯有米粮店里人头耸动,叫嚷声更是沸反盈天。
沈疏影对着窗外张望着,看着这一幕,心里便是涌来一股凄凉,眼见着深秋时节,日益渐冷,一些老百姓的身上却连蔽体的棉衣都没有,三三两两的佝偻着身子,行色匆匆。
车队一路护送着她来到了常府,常云善早已是接到了贺季山的电报,知晓沈疏影今日会来,待看见车队驶进了院子,便从奶妈手里接过了孩子,站在了廊下等待着。
沈疏影下了车,刚从常云善的手中将孩子抱在怀里,眼圈顿时就是红了,儿子如今已经七个月了,比起她走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比起小时候更是壮健了许多,抱在怀里只让人觉得沉甸甸的,几乎要抱不动了。
“常小姐,谢谢你。”沈疏影紧紧的抱着孩子,对着常云善哽咽道。
常云善摇了摇头,只说了句;“贺将军一心为国,照顾你们母子,本来就是政府应该做的事情。来,贺夫人,咱们先进去再说。”
沈疏影点了点头,抱着儿子与常云善一起走进了别墅。
晚间,孩子已是在奶娘的照顾下睡着了,沈疏影从婴儿房走出来,就见常云善身穿一件家常睡袍,已是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
“贺夫人,司令已是为您和孩子备好了专机,只等明日一早,就送你们母子去法国。”
沈疏影虽是知晓自己要带着儿子去法国,却不曾想到时间竟是会这样的紧,不由得便是诧异道;“这是季山的意思?”
常云善遂是道;“这是云善自己的意思,实不相瞒,我实在不希望贺夫人在北平多待下去,一来,是因为您和孩子身份特殊,趁着贺司令如今在前线抗战的功夫,也不知是有多少人打你们母子的主意。二来,便是为了健东,我不希望他为了你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所以,我希望您赶快离开中国,走的越快越好。”
沈疏影心头一震,继而便明白常云善所言不假,她沉默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那一双眼眸宛如秋水,却是对着常云善静静的道了句;“常小姐,在离开北平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去哪?”常云善眉头微皱,满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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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
沈疏影一袭素色旗袍,秀发全部盘在脑后,她手中捧着一束白菊,默默的奉于男人的墓前。
一别经年,墓碑上的照片已是微微泛黄,唯有照片上的男子依旧是一袭笔挺的军装,军帽下一双乌黑如夜的眸子,十分清俊英气的一张面孔,整个人温和而内敛。
“薄大哥....”沈疏影跪在坟前,刚唤出这两个字,便是忍不住的潸然而下。
她静静的跪在那里,却不知该说什么,望着墓碑上年轻而英俊的容颜,喉中却是满满的苦涩。
“马上我就要离开北平,去法国了,是我害的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我...我嫁给了他,给他生了孩子,这些年来,我只觉得自己没脸想你,更没脸来看你,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一定还会好好的活在世上,是我害了你...“
沈疏影的眼泪一行行的流着,眼前的这一座坟墓是那样的荒凉,坟头上早已是杂草丛生,就连那墓碑也是落满了尘土,显是许久都不曾有人来过。
沈疏影瞧着,心里愈发的难受,她轻轻站起身子,用帕子为薄少同将墓碑上的尘土拭去,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只显得楚楚有致。
他曾是那样优秀的男人,相貌英俊,医术精湛,学贯中西,前途无量,可为了她,却落到了如此境地.....
想起那一年,她故意将他开的药悄悄藏起,拖得病情久治不愈,也只是为了他可以常常进出官邸,让她多看他一眼。他承载了她这辈子最纯最美的感情,却由她如今爱着的那个男人,亲手毁灭。
她重新跪在他的坟前,将篮子中的冥币燃起,火光映着她的脸蛋也是红彤彤的,透过火光,她看着墓碑上的薄少同,轻轻呢喃;“薄大哥,对不起,你离开的时候曾告诉过我,要我好好的活下去,我....爱上了贺季山,往后只想和他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我这一走,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如果你在天有灵,原谅我,好吗?”
沈疏影说着,望着那年轻英俊的容颜,只觉得心头愧疚到了极点,她默默垂下眼帘,在坟前敛衽叩了三下,当她起身后,却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她对这道足音并不陌生,不由得心头一慌,整个人浑身冰凉的,刚回过头,就是怔在了那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脸色雪白,眼眸中满是惶恐,不由自主的向着远方看去,却见原先守在那里的侍从不知何时已是纷纷倒下,唯有一些身着黑衣的男子,个个如铁塔般的负手而立。
“我说过,要带你去美国。”霍健东上前,刚欲伸出手去拉她,岂料沈疏影竟是不知何时从怀中取出一只左轮手枪,黑森森的枪口笔直的对准了男人的眉心。
霍健东眸心一窒,脚步便是停在了那里。
“霍健东,不要再来惹我,我不会跟你走。”沈疏影握着枪支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眼睛里满是清冽,没有一丝暖意。
霍健东便是笑了,竟是压根不理会她的威胁,依然是一步步的向着她走了过来。
沈疏影脸上的血色一分分的褪去,身子只情不自禁的往后靠,看着男人近乎于淡漠的面容,只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喊出了声;“你别过来1
霍健东一记冷笑,几乎没让沈疏影看清他是何时出的手,便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沈疏影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而那支手枪已是被霍健东一把夺了过去。
“贺季山这一场仗必输无疑,你还真打算为他守寡?”霍健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宇间没有一丝表情。
沈疏影自知落在他的手上,已是凶多吉少,她唇线紧抿,只一言不发。
霍健东见她如此,便是攥住她的手,岂料不等他迈开步子,就听一阵枪响,远处的那些黑衣大汉显是受到了偷袭,倒下者数不胜数。
霍健东眉头顿时紧皱,就听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怕有上百人之众,齐齐将两人围在那里。
而当先那人,正是贺季山身旁的亲信,何德江。
“何副官?”沈疏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是不知道他是何时从镇寒关回到的北平,又是如何会在如此紧要的情形下,领着这样多人仿似是从天而降一般的出现在这里。
“霍健东,我数三下,你速速放了夫人1何德江一手举着手枪,对着霍健东森然开口。
“我在溪水的码头,是贺季山命你下的手?”霍健东依旧是方才的那副样子,腰间的手枪也是早已取下,对着何德江开口道。
“不错,你将夫人关了这样久,你以为司令会放过你?”
“这样说来,我在美利坚的款子,也是你们做的手脚?”霍健东声音暗沉,这一句刚说完,扣在沈疏影颈弯中的胳膊,却是微微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