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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姽婳,??我先来的……”
半刻钟后,黎幽还未从方才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兀自蹲在边耷拉着尾巴画圈圈。
绝世美人黯神伤,??生得倾国倾城貌,怀抱多愁多病身,??再加上副莺声燕语的嗓子,端的个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可惜,??聂昭和姽婳心扑在事上,会做笔记都来不及,根本没有余力安慰黯神伤的狐狸。
比起谁偷交闪现,??谁抢了谁的光,她们更关心围绕“不悔心”的谜团与真相。
而遗憾的,关于聂昭脑海中浮现的声音,??姽婳也没有半点头绪。
“如你所言,这恐怕母亲与烛幽上神的对话……但你为何会听见这些,我亦不知其中缘故。”
媸皇临终所托,??不过简简单单的句话。
【姽婳,汝定要保护不悔心,将其转交给烛幽属意之人。】
【切记,??此人须得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缺不可——】
【第,必须获得太阴殿众人的致认可,尤其阮轻罗。】
【第,必须赢得妖都的支持,??无论妖都将来谁主事,主事者否与吾等为敌。】
【第三,必须将天罚锁运用纯熟,??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能够与五曜上神抗衡。】
哦,严格来说五句话。
“聂仙官,现在你白了吧?近百年来,你头位满足三个条件之人。”
姽婳不疾不徐地走在聂昭身侧,丝毫没有魔君架子,平静自地扶着她侧手臂,助她调理后略显紊『乱』的息。
“对了,我看你脚步虚浮,可要休息片刻?若急于赶路,我也可以背着你……”
说着说着,姽婳看聂昭心凭意坚持到底,索『性』跳过流程,矮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步流星地走在黎幽前头。
聂昭:“?”
黎幽:“……姽婳,差不多得了。”
他万万没到,竟有天,不别人对他,而他对别人说出这句话。
姽婳淡淡瞥他,并不将这没事找事的狐狸放在中。
她冷声道:“我与聂仙官见如故,乐意照拂她,你有什么意见吗?”
聂昭安抚似的拍拍她手背:“息夜君,黎公子个娇的,你别对他这么凶。他胆子小得很,还怕狗呢!”
黎幽:“……”
阿昭对他真体贴,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
当,在聂昭看来,她对黎幽的体贴和关怀完全发自真心,有那么点点钢铁直女。
吧,可能不止点点。
不知为何,黎幽直对自己“阿昭第个同志”的身份异常执着,或许狐狸精微妙的胜心吧。
聂昭自也喜欢这条根苗红的粉狐狸,若不局当前,她也很乐意纵纵他这点小脾、小『性』子,听他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酸话,喝几半真半假的飞醋。
不过现在,光消化姽婳提供的信息量,就足以耗尽她所有的脑细胞了。
据姽婳所说,烛幽上神派式微以前的仙界,与现在不相同。就连身为敌方的魔族,也能清楚感觉到其中变化。
要知道,阮轻罗个“汉不提当年勇”的硬骨头,太阴殿众仙官有样学样,也很少提及“全盛时期的太阴殿”。
因如此,听姽婳将往事道来,聂昭竟觉得有几分新奇之感。
据说,烛幽原本个不起的小神女,平日在仙界默默无闻,要么埋头用功,要么跑凡间游历,混迹于三教九流、江湖市井之间,丝毫没有清贵出尘的神仙。
她在草根泥地里打滚,从天上滚到地下,又从地下滚到妖兽、魔族,甚至鬼怪堆里,谁也看不出她有何收获,最多就交了堆“没出息的朋友”。
而,这个不务业的小神女,后来鸣惊人,力排众议,跃成为太阴殿之首,在仙界刀阔斧地推行改革。
当年烛幽手中最强的法器,就她亲手炼制的“天罚锁”。
众仙不知其由来,却都吃过它的苦头,很少有人能在天罚锁下走过三招。
当年的天帝,亦不如现在般温吞软弱,颇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处世艺术,直里暗里为烛幽的改革路。
烛幽能将太阴殿打造为数数的权部门,联合辰星殿奠定仙试基础,又在民生、教育、对魔外交等方面提出种种建设『性』意见,背后都少不了天帝的支持。
在漫漫岁月长河中,有那么个瞬间,就连媸皇也不由自主地要相信——
或许,烛幽真能改变这个世界,为绵延千万年的仙魔战火画上休止符。
等到那日,她们就可以休息了。
因此,烛幽将“不悔心”交给媸皇的时候,媸皇方面真心意为友人担忧,另方面也发自内心地坚信,要有烛幽在,切就不会迎来最坏的结局。
所谓“不悔心”,取“虽九死其犹未悔”之意,本质上种绝处逢生的保命符。
生者自裂神魂,将缕魂魄投入其中,死后便不会直落黄泉,而会为这缕残魂所牵引,到不悔心的所在之处。
姽婳运用此法,才保住了艾芳等批魔族死士的神魂,让艾家兄妹有缘重聚。
而,裂魂之痛犹如刮骨疗毒、生剖脏腑,肉身毁灭更等同于“死”了次,绝非般人所能承受。
死士之所以能成为死士,便因为意志坚强,凌驾于常人之上,才拥有线死后还阳的可能。
若换了旁人,就没有这么的运了。
“当年,烛幽在不悔心中留下缕神魂,若她遇害身亡,三魂七魄必定会在此重聚。”
姽婳沉声解释道,“但如你所见,我们鬼车族信守承诺,守护不悔心近百年,她的魂魄却从未归来。或许,当年她所负的并非致命伤,还不足以让魂魄离体。”
“不致命伤?”
聂昭忆着阮轻罗的言片语,兀自陷入沉思,“但阮仙君说过,烛幽上神之伤非同小可,空留具神体在仙界,灵台和识海却片空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仙界昏睡百年。”
言以蔽之,就植物人。
难道这伤势还智能的,能精准把握烛幽的残余血量,让她长年昏『迷』不醒,却又不至于进入濒死状态,触发不悔心的满血复活效果?
听着怎么像个锁血挂啊?
聂昭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法与同样筹莫展的姽婳对答案,另辟蹊径道:
“既如此,我们不如换个方向,调查下烛幽上神关心的‘魔灾’吧。毕竟,她就在追查魔灾的过程中负伤,后睡不醒吧?”
“可以可以,不过……”
姽婳先点头,后又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母亲收下不悔心后,便辗转于各地战场,与烛幽少有交流。对于她的调查进展,我们亦无所知。”
聂昭轻叹:“我就知道,果没这么简单。”
“……”
就在此时——
直忙着顾影自怜的黎幽,忽目光凝,若有所思地停住脚步。
“也许……”
“什么?”
姽婳,以及被姽婳公主抱的聂昭,齐刷刷向他转过头。
“……”
黎幽表情僵,像被这幅和谐画面刺痛了睛,带着几分酸溜溜的怨将头撇向边,瓮声瓮道:
“我知道个地方,也许会有你们要的答案。”
“——我的根据地,妖都桃丘。”
……
妖都桃丘,顾名思义,有妖更有桃,乃片覆盖方圆数百里的广阔桃花海。
落笔在地图上,就万绿丛中点最亮的粉红。
艮洲地势崎岖多山,曲折难行,“桃丘”亦非马平川,而片连绵起伏、迤逦不断的山峦。
从山外看,见虎牙桀立,叠嶂重峦,两面悬崖峭壁夹着条羊肠鸟道,不仅九曲十八弯,而且有些路段的坡度几近攀岩,怎么看都不像给人走的,有“黄鹤之飞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的势。
妖都坐落于群山环抱之间,四面都直上直下的绝壁,在防空法阵护持之下,唯有条狭窄、隐蔽的溪谷水道可以进出,地势奇险,易守难攻。
尤其黎幽当家以后,不仅幅改良了反空袭系统,而且在这条水道上玩出了花,往水底下投鲨鱼,在两岸种食人花,对每位来访仙官进行热烈的“夹道欢迎”,夹死为止,死后就地掩埋做花肥,现每份资源的有效利用。
在他手上,妖都被打造成了如假包换的“仙界火葬场”。
就连自视甚的承光上神,也不踏入其中步。
“当,阿昭与我同进入,不会遭遇这些‘欢迎’的。”
到自家地盘后,黎幽心情,低垂的耳朵尖和尾巴尖重新抖了起来,像在身后出朵得意洋洋的喇叭花。
“至于息夜君……”
“我不与你们同。”
姽婳闻弦歌而知雅意,识趣地摆手道,“此次袭击我挑起,必镇星殿不会善罢甘休,我得会会承光老儿。有我在前头担着,太阴殿行事也会方便。”
聂昭顿住脚步,起当年媸皇的结局,忧心忡忡地抬起头来。
“息夜君,多加小心。”
“需要小心的不我,而承光。”
姽婳扬眉笑,眉梢底都写着潇洒从容,“聂仙官,莫不把我看轻了?”
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聂昭心领神会,当下便不再多言,利落地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保重。”
姽婳也抱拳她:“保重。”
“对了,息夜君。”
聂昭跟着黎幽走出几步,忽起什么似的,郑重其事地过头来。
“我还有个问题,直都很奇,借此机会问问。”
“黎公子自号‘抱香’,花容自号‘流霞’,听着都像字面含义,意思他们俩非常风『骚』。”
“你自号‘息夜’,可有什么含义吗?”
“……”
姽婳没有头。
映入聂昭帘的,她挑颀长的背影,火焰般随风飘动的长发和羽翼,以及手中那杆定海神针般沉甸甸的长戟。
旭日初升,曙『色』微。
金灿灿的晨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包裹着她坚毅的双肩、挺直的脊背,如同身无坚不摧的战甲。
后,聂昭听见她说:
“聂仙官果真个聪慧人。你既有此问,必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答。”
“不错。我自号‘息夜’,便要让和我样不见天日的堕魔者,能如寻常生灵般,堂堂地走在青霄白日之下。”
“这天下,不该仙界,也该所有人、妖、魔的天下。我们生在同个世间,便该分享同轮太阳。”
“我和你、和过的烛幽样,要的仙不成仙,魔不为魔,此后天上天下,有个‘人’字。”
“——我要这万古长夜,自我而息。”
话落时她抬,凤目斜飞,光华流转,带着难凉的热血与不老的意,如寒夜尽头第缕晨曦,在笼罩地的黑暗之上撕裂了道缺。
仙与魔,人与天,两者的道路终于在此交汇。
“为了抵达这个共同的终点,我们就在不同的战场各自前进吧,聂仙官。”
为了从今而后——
不再有人冻毙于风雪,不再有人困厄于荆棘。
“嗯。”
聂昭微笑着点点头,最后次朝姽婳挥了挥手,转身向黎幽停在溪谷边的小竹筏走。
“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