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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不少人怀疑,太子这一回是装病。
太子为何要装病,难道是心虚吗?
可种种猜测都是多余的,太子这一回的病,来势汹汹。
孙神医给太子看诊后,摇头叹息:双目瞳孔变色,面色暗黄、身若浮肿,此蛊入五脏矣。如今唯有先驱蛊,或可救之。
语气之中,把握却是不大。
皇帝看着脸色黯淡,眉头紧皱似受苦楚的太子,也很心疼。
查张亮是否谋反的事,已交给有司如今他不想知道儿子是否真的要谋反,他只想儿子能好起来。
又是巫蛊?皇帝皱眉,纥干承基的咒术不是解了吗?
孙神医耐心地解释,此蛊术并非人偶咒术。
江南数郡往往畜蛊,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行以杀人。又有沅江蛊术,以虫卵入腹,在腹中孵化,食人五脏。太子此症,主伤肝脏。
简单来说,这种蛊术就是一种寄生虫病。
针对寄生虫病,医者的办法就是驱虫。比如华佗和张仲景,都曾有过治疗蛊虫的病例。
皇帝明白过来,立刻请孙神医为太子医治,同时命人查蛊虫是如何进了太子的口中!
太子的饮食,也是有专人负责的。这样的事,意外的可能性极低,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谋害太子!
皇帝想到这里,既愤怒又难过,是谁要谋害太子呢?
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军被告发谋反,还牵连到太子;而太子又病重了,朝野上去一片狂风骤雨。
军器监中,炒火药的七郎默默不语,想起和尚师父说过的话。
师父说,命运总有它自己的轨迹,再努力影响的也是细枝末叶,对大趋势是徒劳的。
师父用了很多办法,也没办法挽救阿英,无力挽救杨家江山。
如今呢?太子能再次度过一劫吗?
张亮谋反案,查起来并不难。
此人出身贫寒,瓦岗起义,隶属李勣部下,一路走来也算战功赫赫,如今已官至刑部尚书。
但他宠信术士,生了不轨之心,那五百名养子其实就是死士。
事情被查明之后,皇帝和朝臣都感到后怕,差一点就让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的人领大军去征高句丽!
险些误了国家大事,真是死有余辜!皇帝大怒。
乃下令将张亮下狱,择期处死!
可再怎么查,也没查到太子和张亮有勾结的证据。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说:从前纥干承基是太子的心腹,他告发太子有谋反之心;如今张亮,也和太子关系密切,亦有谋反之心。依我看,太子谋反,只怕是莫须有吧?
旁人说:慎言!这种话也是能说的?何况太子如今病重呢!
太子曾经好几次病重,少年时一次重病,原本不信佛也不信道的皇帝请了道士秦英来为太子祈福;
等太子病好后,皇帝特地修建了西华观和普光寺,召度三千人出家
这一回,除了让孙神医和宫中太医竭力医治外,皇帝还请了天竺高僧为太子祈福。
朝臣们都说,皇帝爱子心切,想必也是相信太子没有和张亮勾结的。
可惜即使有神医在,又有高僧祈福,太子的身体还是日渐虚弱,终于奄奄一息地向皇帝告别:儿痴长岁月,既不能替君父分忧,又无半点建树,心中实在惭愧。
儿如今要先去见母后了,心中唯有遗憾,不能再侍奉父皇膝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在这最后的时候,他没有告谁的状,也没有托付什么,唯有对父亲的不舍
如此,更让皇帝心痛不已!
这也曾经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啊!
皇帝仿佛看到太子牙牙学语的样子,看到这孩子慢慢长大
有一次,皇帝让年少的太子写一篇治国之策,太子挥笔而成、言之有物,皇帝得意地向臣子炫耀:我儿子就是厉害,先论刑狱为重,深得经邦之要你们的儿子都比不上吧?
即使近些年来,太子屡屡让他失望,皇帝也从未动过废太子的心。
去年,太子受齐王谋反牵连时,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曾上奏,表示对储君之位不稳的担忧。
皇帝说:我知道爱卿你的意思,我的儿子虽有种种不足,可依然是嫡长子,我怎能舍弃嫡长子而立其他人呢?
这一次征高句丽,皇帝打算亲征,也下了决定让太子监国、令魏王就藩,彻底稳固太子的储位。
可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安心养病,朕下令赦免囚徒,为你祈福!皇帝哽咽地说。
他是皇帝,却也是一个老父亲!
太子似乎想笑,却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说道:父皇以国事为重,不必再为儿费心。儿不孝,要先走一步,儿只是不甘心
话未说完,却已气绝。
皇帝悲痛至极,命将东宫所有侍从人等下狱,务必查出太子的病因!
一国太子的薨逝,让长安城乌云蔽日,狂风暴雨。
然而无论皇帝多伤心,国事却不可废。
首先,张亮被处死了,朝廷任命侯君集为新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继续在长安、洛阳两地招募兵士,率兵从莱州走海路向平壤进军。
侯君集大喜,又有立功的机会了!
当初他征高昌回来,张亮那老小子落井下石,和一群言官一起攻讦他,害他陷入牢狱之灾。
如今终于大仇得报了!
告发张亮谋反的事,就有侯君集的手笔。一石二鸟的,顺便把征高句丽的事揽到手中。
不过,他没想牵连太子,把太子牵扯进去,就是其他人做的了。
其次,是要立新的太子。
论嫡长论贤明,都应该轮到魏王了吧?
朝廷之中,立魏王为太子的呼声最高。
皇帝神色不明,想起太子最后的那句不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他儿子的遗言啊!
又看到这些拥护魏王的人若非这些小人怂恿,青雀和太子又何至于斗到这个地步?
太子薨逝,魏王终于从洛阳赶了回来。
据说他得到消息后,一路哭晕过去好几次。
回到宫中,魏王也抱着皇帝的大腿痛哭,哀哀切切地回忆和太子幼年时手足情深的旧事。
皇帝心有触动,问: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魏王先是谦虚地拒绝,又说道:父皇若立我为太子,将来我百年后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将皇位传给雉奴。
皇帝听了之后,终于心灰意冷,绝不能立魏王为太子了。
这一年的风起云涌,让许多人都目不暇接。
也让七郎恍惚,这世上,什么是可以改变的,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实际上,无论谁做太子,谁做皇帝,和他的关系都不是很大他都有信心能够升官发财!
原来我这只蝴蝶,也没有那么厉害。七郎唏嘘,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
那么,下一任太子究竟是谁?征高句丽的大军还能如期开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