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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川县中,夏军大营。
岐王虞昭凌看着手中的军报,轻叹一声,道:
“程不识!程不识!这样的人物,为何此前半点名声都没有传出?”
晋王虞昭礼闻言,不由问道:
“云军,这是又搞出什么事了?”
岐王随手将军报递给了晋王,沉声道:
“云军稳步进军,已经将营帐驻扎在了鹤川县城数十里之外。如今我大军损失数万,在云军面前已然处于劣势,又要分兵驻守建昌府。我若是云军统帅,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啊!”
晋王接过军报,扫视一眼,眉头皱起,叹息道:
“唉,云军步步紧逼,我军捉襟见肘,局势竟然一夕崩坏至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这些西南将门,浪费这天赐良机!”
岐王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三哥,你错了!云国是外敌,好对付。此次不成,下次再寻机会便是了。但是西南这些将门世家,却是我夏国身上的一枚毒疮,若是不及早清理,迟早酿成大患!”
晋王闻言,轻叹一声,道:
“云国虽底蕴不如我大夏,但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地域广阔,人口总多。这次是云国小皇帝手段激烈,逼得云国边军不敢听命,又有佛门暗怀鬼胎,这才让我军如此轻易攻入北境。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岐王闻言,却是微微昂头,自信道:
“三哥多虑了!我大夏雄踞天下中心,坐拥天下泰半人口,膏腴之地尽在我朝,兵精粮足,人才辈出。只要清理了内患,上下一心,云国皇帝便是再了得,也得困守天南之地,做他的南蛮国君!”
晋王见岐王一脸自信,动了动嘴,最后只是幽幽一叹,道:
“哪有这般容易啊!便是西南将门没了,朝中也还有百家学派相互争斗攻讦啊……”
尽管刚刚二人各执一词,但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是因为二人性格、处事手段不同,方才有如此争执。
岐王一心认定,能够凭借自己的雷霆手段,一扫国中诸多内患。再凭借夏国底蕴,完全可以凭借势力,威压天下诸国,重现当年万国来朝的威荣。
但晋王与岐王不同,他自成年之后,便一直在朝中办事,以长袖善舞出名,性子被打磨地圆滑无比。
他对于朝中根深蒂固,却整日相互攻讦的诸子百家派别最是了解,知道他们的势力是如何庞大,根本就不认为岐王有能够清除他们的能力。
岐王就看不得自己三哥这幅畏首畏尾的模样,一拍自己腰间佩剑,自信道:
“三哥,你信我一次!这些人的脖子,不比北地蛮子的脖子硬……”
“报!”
这个时候,传令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看着浑身狼狈,一脸焦急的传令兵,眉头一皱,道:
“云军进攻了?”
“大帅,是国内的军报!云军骑兵渗透至国境之内,不断袭扰州郡,攻城拔寨,局势大乱!诸府郡太守上书,请求大帅派兵回援!”传令兵气喘吁吁道。
晋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惊骇,道:
“什么?云军跑到国内了?”
他愣住了一会儿,连忙看向神色淡然,甚至嘴角带笑的岐王,焦急道:
“十九,快,快撤回建昌府!除了建昌府,别的城都不要了,将兵派回……”
他说到一半,这才注意到岐王嘴角轻笑,神色从容,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岐王当初说到如何对付西南将门的时候,那狂放得意,却又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晋王记忆尤深。
晋王愣住片刻,带着狐疑之色打量起了岐王。
岐王看着岐王,眼睛微微眨动,嘴角露出一丝,做了坏事之后的得意笑容。
没错,就是我干的!
晋王张了张嘴,看着颇有得色的岐王,心绪泛起。
岐王现在这个表情,一如当初年幼之时的岐王,打破夏皇心爱之物后,嫁祸给和他们不对付的兄弟,最后还得逞了的表情。
传令兵久久未听到二人说话,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见二人气氛格外和谐,不由踌躇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晋王殿下,云军肆虐,破城杀人。又有乱军趁势而起,焚烧运转物资。西南诸州郡不堪其扰,还请大帅速速发兵救援!”
晋王回过神来,安心地坐了下去,点头道:
“知道了,只是云国战场正处于关键时刻,不可轻动。你让各地太守固守,只待局势稍缓,大军便立刻回防……”
刚刚还一脸从容的岐王,听到传令兵所言,先是一懵,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匆忙打断道:
“等等,你说什么,乱军?哪里来的乱军?”
他这幅举动,让原本已然平复下来的晋王,心头再次一跳,扭过头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岐王。
你不是刚刚朝我使眼色,说没问题的吗?
岐王此时已然顾不得其他的了,快步走到传令兵身前,抓着他道:
“乱兵?还焚烧运转物资?”
传令兵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
“是、是!乱兵焚烧了堆积在奉州城,准备送来建昌府的物资。”
岐王神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咬牙道:
“可知是哪部的乱军?主将约束部众不利,当斩!”
“大帅恕罪,还未能查到是哪部的兵马……哦,只从奉州传来的军报,说是乱军谋逆,为首之人僭越称帝!别的,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有些慌乱的晋王,顿时变得惊惧震怒,厉声道:
“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还敢僭越称帝,此乃谋逆,当诛其全族!”
乱兵袭扰州郡,和僭越称制帝,这可是两种概念啊!
别管前者闹出再大的乱子,到了御前,不过轻飘飘一句约束部众不利。
但后者,不管是不是只是一群无知莽夫弄出的闹剧,只要被人捅到了御前,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岐王本就大败一场,损兵折将。若是再被人拿住了这个把柄,那可就不是夏皇能够保下的事情了!
岐王也知道其中严重,脸色狰狞,咬牙道:
“这些乱军,当真是不知死活!三哥先替我回去坐镇江阳郡,我这便抽调兵马,回去剿灭乱军!”
晋王点了点头,连忙起身,道:
“好,我这就启程……”
“报!”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又一名传令兵跑入帐中,跪地大声道:
“启禀大帅,军中急报!梧州守将探知,云国边军有变!半月之前,云国皇帝亲入边军,收服边军众将,使其重归云国朝廷调遣。如今云军厉兵秣马,陈兵边境,有犯我疆土之像!”
梧州,属夏国疆土,正好与邕州隔江相望。此前本是防备黎朝兵马的军镇,如今随着云国边军入驻邕州,主要职责也便成了监视云国边军。
晋王闻言,步子一个踉跄,差点背过气去,急道:
“不能待了!云国不能待了!尽快回防,要不然云国兴兵,西南疆土可就危险了!”
而此时,岐王却是渐渐镇定了下来,没有立时下令回防,反而沉声道:
“梧州有三万大军驻守,南方各地,亦有大军可供朝廷调用,固若金汤!反观云国边军,要驻守新得的四州之地,又要防备黎朝。北境六万云军,也不够用,必定需要派兵救援。云国边军虽然精锐,但一共也就十几万兵马,哪能够用?我若是云军,只需派小股兵马……”
岐王说完一顿,然后怔怔道:
“不会吧……云国皇帝,行事这么荒唐?”
“哎呀,十九啊,小心无大错。反正咱们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就如你说,大不了先行退去,日后再寻攻打云国的良机!”
岐王摆了摆手,连连道: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身后地图旁,又问道:
“那群乱军,最先出现在何地?”
帐中的传令兵闻言,知道岐王是在问话,连忙道:
“乱兵先在奉州出现,驻军不查,被其突入城中,焚毁物资,掳走太守钟子濯。其后数日之内,便接连袭破乌、辰二州……”
晋王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数日之内?乱军速度这么快?”
“是,其皆是骑兵,奔袭如风!”
岐王视线,在地图上游走,头都不回道:
“便是骑兵,行军速度也太快了些,乱军可没有这般组织力!”
晋王一愣,道:
“十九,你想说什么啊?”
“看其行军路线,应当是云国骑兵换上我军衣甲,自炬州而出,奔袭奉州、乌州、辰州,若是没有猜错,只怕叙州、愩州、镇雄府、容州,这几地,也是危险了!”岐王沉声道。
“云军?”
晋王先是错愕,随后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那、那照你这般说,那个为首之人,并非僭越称帝,而是……”
岐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道:
“这个云国皇帝,当真是有意思!派军中高手日夜不停,快马加鞭,传令梧州、邵州、永州、吉州,封锁边境,务必将这支云军,堵在我境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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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邕州大营之中,传令兵闯入,急声道:
“启禀将军,梧州夏军,突然调动,封锁了边境!除此之外,邵州、永州等地的夏军,也纷纷动作!”
石安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带着一丝忧虑,道:
“本来我见夏军久久没有反应,还心存侥幸,唉……也不知只是夏军发觉了有我军渗透其疆土,还是说,陛下的行踪暴露了!”
其实要不是岐王无意之下给了个助攻,使得西南诸州府一片混乱,哪怕没人发觉萧承的身份,夏军也早就反应过来,知道这支乱兵是云国兵马。
帐中众将闻言,纷纷出声道:
“应该不是,我等明明封锁了陛下深入夏军的消息!”
“哼,别忘了之前暗中动手之人!”
“当真有人暗通夏国?若是真的,别让我找出来,要不然必定要弄死他!”
“好了!别吵了!”
一道声音响起,顿时让帐中众将安静了下来。
汪晓掀开帐帘,在剧孟的护持之下,迈步走入帐中。
帐中众将,就连石安,见到汪晓前来,都是纷纷起身行礼。
“太师!”
汪晓扫视在场众将,就见众人神情恭敬,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带着一丝不自然,不由得失笑一声,开口道:
“就算陛下行踪泄露,也绝非军中流传出去的。相互之间,不可相互猜忌!”
汪晓很清楚,别说萧承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想法。便是有,就凭他身边跟去的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这身份也根本藏不住!
“陛下神武无敌,龙体安危,其实并不需咱们担心!只是我等臣子,不可坐视陛下身陷敌国。此时应调动兵马,做攻夏之姿态,以牵制夏国兵马!”
石安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错,太师之言,却有道理!”
边军攻夏,兵力确实略显捉襟见肘。但只要做出这个姿态来,夏军将领不敢担失地之责,也不敢大义,必然能够牵制一部分兵马。
“除此之外,尚且不够!为保陛下能够归国,还需给我调拨五千骑兵,突入夏国境内,分作五队,故布疑阵,以迷惑夏军!”汪晓接着道。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顿时一滞。
所有人,皆是错愕地抬起头,齐齐看向汪晓。
汪晓神色从容,面对众将的凝视,毫无异常。
石安只觉头皮发麻,咬牙道:
“太师之策,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此法有些冒险了,何须太师亲自前去呢?”
都这个时候,您老就别闹了!
我给您调拨兵马,鬼知道您是不是输不起,想趁着现在翻盘。您要是不回来了,等陛下回来,我的命还要不要了?
汪晓扫视一眼,就见帐中诸将皆是默不作声,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他们虽然都受过汪晓提携,但到底如今正逢国难,只要不想被国中百姓戳脊梁骨,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什么其他的心思。
汪晓见状,心中情绪莫名,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摇头道:
“陛下临行之前,交代过我,可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齐齐看向汪晓身后的剧孟。
剧孟眉头一皱,略微一琢磨萧承临行前交代的话。
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剧孟略作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石安见剧孟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凌乱之色。
这位陛下,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