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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平自从回家后几乎每一天都是很晚才起床,但大年初一那天,他却起的出奇的早。尽管关门的动静已经很轻了,但还是被他父母发觉了。
“看来这孩子还是没有忘啊。”杨平妈说道。
“是啊,好像已经过了两年了吧。”杨平爸答应着。
杨平骑了很远的车,一路上的寒风直往杨平的领口袖口里面钻,他耳朵跟手冻得通红,膝盖也吹得隐隐作痛,可他并不在乎,只想着早点见到她。终于杨平到了目的地,车停好后,他这才搓了搓手,太冷了。
杨平去的地方是一个公墓,她和她的父母就长眠于此。跟先前一样,杨平除去墓旁的杂草,又用毛巾把石碑擦得干干净净。打扫完以后,放上一束她最喜欢的满天星,坐在墓前跟她讲述自己这一年的故事。
她叫吴青,是杨平高一的同桌。尽管长得还可以,但性格却极为孤僻,以至于班里的同学背地里都叫她“无情”。
“她几乎不怎么说话,安静的让人害怕。”这是杨平对她的第一印象。但他又听说她之前并不是这样的,似乎是家里出了点事,后来就这样了。尽管杨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平日里还是对她很是照顾,尽管很多时候她并不买账。虽然他们是同桌,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这让杨平很是无奈。“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杨平的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的。
杨平一度以为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很久,但机缘巧合之下,一本书让他们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当时是学校运动会,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下去玩耍了,教室里只剩下了杨平与吴青,杨平在看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而吴青则跟往常一样静静坐着,眼神平静,没有太多表情。
“田晓霞死了。”吴青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杨平有些惊讶,一转头就发现吴青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杨平有些不知所措,余光一瞥,发现吴青还在盯着自己,似乎在等杨平回答。
“是,太可惜了,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跟孙少平一样难受。”杨平吞吞吐吐说完这些话。
吴青听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杨平,只是目视前方,不再说话。
“我父母在我初三那年出车祸去世了,我那时候比孙少平还要难受。”吴青缓缓说道,语气平静的让人害怕。
杨平此时却词穷,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之前呆呆的看着吴青。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只是不想跟人说话,也不知道为啥我要跟你说这些,就很奇怪,就很奇怪,你知道嘛!”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你很好,不奇怪,一点也奇怪。”杨平慌了,看女孩子哭,他一点办法没有,安慰的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她趴在桌上,一言不发,他就默默注视着她,过了很久,她不哭了,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略带哭腔地跟杨平说:“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嗯,放心吧。”杨平的语气的语气格外坚定。
后来他们还是像之前那样不怎么说话,但偶尔还是交流交流一些文学作品,对于杨平照顾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理不睬了,甚至有时还会带一些小零食给杨平。杨平很清楚的看到了吴青的变化,但她对别人依旧是那个“无情”。
再后来杨平会主动邀请吴青周末一起出来玩,喝喝奶茶,聊聊天。一个内向的人,一个孤独的人这就样慢慢拉近了距离。
那天她说要带杨平去一个地方,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竟是吴青父母的墓地,她说今天是父母当年出事的日子,所以过来祭拜。
“以后你能陪我一起来嘛?”吴青那天这样跟杨平说道。
“一定!”杨平语气坚定。
放心吧,叔叔阿姨,我一定照顾好吴青!杨平心里这样说着。
后来到了高二分了班,吴青跟杨平不在同一个班,但每天放学都会一起走。一天中午,吴青突然邀请杨平去自己家里吃饭,杨平虽然担心家里,但仍是没有拒绝。
一进门,一位和蔼的老人迎来,应该是吴青的奶奶。
“回来啦?这位是?”奶奶问道。
“他就是杨平,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吴青答道。
“奶奶好。”杨平问了声好。
“好,快进来吧。”奶奶笑着说。
“你们先坐着,今天我来做饭。”吴青一本正经地说着。
“好好好,快去吧。”奶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这孩子自从那年父母出事就一直不怎么说话,不喜欢搭理人,当时我生怕这孩子哪天想不开会出事,好在这孩子也算坚强,只是看她每天都丧着个脸,我都觉得心疼,大概是一年前吧,应该是遇到你以后,这孩子竟也会跟我有的没的说几句了,再后来也变得越来越开心,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特别好玩,一直想逗她开心,她就故意装深沉,然后看你不知所措的样子,再后来,就前几个月吧,居然要我教她做菜,我一听,好啊,这么大姑娘了,不会做菜怎么行,我就很耐心的教她,这孩子学的慢,但是很努力,你看这不是嘚瑟上了吗,嘿嘿嘿。”奶奶趁吴青不在,跟杨平闲聊着。
“对了,要是我老太婆以后不在了,吴青就拜托你了。”奶奶是笑着说的。
“放心吧,奶奶,我一定照顾好她!”
吃饭的时候,吴青一直往杨平碗里夹菜,一会让他吃这个,一会走让他吃那个,一边夹菜,还一边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杨平嘴里虽然还有饭,但仍是赶忙回答。
“看吧,我就说好吃。”吴青看着奶奶说道。
奶奶笑开了花,这个家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后来的几个月杨平也经常去吴青家做客,杨平的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也很支持杨平,也经常邀请吴青来家里做客,杨平父母也很喜欢吴青,对她的身世也深表同情。
高二那年的大年初一格外的冷,寒风瑟瑟,但吴青的家里却格外热闹,杨平一家都来到吴青家里做客,今天他们要吃饺子,但奶奶跟杨平父母都在茶几旁闲聊,下厨的是吴青与杨平。
饺子包到一半,饺子皮却不够了,杨平想出去买,吴青拦住了他,说他是客人,她要自己去。
“奶奶!我出去一下,买个饺子皮,马上就回来!”吴青大声说着。
“好,早点回来。”奶奶笑呵呵地说着。
然而,吴青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一种不安笼罩在这个家里。但谁都没有说话,不敢不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突如其来的电话铃还是把不幸又带回了这个家里。
一辆酒驾的大货车闯红灯撞上了过马路的吴青,当时的她的手里还拿着买回来的饺子皮。
杨平呆呆地坐在墓前,她跟她的父母葬在了一起,也算一家团圆了,只是如果他们都能活着,那样更好。往后的每年初一,杨平都会过给她们一家扫墓。
“是杨平啊,又来这么早啊。”奶奶的声音将杨平的思绪引回来了现实。
“奶奶好,嗯,想早点看看她。”
“哎,这孩子真是命苦啊,如果她还活着,你们这会肯定在一起了,可惜了啊。”奶奶同样坐在墓旁缓缓说着。
要是真有这么多如果就好了,可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