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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着紫色锦缎的偌大的凤梨木榻上,女子肤如凝雪,一袭墨黑的长发顺着腰背倾泻下来,微有些凌乱的打散在榻上。身旁的男子,露着麦色的上身,健硕的长臂揽着她的纤腰,有些用力,有些颤抖,眼睛微微地闭着,呼吸不稳,起伏的胸口不知为何沁出浓浓的汗意。
静谧的寝室中撩拨着暧昧炽热的情欲气息。
忽然,寝宫外,一阵脚步声急促的传来,嘈杂的声音,撕碎了寝宫的静谧,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皇上驾到-----”
抠话音刚落,劈啪的一声猝响,房门猛的一下被推开来,空气也仿佛在开门一刹瞬间凝结如冰。
榻上的男子有些惊慌,只来得及胡乱套上裤子,便一个跟斗霍然滚下床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锦帐中的女子睁开翦眸,骇然,看着那个赤着上身似曾相识的背影跌出纱帐,跪倒在地。
枭一瞬,脑海中一片凌乱。
皇上最为信任的千羽侍卫为何会出现在在自己的寝宫?
又为何,今夜宫里竟然没有人值守,会让他这么轻易地进入这里?
抬眸,穿过千羽的脸庞,看到不远处那身明黄,他修身如玉、带着尊贵的气质,远远的站在大殿口。
“皇上”
浅歌未曾来得及开口,千羽已经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让人耳膜无法承受的砰砰声“皇上饶命,是歌妃”
浅歌不确定地撩开紫色的纱幔,门口那抹无比熟悉的明黄身影笔直僵硬。
竟然
全然不见他往昔的优雅温柔!
冷,很冷的感觉,即使隔的远远的,浅歌依然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帝王年轻英俊的脸上,只有一种可以堪比千年寒冰般的冷酷,两个字,轻轻地从他嘴里吐出,定下了匍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男子的命运。
“鸩杀!”“不!”
一种尖锐的痛在心底泛开。
浅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殇皇上不能杀他!”
帝王勾起冷笑,即使隔的远远的,也能感觉出来那种能把火焰结冰的温度。
带着犀利,扫了浅歌一眼,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他求情?”
不带感情的双眼,冷煞地扫过她的眼睛,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冷得让她不能与之对视。
心好痛!
寒冷穿透肌肤,像是针一样刺入心脏里,无处可逃。
“皇上,您连口供都不问么?鸩杀了千羽侍卫,浅歌的清白,还有事情的真相岂非再也没有清楚的一天?”
“清白?真相?”
帝王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喉咙溢出一声冰冷的冷笑。
“歌妃,看来你似乎还不明白,朕,今日所见一切,就是真相!至于清白”
朕,今日所见一切,就是真相
这就是他今日想要来,想要见证的一切?
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殇离,我是你的浅歌,你最喜欢的浅歌啊!
从当日在明湖河畔,款款下跪却被他扶住了胳膊的刹那
就注定了这一生一世,
会如飞蛾扑火般爱上这个拥有后宫三千,可以让无数女子芳心只为他一人而守,一人而碎的人了。
也便是从那一刻,他深沉如夜的眸光就再也从她心底抹不去,由着他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他说:“歌儿,你只要快快乐乐地活着,一切有朕,所有的让朕来为你做!”
然
为什么,为什么,他变了?
变得这么冷酷无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入宫三年,第一次有恐惧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开来。
带着不曾防备的窒息,像是千百只蚂蚁吞噬着身体,千言万语,无法表达出来自己心底的真正意思。
只有来自地狱的寒冷,一次又一次侵袭着她的心脏,让她感觉很冷,很冷,冷的全身颤抖,似乎永远再也不会消融。
浅歌脸色惨白,错愕地看向那道让她可以用生命托付的颜色只属于龙殇离才有的至尊明黄。
心,一点一点的收紧,像是再也无法呼吸
英俊尊贵的帝王叹息了声,深邃如墨的双眸掩住复杂的情绪,冷冷地道:“来人,将千羽就地鸩杀。歌妃押入冷宫,终身不得出禁!”
“遵旨!”
龙殇离深深看了浅歌一眼,绣袍翻飞,转瞬离去,只留下一个决绝无情的背影。
那一眼,决绝无情,似痛似恨似怜似伤,浅歌看不懂那里面复杂的情愫,只是楞看着那明黄峻拔的身影转瞬不见了踪影,苍白的脸上死寂如灰。
“你们还不快快服侍好娘娘穿衣”太监吩咐着几个奴婢,对着浅歌道:“娘娘慢慢收拾,奴才就在外面候着”
浅歌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如同木偶没有任何回应,太监见状悄悄的摇摇头关门出去了。
***
冷宫。
风猎猎吹起雪白的纱裙,在空中飞舞出凌乱的弧度。
浅歌举起火把,凄绝如妖的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通红,如水的翦眸映着火光,也变成了凄美的红色。
一年,整整一年,她孤寂地在冷宫里等着龙殇离的到来。
每天都期冀着就如以前的夜晚,他突然带着温暖钻进柔软的锦被,将她圈入怀里。
温柔地告诉她:“浅歌,朕来了”
火光之下,墙角那丛朱砂开得好艳丽,如血一样。
宫里的朱砂,和民间的不同,这已经是它一年中开过了六次。
如果不是她知道朱砂两个月会开一次花,或许,她已经忘记了时间!
竟然在她漫长的等待中,整整一年的时光都已经流走。
他,从来没有这么久地放任过她的孤独。
纵然是那次到民间微服私访,他也是带着她一同去的,含着她的耳垂,戏谑地在她耳边低语“浅歌,朕怕你一个人待在宫里寂寞,会哭鼻子。”
那时候,她骄傲却又含羞地缩在他的怀中,细雨般的低语“是你怕寂寞才是,却拿了我来当由头。”他宠溺地吻上她的唇,将她的腹诽湮没舌尖。
整整一年啊,殇离!
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已经足够让你将我忘怀。
)
无数的人来“看望”她,告诉她皇上又纳了新妃,又有了新宠,而且,还破天荒突然增加了额外的选秀。
她是怎么度过的呢?
起初,人如蚊蝇密密麻麻的来,她总是淡淡地回之一笑,她的殇离会来解释一切。
不是么?
他并没有处死她!
而他最后离去时,眸中,瞬闪即逝的光芒,似惋惜,似伤感,依稀隐着天大的秘密!
兴许,这又是一场针对她秘密进行的阴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化解?
她,有足够的信心抵御这些所谓的风言风语。
后来,她们渐渐来的少了。
日子一天天滑过,龙殇离始终未曾出现。
冷宫真正的像个冷宫的样子了,她突然又想着有人来告诉她,哪怕是龙殇离今晚又翻了哪个女子的牌子。
可是,没有
再也没有人来了!
冷宫的门口已经渐渐长满了高高的蒿草,仿佛她干枯的心,封住了所有的希望!
殇离啊,如果你真的不曾将我放进心底深处,又何必当初给了我那么多的希望?
让我以为,我可以是这三千女子中不同的那个呢?
要知道,锁起来的心是不会受伤的,一旦打开了心笼,付出全部,再要收回,就只能用命去救赎了啊!
这一年中头三个月的夜晚,她总是要等到天际发白才敢睡去,生怕她的殇离来了,错过他的脚步声,错过他身上的温暖。
她能够承受的极限,就是三个月啊!
三个月一定是殇离给她答案的最长时间!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
朱砂已经开始绽放第二轮的妖艳,他,还是没有来。
如同曾经出现在冷宫上方的一枚流星,闪过,就再也看不见了。
血液中的疼痛,因为回忆,突然撕裂起来,那种绝望,像是一个魔鬼,彻底吞噬了她。
她将三个月的时光自欺欺人地延长到一年。
从执著地等待,到不知所措,再到茫然,然后绝望。
仅仅是一年的时间啊,可是,一年,足够了。
如果殇离还是她的殇离,一年已经足够了。
如果殇离已经不是她的殇离,那么,一年,也已经足够了!
浅歌,浅浅地笑着,妖冶的火光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浓烈的火焰吞噬了周围的一切,纱帐在舞,裙裾在飞,似乎,还有无数流萤飞过她的眼前
划出一道道魔幻般的光影。
殇离,最后一颗眼泪,就让它凝固在我的眼角吧,如此,来生我纵然不喝孟婆汤,也永远不会将你记起
天和三年,玉烨国冷宫失火,废妃浅歌纵火焚宫。
想至此,她微抬起头,看向楚佩
像是要回答她的疑问似的,楚佩又道:“因为你的寝宫走水,所以龙殇离才会大怒,迁咎当日所有宫人,将之处死。且,自从此事后,他十日不朝,再朝,已颜色憔悴,面容枯槁。”
“呵。”浅歌喉咙溢出一声苦涩
她想不明白,当日分明是她绝望之下纵火冷宫,为什么会变成寝宫走水,若果是如此,当日如何会有捉奸一说。龙殇离为她一夜斩杀百人,看起来更像是因为她的秽行让他双目不堪,因此,也不要所有曾经目睹耳闻了那一切的人留下活口。
可是,为何又偏偏让杜成方按他密旨暗中送她离开玉烨?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为奇怪的是,斩杀百人之事,若不是皇帝不明,昏聩无能,这种事,怎么会传的天下皆知?龙殇离从来不是一个昏君,不会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他若真的因“情”斩杀百人,也不该让天下人皆知。
情动智损。
这是每个帝王都绝会避讳的。
难道说,是因为出了什么事,龙殇离才会突然安排了当初那一幕,让她绝了对他的眷念与爱慕,又料定她会自决,所以派了杜成方救下她带她离开?
身子浑然如陷入寒潭,冷洌刺骨的噬痛传来,吞噬着她所有的神智,麻痹着她所有的神经,她所仅剩的意识在沉浮飘荡,茫然不见方向。
浅歌想要呼救,想要逃,却发现的四肢如铁做般,僵硬得不能移,只有唇际不停地漫出“好冷,好冷”
浅歌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全身的细胞都在哆嗦。
楚佩一急,干脆放下浅歌将自己上身全部的外衫尽数褪了下来,裹在浅歌身上,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
他知她冷。
他坚定有力的手圈着她纤细的腰,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楚佩王子,你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劫走本王的王妃么?”马蹄急驰而来,一声昂扬的马嘶,黑色骏马在二人面前戛然停下。
律君魅一双鹰眼微眯,燃烧着冷冷的怒火,只是那怒火,已被他压到极致,在外人看来,只见了一双幽暗黑沉。
浅歌微微抬头,却看懂了。
她低叹,到了这时候,他不在府中安抚“失而复得”的凝雪,跑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么冷忖间,律君魅已是俯身一探,劫过楚佩怀里的她,自然拂落了她身上的衣服,将她抱紧怀中。
“王妃?”怀中骤然失去的暖香让楚佩悠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听到王妃二字,更是觉得难以接受。
“不错!下月初三就是本王迎娶浅歌为妃的日子,楚佩王子到时若还不打算离开西平国,本王很欢迎你来观礼!”
不问楚佩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平国却不告知,只是霸道地邀请他前来观礼,也只有律君魅才有如此的彪悍与豪气!
楚佩一怔。
即使此刻律君魅需要南华的一臂之力,却也不会伤自己尊严半分,这样一个男人,不仅仅让女子容易动心,更让身为男子的他也敬畏。
只不过,今日到来的目的,却也是无法张口坦白告知,楚佩只能拱了拱手道:“既是魅王即将大婚,自己的王妃就要仔细呵护了。”
修长的手一指,指向身后双眼已瞎还在痛苦低吼的男子,和两滩飘着衣服残片的血水。
律君魅双眼一眯,眼中爆出两团阴鸷的冷光“怎么回事?”
“诚如王爷所见,有人要对浅歌姑娘下手。”
“该死!”
律君魅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有一把冷焰在燃烧,低头,紧张地看向浅歌。
浅歌却漠然把头偏过去,不愿接受他的在意。
心门关闭,就会落上尘埃。
纵有再多细雨的敲打又能如何?
如果他不离开,今日,她不会遭此羞辱。
因为他的离开,一切,与往日再不相同!
是的,也绝无可能再相同!
看得她衣衫上点点星星的血渍,苍白的面容,律君魅心骤然一紧,可是想到楚佩望着她的眼神,抱着她的动作时,心头止不住的醋意翻涌。一股子莫名的火气倏然爆发出来,生气地问:“为什么不在酒楼等我!”
“等?”轻轻一笑,浅歌终于打开淡漠的翦眸,幽幽对上他的眼睛,平静地开口道:“在那里等着王爷来付账么?”
“你”胸膛真的像要气炸,律君魅只觉得胸口流窜的那团火,马上就要如岩浆从火山爆发出来。
她是气他扔下她不管了?
可是,她不知道凝雪突然出现,有多少诡异的局等着他去解开吗?他不是已经在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快马赶回来,究竟她还要怎样?
难道他对她的好,她视作理所当然,捡之亦可,弃之若敝屣,他稍有的忽视,她就甩脸子给他看?
为什么她就不能凝雪一样,多几分对他的温柔,多几分对他的依赖!
见得律君魅脸色不善,楚佩走前一步,弯着桃花眼对马上的他,说:“如果有王爷陪在她身边,浅歌自然不会一个人流落至此,差点遭到毒手。”楚佩说得不急不慢,但是语气,已经带着些责备。
今天的他,出现在此地委实有些尴尬,在西平国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他对律君魅指手画脚,可是,只要一想到今天若不是碰巧要到这附近办点事,浅歌已经遭了毒手,他就一阵阵的后怕。
浅歌是玉烨国人,对西平国京城如蜘蛛网般密布的街道自然不会熟悉,今天,她一个人,竟然能走到皇城这么偏僻的地方,可见某个人对她的忽视,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
一个气窒,律君魅被楚佩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楚佩的样子倒像是在怪他!
要不是他接到消息,说是要他来这里看出好戏,他又怎能看到方才一幕?
好巧不巧,楚佩就刚好能出现这个地方?
只是楚佩的话分明像是狠狠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自己的女人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被别的男人救下,还讥讽他的不在意。
这口气郁闷在腹中,简直不啻是最羞辱的内伤。
“多谢楚佩王子的好意。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保护,今日一事多谢。不知,楚佩王子此番在西平国游玩的可尽兴?”
面子上不好看,却也迅速懂得转换话题,瞬间双方立场转换,很快便将楚佩陷入尴尬的境地。
楚佩看着律君魅一双紧掐在浅歌臂上的手,微微一个皱眉,然,终也知道再纠缠下去,怕受伤最深的,只会是浅歌,而自己,不过是趁了一时之快。
聪明的不去再提,楚佩幽幽叹息了声:“清莲高洁,珍之惜之。何日,魅王若是有放弃浅歌姑娘的时候,还请通知本王子。”
“此事就不劳王子费心,告辞!”
)
有力的双腿一夹马腹,黑色骏马急驰而去。
扬起的尘土,遮住了楚佩的眼睛,只觉得有些涩涩的酸楚弥漫,让人叹息无奈。
随律君魅前来的侍卫跟着拖走了唯一留下来的瞎眼活口!
***
回到府中,律君魅有两件事急着要办。
首要的自然是安置凝雪,他迫切地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凝雪在坠崖三年,所有人都以为她芳魂已逝,连他都失去了信心的时候会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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