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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太医和张太医过来为月清浅诊脉,索性并未有什么大碍。
张太医是个老学究,对于不听话的病人,他脸色便不是特别好,带着数落的语气道:“王后娘娘,微臣刚刚听说您来承乾殿这一路是疾步而来,所以才会导致咳疾又反复了。您可得记住了,以后走路,万不能走得太急。”
月清浅淡笑道:“本宫知晓了,此次也是事出有因,事情紧急才如此。下次定不会如此了。”
张太医到底还是没有说得太过,毕竟秦墨宣在此,他只得道:“娘娘记得便好,那微臣和柳太医便先退下了。”
“两位太医慢走。”
殿内又归为安静,秦墨宣与月清浅二人一阵沉默。
秦墨宣这脸色亦是不大好,疾步而来,也难怪会咳嗽得这么厉害。
他虽然知晓她是心系着百姓,但此事也并非如此紧急,毕竟她预言之前还要斋戒沐浴三日。既如此,为何要这般着急呢?
月清浅见秦墨宣的脸色,终于还是开口道:“此次灾情不会小,陛下还需早做准备。洪涝大多发生在六七月,还有一段时间可以防御得到。”
“也是臣妾的疏忽,三月的时候,就应该提前预言好这一年会发生的大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其实,也是因为月清浅身体一直不好,这种大型预言太过损伤身体了。
这又有身体上的顾虑,而那时与秦墨宣之间的关系并未缓和,这一来二去,月清浅倒也忘了这桩事情。
却没想到,今日便预感到了天灾。
不过,也好在这场天灾出现在了自己的小预言当中,不至于直接面对惨痛的代价。
如今西秦国改革之事刚有起色,万不能因为这一场洪涝而致使动摇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西秦国。
若受到这一次洪涝的袭击,也怕其他国家动心思要灭了西秦国。
秦墨宣声音泛着一丝冷意道:“这不能怪你,你的身子也一直不好。”
月清浅微微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秦墨宣也没有开口,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陛下……”月清浅发现自己的手还在秦墨宣的手中,挣扎着要抽出来。
秦墨宣早料到了,道:“清浅,你还在生孤的气吗?”
“臣妾不敢。”月清浅气的其实不是秦墨宣那日的一时失态,而是因为自己所预言到的那件事情。
她的心很乱,一方面对秦墨宣的感情已经越陷越深,另一方面也在担忧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便躲着秦墨宣。
秦墨宣脸色更加不好了,“你又开始对孤这般客气了。”语气中有着微微的失落。
“那日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想到这一时的情不自禁,竟会让你这般不适。以后,我定然会好好克制着自己,只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月清浅心软了,在秦墨宣话中透着失落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心软了。只是,预言中自己对秦墨宣说的那一句“死生不复相见”,却也还是让她心有犹豫。
秦墨宣看着月清浅犹疑不定的神色,不免失望,终于缓缓放开了月清浅的手,道:“你又在顾虑你的宿命是不是?你还是不相信孤会找到办法,是不是?”
月清浅一愣,低着头,并未去看秦墨宣。
但是,即便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她依旧可以想象的出他此刻是何等的失望。
“罢了,你好好休息吧。”秦墨宣苦笑一声,起身欲走。
月清浅心中忽觉慌乱,好似秦墨宣这一走,他们二人间的感情便就此烟消云散。
还来不及细细思量,动作已是先思考一步,她伸手握住了秦墨宣的手。
“别走!”
秦墨宣背对着月清浅,停住了步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但他嘴上却是道:“不是不相信孤吗?为何此时却又拉着孤?”
他的声音带着冷意,让月清浅怔了怔,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此刻心情很是矛盾,情丝乱如麻。
她果然还是不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那般,与秦墨宣相恋。她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一边吊着秦墨宣的胃口,一边却又自己挣扎着。
这般折磨,倒不如早些放开。
斩断情丝,或许会好过一些吧。
秦墨宣想反手握住她的手,却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罢了,就像慕瑾说的,有些事情,或许还要她自己想明白。
只是,她别越想越想不开就好了。
秦墨宣背对着月清浅冷笑一声,“月清浅,你怎就这般的铁石心肠?在撩动我心弦之后,又生生将其斩断,你好得很!”
说罢,秦墨宣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怕自己多停留一瞬,就会忍不住心软。
她这般想不通,自己就算此事哄回了她,却也难保她下回不这样了。
如若一直这般反反复复,就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了。
月清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越走越远,看着他的背影越发的模糊。
恍惚间,一滴泪滚落了下来。
她伸手触到了那一滴泪,神情有些恍惚。
她这,算不算是在作茧自缚,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
仿似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又仿似一切都已回不到从前。
一颗心已然遗失,便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陛下,臣妾与你,便如同此镯,从此陌路。你我之间,死生不复相见。”
预言中自己决然说出这句话的情景犹在眼前,月清浅有些怅然地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只绿檀木镯。
月清浅啊,月清浅,你也不过是这红尘之中的一痴人罢了。枉你还在月落庵中待了五年,结果什么都未曾参悟到,最后还不是落入了万丈红尘,深陷泥潭?
月清浅忽地苦笑一声,笑中带泪,竟是这般凄美和令人心伤。
历来,预言师在预言国家大事、天灾人祸之前,必定是要斋戒沐浴三日,方可对这有违天道之事进行预言。也就意味着必得以最大的诚心去探听天道,不过这窥视天道之事终究是逆天而行,预言者多半会遭反噬。更为严重者,则是会当场毙命。
也唯有女预言师在预言这些的时候,并不会被这些所累。
因为,女预言师有另外的宿命,早已注定了的。
月家预言师,已经历经了几百年,好几十代的预言师。除了月家先祖和月清浅之外,便再无其他人是女预言师。
月清浅在鸾凤殿中沐浴斋戒了整整三日,在这三日中,秦墨宣也未曾再来过她的宫殿找过她。那些日日会送到她殿中的玩意儿也不再送了,看起来二人是因着这一次预言才如此。
然而,只有他们二人自己知晓,事实并非如此。
三日后,月清浅穿着乌黑的预言师的袍子,一步步踏上了祭天台。
她身上所穿的那一件乌黑的袍子,上面还绣着繁杂精细的金色花纹,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瘦削,头上的发式倒是比往日精简了不少。
乌黑的头发,只用了一根发带绑着,也只插着一只白玉的簪子。
她的神情肃穆,再无像往日那般带着浅笑,额间还画着一朵红色的莲花。
墨发红唇,额间还是一朵妖异的红莲。这个样子的月清浅,看起来少了几分清浅出尘,多了几分冷艳。
月清浅看着通往祭天台,这许多的阶梯,想起了她与秦墨宣大婚祭天的那一日。
他们二人互相握着对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登上了祭天台。
而今,身边的那个人并不在。
月清浅有些怅然,好似有什么东西消失一般,有好似她从未有过。
有些事情,便好像经历过那般,再回想是皆是惘然。
月清浅收起自己心中的思绪,目光坚定着,朝着祭天台而去。
秦墨宣和文武百官都在底下看着,看着月清浅一步步登上祭天台。
文武百官之中,有不少人还是目睹过当年月清浅的父亲在祭天台上预言的风姿的。
那是一个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只是可惜了,英年早逝。
如今,倒是还能有机会可以目睹他女儿预言的风采,这架势委实太像她的父亲了。
月清浅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终于登上了祭天台,等待在祭天台上的侍从很快安排好了一切。
之后,他们便撤了下去,将祭天台留给月清浅一个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子,跪~”
秦墨宣应声跪下。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百官,跪~”
百官立即跪下。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万民,跪~”
所有人,皆已跪下,而身处宫廷之外的万民,亦是在钟声响起之后,跪了下来。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击缶~”
一阵低沉幽声响起。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问天~”
月清浅在这句话之后,伸展出手臂,墨黑的衣袖如同翅膀一般。她随着低沉悠远的乐声,做出了一系列优美却有力的动作。
而后,她对着苍天叩首,刹那间风云变幻,滚滚乌云,风忽然起了。
月清浅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她口中所念的文字,并非这七国之中任何一国的文字,而是一种预言师预言时的咒语。这种咒语十分古老,如今大多数已经失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