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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怡仔细想了想,脑海中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便问“这是那儿?是一个什么去处,我为何从来没听说?。”
“这是阳道友寻到的一个地方,我也没去过。”高恩华低声说:“据阳道友说这个地方不逊于青城山,这是一个秘密,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起,包括子姬道友都先莫要提及。”
“我记住了,用这么神秘嘛?”
“为了咱们数百人的安全,一定要这么神秘,只是咱怎么去,我也至今没想好。”
夜更静了,帐外风雪肆虐声、哨兵巡营更声、牛鸣马嘶声,一片嘈杂。
“铮”一声清响如天籁之声,从一片嘈杂声中破空而来,声音短促而清脆,宛如在人耳边轻敲玉盘,让人疲惫的精神一振,自然而然凝神倾听。
高恩华一愣,伸手示意卫子怡安静。
稍倾,一阵乐声如珠落玉盘,在风雪中铺地而来,曲调明快欢乐,仿佛少女在花前起舞,孩童在母亲膝前欢笑......
空中风雪肆虐,却掩不住曲中的欢乐情绪。
大部分天师鬼卒们正在帐中抱团烤火取暖,数十日的杀戮和疲惫使人渴望欢乐和温暖,一时间都定神侧耳倾听,随着曲调的变化心情愉悦而放松。
夜幽静,雪飞舞,曲声在飞扬。
半盏茶后,曲音忽然一低,变的微不可闻,如小溪在山间曲折前行,引得鬼将们一起凝神祈盼,希望能听到先前欢乐温暖的曲调。
“铮”一声长音传来,曲音悠长而颤抖,仿佛少女正与情人泣别,父母目送儿郎出征,众人心境随乐曲一暗,不由自主联想起身边战死的同袍,亲人在家乡翘盼自已归乡过年......
高恩华素来淡泊无求,曲调前后变幻,心中只替多日不见的司马雪担心,但灵台清澈。
身边卫子怡不由自主的想起云渺宫被破,众师姐妹在桓少府中日日受辱,一群小师妹在风尘中跋涉,忍不住伏在高恩华怀中哭了起来。
“子怡,这曲声来自吴兴郡城头,此是城中高人所奏,哀久伤神,别听了。”
“不,我要听,我知道这曲子中含有哀伤的道念,它伤不了我,可我还是想哭一会儿......”卫子怡喃喃自语。
高恩华瞬间明白卫子怡的心情,便拉住卫子怡的手,任她哭去,心中猜测城头上何人奏曲。
孙恩正在帐中静坐审阅军情,忽闻乐曲淙淙从天而降,略听片刻,一声清啸中,飞身冲出了帐外。
轩辕剑在风雪中一闪凝聚,黄光缤纷,冲破满天飞雪,向吴兴郡城飞去,天师道阵营中,前后相续升起数道异芒,一起伴随着孙恩飞向城头。
天空深邃,宛如一个无底的黑洞,雪花从黑洞中簌簌飘落,
高大的吴兴城楼,象一尊冰封的巨兽,傲然坚立在深邃的黑暗中,一团白色身影独坐在巨兽头顶上,一件披风在风雪中飘舞不定,披风上的人梦幻模糊,如魅如仙。
曲调若断还续,幽幽呜咽,宛如君王痛失都城在灰烬中悲叹,似将军沙场战败拔剑仰天自刎......
漫天飞雪中,君臣离心、兄弟互残、情侣反目、生离死别,一道道哀怨与激愤的道念扑面而来,修为稍差的修士,未近城头已然泪流满面。
天师道余姚县祭酒岑少寂扬声大喝:“对面可是谢氏巾帼谢道韫,这一首‘泪落哀筝曲’除了夫人,天下无人能奏,尊夫王凝之也是本教中人,请夫人现身说话?”
风雪中曲声依然,没有丝毫停顿的模样。
“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杀!”卢循攻城无功心疲神倦,脾气十分暴燥,伸手一召,一柄骨锤在虚空中凝聚,迎着风雪迅捷暴涨,如一块巨大黑石“呜”的一声向城头狠狠砸去。
飘渺飞雪中,一支血龙的爪子蓦然击出,“嘭”一声巨响,雪花飞溅,黑色骨锤在空中一顿,失了原有的杀气飞回到卢循掌中。
卢循一出手,黑暗中无数光芒相继闪烁,十数件形状不一的法器飞升半空,或霸道暴戾、或极速如风、或重若泰山、一起向城头轰去。
“嗷”一声狂吼,一条血龙从雪花中飞出,在半空中昂首咆哮与各种法器缠斗一起,一时不分上下。
孙恩踏在剑器上,冒着风雪静静看了片刻,蓦然一声长啸,大喝:“谢道友,孙恩得罪了!”轩辕剑甫一乍现,立时霸意狰狞,幻成一道黄灿灿光影向城头人斩去。
血龙一声怒吼,张嘴一道血光向轩辕剑喷去,四周各种法器一攻砸了上来,血龙只得返身缠斗,天师诸修一边施术猛攻血龙,一边看城头人如何应对孙恩的轩辕剑。
轩辕剑光芒如旭日东升,杀意赫赫,瞬间将城头人笼罩。
城头人巍然不动,白色披风在雪中惊散飞舞,对斩来的轩辕剑视而不见,曲调仍如黄泉幽歌般丝丝渺渺,让人悲哀欲绝,万念俱灰。
簌簌白雪中,一道比雪更白的光芒瞬间一闪,横在城头人影身前,将轩辕剑轻轻弹了回去,白芒凝而不散,通灵般在城头人身前上下摆动。
孙恩召回轩辕剑,心头默然,自祭出轩辕剑后,这是头一次被修士轻轻弹回,仿佛轩辕剑不是一柄上古神兵,而只是一个小小孩童的木剑。
“诸位教友,撤!”孙恩一声令下,天师众修一齐远遁,一盏茶后,城头上的曲音如流云飞散,缓缓而止。
“方丈大师,孙恩性情爽快明朗,算不上无耻之辈,确引得天下苍生大劫。”城头人站起身来,说:“这是天命么?”
方丈大师缓缓道:“孙施主禀性如何,已不必究,但他是这场苍生大劫的点火之人,火势大小已非他所能控。”
谢道韫道:“‘泪落哀筝曲’太耗灵力,才弹了不到一个时辰,体内灵力已然耗的一干二净,早知有今日,定会苦修道法,助二哥守城。”
“阿弥陀佛,不是为谢施主守城,而是为身后全城百姓守城。”方丈大师道:“若米教道友进了城,吴兴郡城怕要血流成河!”
“大师说怎地,便是怎地了。”谢道韫笑说:“且先回太守府吧,二哥的茶一定煮的又香又甜。”
“阿弥陀佛。”
郝柏等江南修士隐在风雪中,天虽冷,但心却是无比温暖,虽然谢道韫仅仅是一名女子,但她的身影却象一座山,令所有男修感觉到一种安全。
翌日天光放明后,空中风雪雪势稍减,地面上积雪厚有数尺,天师道各营中一片嘈杂之声,稍后不久,卢循匆匆向孙恩禀报;
“已有近万余名教众不辞而别,弃营逃走,是否派出修士四处揖拿?”
孙恩沉吟片刻后,下令:“派出一小队修士只顺一个方向追赶,抓回十多名教众即可,余者不必追究。”
天至午时,派出去的修士揖拿回十数名垂头丧气的鬼卒,天师道总营大帐中一片叫喊声。
“王凝之身为本教一员,不出兵帮助本教攻城也就算了,反纵谢道韫来吴兴郡助敌,这已算公然叛教。”余姚祭酒岑少寂大声道:“请师君给本将数万人马,拿王凝之正法。”
“万万不可。”卢循道:“如今西有建康援军,还要提防北府军南下增援,若王凝之从会稽发兵来援,本教危兮。”
“卢长老,难道放任王凝之不管?”
“闭嘴!”卢循发恨喝道:“给你一万兵马,你确定能拿下会稽郡,会稽城墙比吴兴郡还要坚固几分,王、谢两家世居会稽,你确定是他们对手?”
望着卢循怒气勃发的脸,岑少寂害怕了,喃喃两句后低下头不再言语。
孙恩坐在帐中一言不发,心思早已飞到帐外,教中甘苦两派常年不合,相互看不惯对方一派的行事作派。
攻打吴兴郡前,苦派传功长老主动请求拒守建康援军,孙大眼带人在北防范京口谢琰出兵增援,而余姚“祭酒”岑少寂属于苦派中人,在没攻下吴兴郡之前,两人便素来不和,如今负责为苦派押粮运草。
卢循训完岑少寂,狠狠瞪了帐中诸人一眼,板着脸说:“师君你拿个主意吧。”
“各位祭酒不必争执,目前大雪封路,本教粮草供给不足,围一城尚显无力,若另分兵攻打会稽郡城,稍有差错必遭灭顶之灾。”孙恩实话实说:“至于王凝之是否暗助吴兴郡谢邈,日后自有分晓。”
孙大眼站出来说道:“谢道韫这是借助年关中人人思归的心情,利用筝曲中的哀怨之念来打击本教军心,此事如何处置?”
天师众修一凛,在平地上天师众人能借助人多取胜,但若只在城头半空中比拼道法,人多而无用,何况谢道韫有天极宗的四象龙血和寒竹寺方丈大师保护,实无半分胜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恩淡淡的说:“大家且放宽心,本君自有妙计应对。”
“诺。”孙恩的话,天师众修还是十分信任的,一起施了礼各自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