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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济世堂前一别,司马雪赶回宫中,却不知宫中正闹得天翻地覆。
当日司马雪出宫后不久,平日一直醉酒不醒的孝武帝忽然派人召见司马雪,一召不至,二等不来,最后终于发现女儿出宫独自玩耍一直未归,顿时大怒,再派人一问,竟是皇太妃应允的,只能暗怨小女儿胡闹,老母亲糊涂。
“说。”精舍中,孝武帝吹胡子瞪眼,一生气,脸色和喝醉酒般一片赤红,口中喷出一股酒气:“为何私自出宫?”
“女儿没私自出宫,事先已向皇太妃禀请过。”司马雪偷眼一看孝武帝,正好看到父亲一双正在喷火星子的眼,赶紧又低下头去。
“这个、、”孝武帝打了个酒嗝,咳嗽一声,又厉声询问:“出宫去那玩了?”
“就顺着皇城根儿转了两圈。”
“见过什么人没有?”
“禀父皇,你说话这么大声,女儿一害怕全忘了。”
“和谁说过话没有?”
“禀父皇,你说话这么大声,女儿一害怕全忘了。”
“那有人和你说过话嘛?”
“禀父皇,你说话这么大声,女儿一害怕全忘了。”司马雪心中直乐,暗道不仅说过话,还拜了师,拉过手,可这些我绝对不会说出来。
“啪”一声,一本书扔到司马雪面前,“回去把这本书抄一百遍,不、抄三百遍,好好想想书中戒条。”孝武帝又怒道:“抄不完,不许出房间半步。”
“抄就抄,女儿回去抄四百遍。”司马雪捡起书,略一施礼,一路蹦跳着出了精舍,这本书司马雪常抄,正是汉代女子名家班昭的《女戒》书。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孝武帝还想发脾气,耳闻着司马雪脚步声越去越远,忽然嘴角一动,摇摇头,自己眉开眼笑起来。
“皇兄,皇兄在吗?我来了。”精舍外传来几声询问,接着脚步声响,孝武帝的好弟弟,老酒友琅邪王司马道子不待通报,闯进精舍,一看孝武帝脸色,问:“皇兄和谁生气?”
“让你侄女私自出宫气的。”两人乃一母亲生,孝武帝也不避讳,便把司马雪私自出宫游玩之事讲了出来。
“哈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司马道子大笑道:“我侄女已然及笄,按大晋律已成年,应当择附马指婚,这事就交给臣弟操办如何?”
“这个主意对,允了。”两个酒鬼好沟通,双方一点即透,孝武帝恍然大悟。
司马雪出生后不久,母妃因病去世,年初被青色邪魅缠身后,数月惊恐难眠,可孝武帝要么谈论玄学,要么醉酒不醒,稍有时间便宠幸张贵妃,仅派来一些宫中太医诊治,只不过无一奏效。
宫中议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便有人传说是鬼缠身。
李姓女子曾听宫女说过高恩华的故事,知道高恩华既是道士,又是医师,眼看着司马雪日渐消瘦,病急乱投医,便遣春桃将高恩华请进宫勉力一试,不料竟一击而中。
司马雪服下丹丸后,青色邪魅被玄鸿鼎无上道念从司马雪体内逼出,又被符咒术困在房中炼化,不停挣扎发出的鬼叫声,司马雪曾隔墙听闻,顿时对高恩华的神秘力量充满好奇和崇敬之情。
年迈的皇太妃架不住司马雪的反复纠缠,答应放司马雪出宫游玩散心,于是小薜便出现在济世堂前求学。
宫外一切新鲜而神秘,陌生友善的路人,巍峨的建康城墙,路上跑的胖猪憨狗也能给司马雪带来开心一笑,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偷偷认了一名道士师父。
在宫中,除了女子,孝武帝是个大酒鬼,宦官是一群应声虫,大儒先生天天板着脸,宫外高恩华则不同,先救她于危难间,又传她神奇道法,更带她御剑翱翔于九天之间,手抚悠云,仰望星辰,对于人人注重身份之别,司马雪根本不在意,一来没真实感受,二来自已身属皇族,自然不需再仰望任何人。
“哼、我生病那么久,父皇还只管天天喝酒,从不关心我,我才不会听话呆在宫中。”司马雪经过主意拿定,将太玄诀修练到空之境界,能御剑飞行,到时皇宫中的高墙深院,繁琐规矩,统统见鬼去吧。
太玄诀乃玄学正宗,注重从根基处入手,循序渐进,司马雪日夜苦修后,体力灵力涌动,身轻如燕。但总是差了那么一丝丝,不能役使符术与御剑。
“李姨娘。”司马雪对李姓女子说:“明日你去皇太妃宫中偷偷看看,若老人家身体无恙,便替我转禀求见。”
“诺。”
翌日午上三竿,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房间,司马雪还趴在被窝中懒床不起,李姨娘匆匆推开房门。
“皇太妃身体可好?”司马雪又问:“事儿准了么?”
“皇太妃身体无恙,奴婢便替公主转禀求见之意。”李姨娘先捡件衣衫给司马雪披上,然后拉到桌前给她梳妆打扮,并说:“皇太妃她老人家说了,好好遵守陛下训诫,乖乖读书听话,待元宵节时分,可以偷偷放你出宫玩上一会。”
“姨娘、快点梳,一会要给师父准备点礼物。”司马雪顿时欣喜若狂,连声催促道:
“公主莫急。”李姨娘歪头看看司马雪,笑道。“如今年还没有过,离元宵节还早着呢。”
“哦,那我还是再躺一会,然后修习太玄诀吧。”
司马雪开始度日如年,常望着太阳希望它早点落下来,只是太阳公公极为公平,每日只按自已脚力悠悠而过,不会为任何人的喜怒而改变脚步。
年关前两天,一队宦官给司马雪送来一批礼物,并传下孝武帝的一道旨意,大意为公主司马雪已经成年,现赐婚谢家弟子,待年后择吉日完婚。
晋室公主能被赐婚的对象,只是少数几家士族子弟,只选最先随晋室南渡的王、谢等四大家族。
李姨娘连忙谢恩,赐赏钱打发走宦官,回头一看,司马雪正一脸惆然若失的表情。
“公主为何不谢恩?”
“嗯。”
“公主好似不喜,可否说出来听听?”
“嗯。”
“公主、、”李姨娘刚说了几个字,却见司马雪已跑到床塌上,扯被盖住了脑袋,任怎么叫唤,就是不肯露头。
元宵节头一天,司马雪起个大早,跑到后宫殿前让一个小宫女进去禀报求见,心中惶惶不安,唯恐皇太妃临时改变主意,禁止自已出宫。
时间有如凝固不动,好似过了很久很久,小宫女终于从宫内现身,手中却空空如也,司马雪的一颗心,登时比天气还冷。
“公主殿下,皇太妃早知你会前来,允你明日出宫逛花灯。”小宫女嘻嘻笑道,手中悄然多出一个令牌,道:“皇太妃有令,日落前,必须归宫还牌。”
“知道了,知道了。”司马雪欣喜若狂,一把抢过令牌,一溜烟的跑回自已住处。
翌日破晓,司马雪早早醒来,梳个流苏髻,穿上棉衣薄裙襦,对着铜镜审视了一凡,立刻急的大叫:“李姨娘、李姨娘、你快来啊!”
“公主殿下竟在天亮前起床,”片刻后,李姨娘抢进房中,望望司马雪,笑说:“奴婢且出房看看太阳是否还未落下?”说着便拔腿要出房查看。
“哎呀。”司马雪急的双手双晃,嚷道:“李姨娘,我都急死了,你还取笑我,快来帮我收拾一下发髻与衣服......”
天色蔚蓝,春风冷峭。
司马雪步下如飞,穿过胡同,冲过大路,顺着秦淮河急奔,一柱香后,已看到济世堂檐角,不禁心中忐忑不安,数月未见高恩华,也不知这个淡泊无求的师尊是否常常记挂自已?
济世堂中病人稀少,司马雪两步冲入后堂,只见高恩华青衫束发,正在翻阅一本汉朝许慎编写的《解文说字》。
“大叔,大叔,我来了!。”
“公主殿下来了。”高恩华倏地站起来,嘴角一动,缱绻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问道:“一别数月,近来可好.”
“道长大叔,不是我不出来看你。”司马雪明眸浮现一层薄薄的水雾,哽咽道:“我父皇将我禁足宫中,今日趁过元宵节,才垦求皇太妃首肯,可是只能出宫半日。”
“原来如此,眼下出来便好,公主休要不高兴了。”高恩华安抚道。
“道长大叔,父皇将我赐婚谢家。”司马雪把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话,冲口而出,瞪圆一双空澈眼眸看高恩华如何答复。
“谢氏一族誉满天下,子弟个个品学兼优,想来驸马也必是天骄俊才,何时成婚啊?”高恩华心中愕然,表面仍然神色如常。
“年内择日成婚。”见高恩华神色平常,司马雪心中不快。
高恩华感觉到司马雪语气中和面色上的不快,心中暗叹一口气,皇族与士族联姻之事,也不是自已一名道士可以改变,便换了话题,问:“公主所练太玄诀,近日可有进展?”
司马雪也不回答,只是凝神挥掌,一个淡淡太极图灿烂飞出,在空中上下盘旋。
“摸着空之境界的边儿了,马上便能驱物,快将修练中的诸般感应说出来。”高恩华喜道:“贫道替你修改调整一凡。”司马雪将修习太玄诀所遇到的迷惑一一述说,高恩华细心倾听,逐一解答。
“道长大叔。”司马雪中间话语一停,突然说:“父皇突然将我赐婚谢氏,我不愿意,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