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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警局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可以直接回家了。
两人一使魔在街上徒步前进。这一带有很多高级餐馆,门面装饰成各种不同国家的风情,许多衣着华贵的男子搂着衣着同样华贵,不过布料少很多的女子。
那只恶魔会不会又去你家找你麻烦?一台魔法动力计程车从旁边开过去,奈莫没有挥手叫车,就让那台车去载另一组喝醉的客人。
不知道。玺克看着地面一股劲的往前走。他打算靠自己的脚走回家,估计要走上一个半小时。
奈莫偏头看玺克:我去你家过夜怎样?
很挤,不要。
说得也是。奈莫抬头往上看。高楼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天空,月亮也被遮住了。他可以想象玺克的居住环境是怎样。奈莫又说:不然我们去诺皮格家看看吧?
蛤?玺克挑起左眉。
他老家也在城里,反正时间还早,去看看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知己知彼,每战稳赢?奈莫怪声怪调的说完,拿出一颗胡桃,在上面滴血施法。胡桃变大到像水塔一样,然后迸开来,里面爬出四条身体青绿色,尾端鲜红的蛇。一半的壳消失了,另一半壳被四条蛇扛起来,用无形的法术丝线绑在他们背上,这就是奈莫准备的交通工具。路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东西。
百战不殆。玺克怀疑奈莫根本就记得原句。他手叉胸前说:你不能招唤正常一点的座骑吗?
小时候还可以,几年前突然就不能了。奈莫装作认真的说。他和莉丝娜直接用穿墙术穿进胡桃壳里。
你不担心在诺皮格老家碰到他?
安啦,看脸就知道那种人哪都会去,就是不会回自己的起点。
玺克爬进胡桃壳里,朝诺皮格的老家前进。这时候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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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皮格的老家在这座城市的精华地段,是独栋的,占地百坪以上。
这是一栋有相当长历史的豪宅。在这个国家上流社会开始流行盖越洋化越好的房子以前盖的。房子本身用的是近代的建筑工法,格局像外国人的房子,但装饰是传统风格。最外缘是一圈砖造外墙,覆盖红瓦。奈莫一手搂住莉丝娜的腰,一手搭着玺克的肩,三人直接穿墙进入。
他们进到院子里,院子里杂草丛生,玺克在草堆中依稀认出几株缺乏照料的名贵花卉。以前应该有更多美丽的植物,可能都挖起来卖掉了。
他们穿过高度直逼膝盖的草丛,直奔最接近的墙壁,再一次穿墙到室内。玺克忙着把沾在袍子下襬的种子拔下来。奈莫打开电灯,照亮室内。电力还有供应。
室内的空气有些微的凉意,完全没有流动。除了灰尘的气味之外,其他味道都因为时间太久而消失了。玺克光用闻的就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连偷溜进来过夜的流浪汉都没有。
他们进来的第一个房间墙边全是成排的铁柜,没有窗户。木头地板上盖着一层灰尘,角落堆着几个装满围裙的洗衣篮。这里应该是仆人的休息室。
奈莫随手开了两个柜子来看,里面只剩下被抛弃的空瓶罐。
等玺克把衣服上的种子清理干净,他们继续往前走。
关于史桑家血案,外界知道的部分是:在诺皮格十八岁的时候,他完成了高中学业,理所当然的接着就是要上大学了。他也理所当然的不是进普通大学,而是要进法师大学。当时来自全国和世界各地的入学邀请如雪片般的涌向史桑家,把邀请函接起来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但有一所大学没有给他邀请。那所大学是本国首屈一指的法师大学,公认本国最优秀、享誉国际的大学。
史桑家去函询问,对方的回复是:免学费待遇只提供给家境清寒的学生,本校没有免试入学的管道,也不会为此特例。
史桑家拒绝就这么接受其他大学的入学邀请,坚持一定要那所大学给诺皮格免费免试入学,他等着那所大学来函邀请。
结果这一等就过了入学时间,诺皮格没有进入任何大学。
两年前,诺皮格在家没有上学的日子已过一年,他突然把整栋房子里所有的人类,包括他的父母姊妹,同住的亲戚、仆人和客人通通变成木头,然后失踪。
当时出外采买的两个杂役逃过一劫,当他们从侧门回来时,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变成了木头,新闻报导当时的场面就像是:一个才华洋溢的雕刻家在这间屋子里,用无数的雕像将日常一景定格下来。
那些人本来还在做自己的事情。缝补衣服、扫地、切菜、除草或是偷空聊天,他们的表情或是烦闷、或是欢笑,都还留在脸上,就维持那一瞬间定格下来,化为木像。
有个记者成功越过封锁线溜进来,拍到史桑家的女儿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茶杯,低头看着另一手翻开书页。她的手指微微使力勾着握柄的样子,另一手延伸接触纸面的弧度,发丝柔软的披在肩上,垂落腰间,挂在椅背和扶手上。除了她的皮肤上满是木纹,再也看不到皮肤的颜色之外,木像栩栩如生。这张照片让报纸大卖的同时也被罚了好大一笔钱。
两个杂役吓到脚软,只记得要通知警察,他们在警局里抖到连话都说不清楚。警察看他们神情惊慌,就过来查看。一开始警察以为这是以家庭为展场的人像特展,还在这些死者中间到处绕,看是不是有人受伤。直到请来专家鉴定,所有人才不得不接受事实:这些本来都是活人,他们已经死了。
没有一个雕刻家能用木头雕出那么细密的毛发,还跟雕像是同一块木头雕出来的,没有拼接。木头的纤维方向全都和人类的肌理相同,找不到它作为一棵树时应有的构造,就算是园艺专家也没办法让树长成这种形状。
那之后屋子经过整理,木像都搬走了,火化埋葬。
转换术可以变换材质,但不能创造生命。它的终极愿景是将一个生命转换成另一种生命型态,不可能由无生命跨到有生命。就算创造出维妙维肖的有机体,那也只是尸体。
这是一条单行道,转进死亡的人无法再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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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三人在屋子里到处看。跟外表不同,内部的装潢比较新,也因此带有更多异国风情。地上铺着进口编织花纹地毯,窗户是彩色镶嵌玻璃,客厅还有个巨大的装饰壁炉。
不知道个人物品是不是都搬走了?奈莫说。他一路上都有记得随手关灯。
我看是还留下不少。玺克站到一面贴着花朵壁纸的墙前,上面挂着好几张相片,大多都是世界著名景点的风景照,也有许多空着的挂勾。继承这栋屋子的人大概心知肚明,在诺皮格伏法以前这里卖不掉,所以没有很认真清理。
史桑家有哪些人?奈莫问。
父母、长女、长男诺皮格,次女就是照片曝光那一位,还有一个妾。玺克背出资料,不需要拿笔记纸出来看。先天法师跟家族遗传没有关系,这户人家只有诺皮格是先天法师,其他人连法师也不是。
他们在屋里到处闯,在一间书房书架上,他们找到一张盖着的全家福照片,成员和玺克说的一样。
照片是在花园里拍的,照片里的诺皮格一家都穿着华丽的宴会礼服,站在鲜绿的草地中间对着镜头微笑,背景是同样色彩鲜艳的蓝天白云,拍照地点可能不是在国内。
诺皮格的父亲身材微胖,蓄短须,有突出的啤酒肚。他的妻子年纪比丈夫大一点,撑着阳伞,紧抿的嘴唇努力挤出一点微笑,但不满还是留在相片上了。这个家的一对女儿分别坐在前方的两把椅子上,层层裙襬完全把椅子淹没,拖到地上。
诺皮格站在前排中间,年纪大约十四岁。这时候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害羞的男孩,有一张微胖的脸,圆圆的眼睛和鼻子,短而硬的头发。他的礼服袖子有特殊设计,是和法师袍一样的宽袖。他模仿法师的习惯把手埋在袖子里,微微颔首看着镜头。
照片里还有一个人,可以推测就是小妾。那个女人正当青春年华,站在诺皮格的父亲右手边。她有一张完美的鹅蛋脸,画着精致妖艳的彩妆,穿着贴身醒目的鱼尾礼服,手拿鳄鱼皮包包,笑得极其放肆。
这个家的气氛大概不会太好。奈莫挑眉说。玺克也这么觉得。
笔记纸上写说,诺皮格的母亲对这个小妾极度反感,甚至曾经以死相胁要诺皮格的父亲跟小妾分手,但诺皮格的父亲却无动于衷。在那之后,不敢实现自杀威胁的她地位变得更低,小妾登堂入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宾客面前。
在诺皮格的家人全都变成木头那一天,小妾也就此失踪。由于警方调查在那一天之前小妾和诺皮格的父亲就有争吵,她可能在那之前就自行离开了。
他们到处绕,在穿墙进入一间锁住的房间时,他们看到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堆着很多箱子,里面都是相簿之类的东西。这间房间本来是客房,并不是仓库。
一些人们不想看到的东西。奈莫乐呵呵的,换了个手套开始翻。
他们发现世界各地人们送给诺皮格的感谢状、表扬令等等,对照诺皮格现在的情况真是无比讽刺。
奈莫还翻到一大本剪报,跟玺克两个人坐在地上看。
有一篇采访的背面是教材广告,好像是刊在教育期刊上的。这是那种十分常见的某个孩子很有出息,所以就访问他父母,问他们的教育方针为何的采访。所谓有出息的孩子自然就是指诺皮格了。
前面的标题说记者看到的诺皮格是一个温柔、害羞、有礼的孩子,虽然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却连一只蚂蚁都不会伤害。
当记者问诺皮格的父亲是如何教导孩子帮助他人的时候,诺皮格的父亲说:我从小就一直告诉他,他的力量是为了帮助世界上那些弱小无力的人们才有的。
奈莫和玺克都皱起眉头。
诺皮格父亲又说:我告诉他他和这个世界息息相关,所以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行为表现,他要为那些容易受到坏影响的人作出示范,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正确的生活方式。
奈莫和玺克的眼睛瞇了起来。
诺皮格父亲最后说:只要他能够明白自己多么重要,他就不会滥用力量,而能衷心为他人服务。
奈莫和玺克嘴角鄙夷的往下压。
没有哪个人是重要到足以成为世界中心的。奈莫说:这种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教育能成功才怪。
玺克不像奈莫有非常明确的反对理由,但他也不喜欢这种教育方针,他总觉得孩子就该有孩子的生活,而不是一出生就被当成总理般,一言一行都要放大解释。诺皮格父亲对诺皮格的要求,就连已经入社会的成年人也难以办到,用这种标准要求孩子,玺克总觉得不对。
奈莫又翻到一篇报导。这不是正面报导,也不是负面新闻,而是有人报导了负面新闻后,史桑家反驳的报导。从开头的部分可以看到该负面新闻的大概内容,似乎是诺皮格要求一个得到他帮助的人道谢,对方不肯,于是诺皮格就把整锅热水往对方身上泼,幸好对方闪得快,上半身躲开了,双脚大面积烫伤。
史桑家的发言人说,得到帮助道谢是理所当然的,诺皮格生气是有原因的。不过他们没说他们是不是认为那个原因,大到足以动手让一个人面临死亡风险而不必羞愧。
这件事我听人说过。奈莫说。
喔?
烫伤的那个人本来说话就小声,他第一次道谢的时候诺皮格没听到,据说诺皮格用对蠢猪说话的语气要求他大声道谢——他当然不肯了。
玺克的眉头皱了起来。得到帮助后要道谢是一回事,得到帮助后被辱骂要求道谢是另一回事——感觉上就算那个人道谢了,诺皮格也不会还他应有的道歉。那件事后来怎么落幕的?玺克问。
被烫的那个人道歉了。诺皮格没有道歉。奈莫挑挑眉毛:要我说的话,肯定有更多类似的情况在闹上媒体以前就被压下来了。黑市流传着他从小就会强抢同学财物的传言,还曾经摸进同学家偷窃玩具。也许他认为这些都只是对他聊表谢意?
奈莫又抽出一个木盒,在里面发现诺皮格的笔记本。笔记本上用孩子的字迹写着成长日记。玺克本来以为这种名称只该出现在父母为孩子做的生活纪录本上,翻开来却发现这是诺皮格自己每天写给父母师长看的。
里面写着:今天……对我很不好,我不应该生气。像我这种有力量的人不能为了小事生气……我不应该生气果汁的事情,强大的人应该要包容弱者……我要保持包容的心,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做得更好……
听起来像是我们听的讲座自我暗示强化版?玺克说。
这种东西听多了谁都会疯掉的。奈莫翻到诺皮格父亲写在上面的批示,这东西居然还要拿给家长看,不知道是谁想出这种作法的。
诺皮格的父亲在上面写了许多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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