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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魔力如奔腾的泉水一般猛地从怨嗟的剑柄处涌出来，幻化成十几条黏糊糊的触手，在任何人来得及反应之前刺入葛罗拉的七窍。
“那就如你所愿吧，葛罗拉·塞法罗特！”
“契约，成立！”
感受着少女真实的躯壳，魔剑用葛罗拉的身体得意地大笑。
不管是玩过八年游戏的白娅也好，消灭过无数异端的战斗修女们也好，如今都是头一次看到一个人五官七窍插着一大堆黑色触手的画面。修女们瞬间进入戒备大气也不敢出，但防守并不符合狂战士的性格。只见白娅抄着长剑扑到如今的葛罗拉身前，横剑切向她插满触手的脑袋——大部分亡灵邪魔被斩首都会失去行动能力。
“锵”
但是紫色的大剑挡住了白娅的攻击。
“真是危险啊，年轻的‘毁灭之王’。”控制住葛罗拉身体的魔剑怨嗟大笑着说道，“要是脑袋被割掉，这个宝贵的身体就不能用了。”
魔剑对于自己的称呼让白娅耳朵一紧，加重了几分手底下的力道。
她不是不知道很多NPC能够看穿玩家的职业，但她确实没料到有人发现自己的传奇职业“毁灭之王”的这一天会那么早到来。
“你刚刚那句话不吞回去可不行。”
白娅蓝色的眸子里迸出一股杀气。
“害怕被您的修女朋友们听见吗？毁灭之王陛下？”
怨嗟透过葛罗拉深紫色的虹膜露出深深的嘲讽。
狂战士没有继续和它拌嘴。原本用双手握住长剑的她放开左手，用右脚往地面一踢，瞬时往前飞了数米，握紧的左拳狠狠揍向葛罗拉的腹部。白娅的想法简单而干脆：对方剩余的生命值只有2%，就算被没有武器的普通攻击打中也会丧命。
但被怨嗟操控着的葛罗拉后撤一步闪开了这一拳。
“主人，这家伙会读心！”从头到尾都监测着系统面板的艾璐芙第一个反应过来，“你身上被施加了‘侦测思想’的异常状态！”
狂战士最怕异常状态。没有异常抗性防御力又薄的他们在近身攻击对方的同时极容易被法爷之流的异常状态技能限制住从而瞬间被秒。虽然对方的等级太低导致白娅不需要担心被反杀的问题，但被套上奇怪的异常状态仍旧是她最讨厌的状况之一。大步追上前，她挥动着手中的炼银长剑，却一次次被未卜先知的魔剑怨嗟躲开。
“这到底是什么鬼异常状态啊！？对被使用目标的回避率上升吗？”
要是手上有重型武器的话，白娅现在肯定已经发动【雷霆一击】之类的范围攻击技能了。
“不愧是毁灭之王陛下，用不顺手的武器都能把我压制成这个样子。”
操控着葛罗拉的怨嗟嘎嘎怪笑两声，在白娅挥着剑向它冲过来的时候突然猛地一跃，越过白娅的头顶跳到她背后。趁着这个白娅一时半会难以回转的空隙，一剑正中她后心。
“好痛！”
然后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白娅确实被这一记斩击劈中了——破碎的修女服就是证明，但她的背后连皮肤都毫发无伤。
九十级的狂战士就算再不擅于防御，也不是一个四十五级BOSS的普通物理攻击能够破防的。
“这TM怎么打！？”
这下子怨嗟终于惊呆了。好在它看到白娅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反击的时候还是回过神来，慌张而惊险地躲开了攻击。
“不、不愧是毁灭之王陛下……看来在下也必须全力以赴了！”
随着怨嗟意念一动，一条又粗又长的黑色大触手从它的剑柄里伸出来，噗嗤一声捅进葛罗拉断裂的左肩。一团紫色的火焰瞬时从断口处喷射而出，凝结、变幻……然后形成一只满是尖刺与角质的，恶魔般狰狞的左臂。
用刚长出来的恶魔手臂双手握持魔剑，怨嗟操控葛罗拉的身体不计损耗地催动魔力，黑色的魔剑因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厄气息。
冠上“怨嗟”之名的葛罗拉的专属必杀技【怨嗟之魔剑】是以剑身作为触媒，放出体内潜藏魔力的技能，生命值越低威力就越强。在如今葛罗拉的生命值只剩下2%的这个绝境下，这几乎已经是怨嗟所能使出的最大威力攻击了。
就算是面前这位年幼的“毁灭之王”，也无法在这一剑下毫发无伤！
“你丫是不会学乖吗！？”
礼拜堂的大厅里再一次闪过炫目的银光。修女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魔剑怨嗟在自己的剑锋即将刺中白娅的前一刻又被白娅一招打飞。这一次它只有自己像风车一样旋转着飞出去十几米远，然后深深捅进大理石墙壁，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真遗憾，【龙尾返】的60秒冷却时间早就结束了。”蹲在白娅肩膀上的艾璐芙笑眯眯地向魔剑解释，“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读心读到这件事？”
“这是因为主人认真的时候从来不用大脑啊。”
妖精召唤兽开心地补充道。
对于技能的冷却、运用，狂战士本来就是靠脊髓反应而不是大脑思考在计算的。
接住触手消失失去意识的葛罗拉，白娅打量着这位已经只剩一口气，连魔剑都没了的的魔剑士，寻思着说一句充满霸气的台词，可惜事与愿违——
“塞法罗特小姐！”
娜娜紧张地跑到她身旁，蹲下身来仔细观察昏死过去的葛罗拉，两名医护修女也跟在她身后。看到不管是弟子还是修女居然都选择先关心被自己揍扁的敌人，白娅终于抓狂了。
“有你这样当徒弟的吗！？”
“嗯？可是师父又不会受伤……”
“受伤了！我的内心受伤了！我被我最重视的弟子背叛了！”
“欸……欸！？”娜娜在听到这句话时的过度反应怎么看都很可疑，“我我我我我我是师父最重要的弟子吗！？”
另一方面，艾璐芙无视了这对笨蛋师徒，和那两名医护修女开始检查被放平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垂死的葛罗拉。从头到尾基本上只负责打酱油加指挥部队的修女长莎兰也带着修女们走上来严阵以待。
“艾璐芙小姐，我们不需要处理一下那把有自我意识的魔剑吗？”
“不需要。”艾璐芙用紫衫木长杖撑开葛罗拉的眼皮，观察她扩散的瞳孔，“再厉害的魔剑也只是把剑，没有人拿着就什么都做不了。话说回来，你们有人会复活术的吗？我看这个家伙应该快挂了。”
如果拿游戏来举例子的话，葛罗拉现在的状况就类似于数据上已经死亡，但血条还没被完全扣光的弥留状态，普通的治疗神术对她已经没有用了。
修女长有些茫然：“复活术？艾璐芙小姐别抬举我们了。起死回生的奇迹凡间大概只有大主教或圣女大人能够做到吧。”
果然NPC是不可能会复活术的啊。
艾璐芙在心中悄悄哀叹一声，丢下葛罗拉飞回白娅身边，打断了笨蛋师徒之间的争执：“娜娜，那只BOSS快挂了，你去补一刀抢经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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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葛罗拉如同梦醒一般，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吗？”
白娅倚靠在她身旁的墙上，面色平静。
“……原来如此……我死掉了。”
“没错，你死了。”白娅指了指正跪坐在葛罗拉身遭那四位不停祈祷着治疗术的医护修女，“我们正通过神术让你的灵魂暂时保持在躯壳里——在问完话之前，你没有死去的权利。”
“……想问就问吧。”
葛罗拉闻言微微一笑，以依然没恢复力气的声音回道。
对方懒洋洋的反应让白娅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现在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是啊。”对此葛罗拉也深表赞同，“为什么我之前会那么狂躁呢？真是不明白啊。”
“都死了才想着把自己洗白，不觉得太晚了吗？”
魔剑士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让艾璐芙也忍不住出言吐槽。
“是太晚了。我因为父亲的仇与自己的傲慢失去了理智。”说到这里，葛罗拉充满死气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迷茫，“可是……为什么我那么容易就暴走了呢……”
“怎么了？又是世界的错？时辰的错？还是魔剑的错？”白娅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她的话，“时间不多了，修女们费力把你的命吊住可不是为了让你说废话的。”
“葛罗拉·塞法罗特，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采佩什伯爵现在在哪里？”
“不……咯……”
垂死的葛罗拉低声喃喃着，让白娅下意识地把脑袋凑到她嘴边。
然后葛罗拉就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口咬在白娅奶黄色的狐狸耳朵上。
“不告诉你！”
所有人，包括白娅本人在内都被这种疯狂的行为惊呆了。
“汪！？”
“大胆狂徒！快放开主人的耳朵！”
“太过分了，塞法罗特小姐！师父的耳朵是我的！”
艾璐芙她们更是剑拔弩张，一副要割掉葛罗拉嘴巴的架势。
“呸，连耳朵都那么结实……”
可惜白娅浑身上下就连柔软的耳朵都有着超越橡胶的韧性。牙口无力的葛罗拉松开嘴，恨恨地继续喘息。
“你她喵是想死吗！？”
被吓了一跳的白娅捂着耳朵跌坐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尾巴发直，满脸通红。
“冷静点，狐狸，我已经死了。”半死不活的葛罗拉懒洋洋地说，脸色看起来又变青了几分，“伯爵予我有救命之恩。即使死去，我也不会出卖他。”
白娅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暴力或许可以消灭问题，但它无法解决问题，例如强迫死人开口。既然葛罗拉不愿意说，白娅就算拷打已经失去痛觉的她也没有意义。而只要她不配合，白娅接下来就不得不跑遍帝国找其他蔷薇十字的干部问出伯爵的所在地——而且她们也未必会老实吐出来。在现实中做这种游戏任务一样的事绝对会把人逼疯。
“不过我还是能告诉你一件事。”葛罗拉停下来喘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之前败在你手下的芙萝伊已经把撤退命令传达给所有干部了。等我战死的消息传出去后，其他不愿意听命的干部为了保命应该也会乖乖撤回基地。”
“但这仅限于战斗人员。并不是‘蔷薇十字’的每一名成员都赞同这场叛乱计划，在我们这七名干部之中，就有一位名为莉贝娅·帕拉修的女孩因为拒绝参加作战被伯爵软禁在了魔导科学实验塔‘悬园’里。”
“哦，我好像听过这个副本……我是指故事。”听到这里，白娅倒是确实被勾起一丝兴趣，与艾璐芙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不过这对于我而言似乎没什么用。”
“她知道我们的基地在哪里，也会很乐意告诉你。这样一来，我就没有泄露恩人的秘密，也保住了武者的尊严。”
果然中二病是一种到死都治不好的病。
医护修女们的治疗术快要撑不住了，葛罗拉的脸色也渐渐转为死灰。
“当然，伯爵未必会忘记这件事。要是你的动作不够快，他应该就会派芙萝伊把莉贝娅转移。”
然后白娅就得像个笨蛋一样满世界追着蔷薇十字的干部们跑了，而且狂战士永远追不上会传送的法爷。
“谢啦。”看到葛罗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白娅其实也有一点点茫然，“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
之前杀地精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倒也罢了，为什么自己现在连杀人都毫不在意？难道是因为穿越之后，“狂战士”与“毁灭之王”的职业效果也对自己的精神人格产生了影响吗？
这样下去……好像不太妙啊。
“而你的行为也很让我欣慰。”修女长莎兰恰如其分地在这个时候捧着《圣典》走了过来，“葛罗拉·塞法罗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是否愿意为自己犯下的杀戮罪行忏悔？”
不管现在葛罗拉多么配合，不管她临死前是否从那无来由的癫狂中醒悟，这个魔剑士屠杀了两万人并转化成亡灵的残暴事实也不会改变。在战斗中力战并死于白娅剑下，她尚且死有余辜。
娜娜虽然善良，但绝非不明事理。所以她这一次没有再说出多余的话，只是静静退到一旁祈祷。
“我不会忏悔的。我的灵魂将在深渊与父亲相会。”闭上眼睛，葛罗拉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我的愚蠢，确实愧对父亲的教诲……”
“……请原谅我……爸…爸……”
她的气息消失了。
系统面板中，白娅看到娜娜一口气升到了二十九级。换句话说，这个莫名其妙发狂，屠杀两万人，被白娅打败，被自己的魔剑控制，最后走的还算安详的魔剑士——
终于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