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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卜家的媒人就登门了,想来,卜老夫人也怕夜长梦多。
由于有金秋在场,崔茉雪没有派人去打探虚实,而是径直去了“天下第一粉”酒楼,那里,她约了夏瑟青见面,讨论酒楼转让的具体事宜。
酒楼转让最关键的就是以前能够接触到锅底调配的大厨,虽然锅底的调配方法亦是崔茉雪让荷裳教给他们的,但是人心不古,他们现在已然掌握了这个诀窍,答应了不外传是一回事,真正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况酒楼的新东家是夏瑟青,以夏瑟青的新身份再许以重利,很难说他们不会动心。因此,崔茉雪严命荷裳和茗烟将酒楼会转手的消息暂时保密,不叫其他人知晓,并且,在和夏瑟青谈判之前,和夏瑟裴商量着,以厚禄诱惑那几位大厨到了山寨之中。
如此这般安排妥当,崔茉雪才至郡城和夏瑟青谈条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酒楼中,当崔茉雪看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夏瑟青时,不由如此感叹道。
夏瑟青的装束和以前截然不同。她的身上,穿着建安郡人家能找到的最好的衣料做的衣裳,挽起的高髻上缀满珠翠,颈项间、手腕间,更是戴着成色十足的首饰。
说实在的,崔茉雪有点被耀花了眼。她想到了暴发户这个词,但是这个词无论如何又安不到夏瑟青的头上。只是想道:难怪谢三夫人想方设法要把自己的侄女带入太守府,谢太守家里不见得有卜家和谢家富有,但是谢太守来自于建康城,想来,在其他人的眼中,应是前途无量。
在史书中,崔茉雪并未看过谢太守在抗击乱军之后的命运,那个时候梁武帝萧衍已经驾崩,新扶植的傀儡皇帝并未在位多久,其后,就是一茬接一茬的换人,南朝进入了真正的乱世。
这样的话,现在看去,有没有前途又有什么意义?
崔茉雪稳稳地坐在了夏瑟青的对面。
今日过来,尽管崔茉雪打定主意要多争取一些东西,但是她却不想和夏瑟青之间产生任何龃龉。未来,将由谢太守带领全建安郡的军民抗击乱党,崔茉雪忙活了大半年,不就是为了届时能够出一分力气么?那么,和谢太守的家人维持良好的关系是十分必要的,这样在发生事情的时候,双方才能沟通无碍,良好的合作。
夏瑟青注视崔茉雪的神情亦和往日有所不同。见崔茉雪坐下来,她侧眸吩咐身后侍立的婢女道:“给大嫂斟茶。”俨然已经反客为主。
崔茉雪的神情没有变化,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盏。这时,就见夏瑟青笑着道:“嫂子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
由于大厨已经事先调走,酒楼中,就剩下了荷裳和茗烟,万事俱备,就待谈妥转让事宜之后,由崔茉雪将荷裳和茗烟带到西街市铺面处接手,然后将莲衣、司棋和司琴领回家。——那日,最终的决定,考虑到荷裳和茗烟已然成亲,便将西街市的铺面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崔茉雪点头笑道:“不然还能有谁?你知道酒楼的事务一向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
夏瑟青露出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许她是担心夏瑟裴和崔茉雪一块儿来。
崔茉雪思忖片刻,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问卜小公子么?酒楼虽然他也有份,但是当初他和谢公子一样,虽然投资了,但是说好不过问经营的情况,所以今天我来只是和你谈将我们家拥有的那一部分股份转让,至于卜小公子占有的那一部分,你若是也想要的话,就需要和他去谈了。”
夏瑟青不置可否,说道:“那么嫂子,我们就来谈谈你手上的这部分吧,你开个价。”
崔茉雪单手端起桌面上的茶盏,吹了一下水面上浮叶,轻啜一口,方说道:“这个价钱,实在是不好开。青儿,你要知道当初,我手上没有什么现钱,于是基本等于采用了技术入股的方式。这技术入股的意思嘛……”见夏瑟青面露不解,崔茉雪大致解释了一下技术入股的含义,从而也叫夏瑟青知道,技术的价值其实是很难估量的。
而在酒楼的股份上,也是因为崔茉雪掌握了这门旁人不会的技术,才占了大头。至于其他的,无非是夏家作坊帮她特制的锅碗瓢盆,但是王管事看在她的面子上,当时只收了成本价。
见夏瑟青低头不语,崔茉雪说道:“技术那一块儿难解决的,我们暂且不谈。就说说这酒楼里的伙计和用具,你要留下么?”
“当然要留下。”夏瑟青接手酒楼,并不想酒楼停业,而雇人和制作用具都需要时间。
崔茉雪笑道:“至于人手的方面,由于之前我也是从外面雇来的,他们是否愿意继续留下,需要青儿你去和他们谈,这个方面,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在用具方面,比如火锅、炭炉什么的,都是特制的,一时半会儿之间,你要去订制十分麻烦,现在有的这些,虽然是用过的,可以却依然很好使,我就半价折给你好了。”
夏瑟青并不知道这些锅碗瓢盆当时崔茉雪共支付给夏家作坊多少钱,也许她想打听是可以打听的到,但是已然成为太守府的人,夏瑟青不想显得自己很小气,见半价确实也差不多,就答应了下来。她却不知,崔茉雪在这个上面,已经抢先赚了她一小笔。
将零碎的事情谈完,两人开始谈酒楼技术的价值。这也是崔茉雪的一个筹谋,当将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解决之后,涉及主体,就算崔茉雪开出的价很高,夏瑟青一时也不会拂袖而去。这样,因为考虑到之前用掉的时间,磋商的余地就会变大了。
酒楼的技术无非就是锅底的调配和酱料的调配。
酱料的调配方式,崔茉雪并不准备转让,而是想要夏瑟青用多少,从她这里买多少,现成的。至于锅底的调配方式,崔茉雪自然是要高额转让的。
看的出来,夏瑟青之前对酒楼的生意也下了不小的功夫研究,当两人的话题一转到这个上面,夏瑟青直接问的就是锅底和调味料。
“嫂子,火锅是酒楼的特色,肯定要一直做下去。我明白嫂子之前说的技术参股的意思,就是说的锅底和调味料的配方,开火锅酒楼,不能没有这两个配方,所以,得请嫂子忍痛割爱了。”
崔茉雪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夏瑟青道:“青儿,锅底的配方不难,酒楼的伙计在这里干了这么几个月,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但是调味料的配方我连你大哥都没有告诉过……这个配方,我是不会卖的。”
“嫂子!”夏瑟青的脸顿时拉长了。
崔茉雪完全不以为意地笑着道:“青儿,你可有想过,除了买到这个配方自己调配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叫天下第一粉酒楼继续经营下去?”
眼见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第一目的,夏瑟青有些冷冷地道:“愿闻其详。”
“你可以从我手上买现成的调味料。”崔茉雪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同时,也要答应从我这里购买酒楼每日所需的紫芋豆腐。”
夏瑟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崔茉雪。
崔茉雪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已然知晓如何制作紫芋豆腐,但是,这个方法也是从我这里学去的,当时,我无偿教给你,如今,又将酒楼的股份完全转让给你。说起来,酒楼是裴园最大的经济支柱,你知道你大哥那个人花钱没个数,没有了酒楼,我还真没有办法继续这么筹钱供他花销,青儿,你不能拿走酒楼的同时,拿走我和你大哥的活路啊……”
说到这里,崔茉雪已是泪眼婆娑。天知道,她的眼泪中有几分真,不过,夏瑟青倒是已然明白,崔茉雪并不是那么容易受到威胁的,这不,她就反过来要挟自己了。
夏瑟青估摸着,自己若是不答应,崔茉雪可能完全不会顾忌自己之前对于她的威胁了。毕竟,自家大哥的事情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此外,在心底深处,夏瑟青也不愿意和崔茉雪闹僵。在夏家众人之中,最有用的人应当就数眼前的大嫂了,假如大嫂完全无能,夏瑟青又何必去要挟她帮自己的忙?
因此,在夏瑟青信以为真崔茉雪的话时,也狠心咬了咬牙,答应了崔茉雪的要求,只不过,她最后挣扎道:“嫂子,紫芋豆腐就不必了吧?紫芋豆腐不好运送也不好保存,从你那里买紫芋粉倒是可以,豆腐我用粉自己做,这样才能叫客人吃上最新鲜的。”
这下,崔茉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夏瑟青所说,正是她心里的打算。她只是以进为退,玩了一手。
将事情谈妥,当场就是签字画押。做完这一切,崔茉雪正要毫不留恋地带着荷裳和茗烟离去,夏瑟青叫住了她:“嫂子,虽然我已经嫁人了,今天又将酒楼接收了过来,但是,你毕竟是我的大嫂,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所以,大嫂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大可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
夏瑟青充满诚意的望着崔茉雪,倒叫崔茉雪暗暗地打了个激灵: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煽情的一套?不过,她仍旧客气地道:“青儿说的有理,同样的,在酒楼的经营上假若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同样可以来找我。”
“我会的。”夏瑟青轻轻颔首,似乎就专等着崔茉雪这一句。
“对了。”崔茉雪装作不经意间记起,“你知道卜家有卜印嫣这个人么?”
夏瑟青挑眉:“我不知道,嫂子,怎么了?”
崔茉雪轻轻地笑了起来:“谢公子正室的位置不是还空着么?”说完这句,崔茉雪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到夏瑟青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前往西街市的路上,崔茉雪不禁想:也许,夏瑟青真的反而是夏家最适合嫁给谢雨凌的那一个……既然这么想了,崔茉雪的心就完全安定了下去。因为这么一来,将酒楼转让给夏瑟青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即便曾经受到她的要挟……
将荷裳和茗烟在西街市安顿好,曾经,她在铺面之后为莲衣她们租的临时居所就成为了荷裳和茗烟的小家。而这次,两人可以算是真正落下了脚。
崔茉雪又将这间铺面从此就交托给两人的意思,也算是主仆一场的馈赠。
领着莲衣、司棋和司琴回家,多日不见,司棋和司画并未显露陌生,莲衣更是兴致勃勃地和崔茉雪东拉西扯,仿佛主仆之间从未生分过。
在郡城的这些日子,三个女孩子都颇长了些见识,尤其是莲衣,再不是原先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佃客之女了。
崔茉雪盘算的是,荷裳已然成亲,与荷裳差不多年岁的莲衣自然也到了该为她好好物色一户好人家的时候。听荷裳的话语中提及不少崔茉雪不不清楚的姓名,她不由笑着说道:“莲衣,改明儿有机会的话,也让我见见这些人?”
这些人大都是莲衣在西街市看铺子的时候认识的。莲衣怔了一下,连忙说道:“那怎么使得?主子您是贵人,那些人不过是市井百姓罢了。”
“市井百姓怎么了?你能和他们言谈甚欢,说明他们必有自己的可取之处。”
莲衣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可是,主子,我、我……”她想说自己不过也是一个奴婢罢了,然而,面对崔茉雪,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好好地表达,叫崔茉雪不仅能明白她的意思,还不至于生出误会。
崔茉雪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不要担心。你中意的人,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上一面的。”
莲衣顿时有些发怔。
崔茉雪脸露古怪的笑意:“莲衣,你可不要告诉我,刚才你对我说的这么多人名中,就没有一个值得你倾心的郎君!”
莲衣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崔茉雪不由心道:原来还真有。不过眼见就要回到家里,她倒不急于一时去逼问莲衣到底是谁了。莲衣的婚事她也很关心,也需要从长计议。
没过两天,夏瑟青就令人将转让酒楼的钱分文不少地送了过来,崔茉雪将这笔钱全部交给了金秋。
看着自己不晓得翻了多少倍的私房钱,金秋高兴得有些合不拢嘴。夏瑟萍的嫁妆钱暂时有了着落,她心情大好之下,更是大大的赞赏了崔茉雪几句。
金秋知道,夏瑟萍以此种方式嫁入卜家,拥有丰厚的嫁妆是非常重要的,这样夏瑟萍才有底气,不至于被卜家的人欺负得太狠。
而崔茉雪也从夏瑟裴向卜印琛的打听结果中得知,卜家代替卜印琛娶夏家娘子的人是卜家长房的一个男丁,卜老夫人的这个男孙亦是长房的正室所出。
当崔茉雪转告金秋这个消息时,金秋显得很满意。只是崔茉雪本人有些担心,对方并不知道夏家的李代桃僵计划,卜老夫人为了能够说的过去,才推出了这样一个人娶夏瑟琴,假若他们知道娶回家的是夏瑟萍,就算金秋替夏瑟萍置办的陪嫁再丰厚,也难保他们不会退亲……届时,夏旒然恐怕倒没有底气去和卜家争辩了,但是,崔茉雪可以预见夏家之内,必定会有一场顶级的暴风雨。
想来想去,崔茉雪实在不放心,便嘱咐夏瑟裴事先和卜印琛说说,让卜印琛在卜老夫人跟前打好底子。另外一个方面,崔茉雪自己也做好了彻底成为夏旒然弃子的准备。
好在,如今她有山谷矿山作为依仗,怎么说,都算是有一条退路。
定下亲来,选定吉日就快了,夏瑟琴的亲事同样没有耽搁多少时间,眼看着嫁妆差不多准备齐全了,迎亲的日子也来了。
这一次夏家嫁女,崔茉雪表现的十分热心,见哪儿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就迎着头赶上,忙里忙外地操持,相比之聂清云,似乎她才是将要嫁女儿的那个。(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