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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实验室里的灯全部被关掉,陷入漆黑当中。
啪嗒。
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实验室很快又归于平静。
装死装了快半个月的夏沉歌陡然睁开眼,明亮得璀璨。
她看了眼对着自己的摄像头,已经歪到了一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她直奔实验室的主机。
一分钟后,实验室所有摄像头都保持着一帧静止的画面。
又过了一分钟,她成功入侵了电脑,将里面所有资料都拷贝了一份。
随后,仁德医院的资料也被她拿走了一份。
做完这些后,夏沉歌将电脑恢复原状。
她走到被玻璃管泡着的人面前,那人也盯着她,两人对视了许久。
已经被折磨得麻木的人,嘴巴微微一动。
杀了我。
仅仅三个字,仿佛就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一样。
夏沉歌望着他,没有说话。
杀了我。
他又再度无声重复这三个字。
这一次,夏沉歌握住双拳。
他被折磨得已经完全没有求生意志,即便是耗费治愈力救了他,他也不可能活下去。
结束他的生命,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你叫什么名字?”夏沉歌低声问。
那人重复了两次‘杀了我’这三个字,连说话的力气的也没有,他只是看着夏沉歌,眼中只剩一死的哀求。
末世成了丧尸人类,没了复杂的情感和知觉,不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而成为实验品的人,却每天都要遭受着堪比炼狱的折磨,死才是他们想要的。
如此一比,丧尸比这些人幸福多了,至少丧尸不会痛苦。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夏沉歌将玻璃管打开,把那个人抱了出来。
那人瘦骨嶙峋,仿佛只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而已。
一离开玻璃管,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看起来随时都好像要断气似的。
夏沉歌忙握住他的手,平缓而轻柔地将治愈力输到他体内。
那人的呼吸这才慢慢恢复下来。
只是他的生命指数很不乐观,就算是救,也活不了几天。
夏沉歌第一次觉得生命是这么脆弱,自己空有一身治愈力却无计可施。
“你叫什么名字?”夏沉歌低声问道,“离开前,至少让惦记你的人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走的。”
“我,”他张了张嘴,大概是太久不说话,他的语言能力退化得很厉害,只能发出单音节,“夏,明,轩!”
夏沉歌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名字。
“夏,明,轩。”他看着她,“你,杀,了,我。”
他再一次艰难重复那几个字,夏沉歌听得真切。
她愣在那,脑子空白一片。
“杀,了,我。”他说。
夏沉歌死死盯着他,已经不成人形的他,根本看不出面容,只判断出是个人而已!
夏明轩。
原主的父亲。
也是她现在的父亲。
竟、然、还、活、着!
进化人类拥有自主感知血缘的能力,夏沉歌在听到夏明轩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本能的去感知,彼此间确实是亲子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还残存着对父亲的情感在这具身体里,此时夏沉歌不受控地激动起来,浑身微微发抖。
爸爸!
差点脱口喊了出来。
杀了我!
他的眼神还在哀求着。
十几年的折磨好像让他已然忘记前尘旧事,一心只想求死。
“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吗?”夏沉歌身子紧绷,轻柔地询问。
他目光微微滞了一下,很快又麻木起来。
意志已经崩溃,活着全靠凌仲文的药物支撑,也许过去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即便曾经视之如生命,可经历了那样惨绝人寰的炼狱,只有死了才是解脱。
“夏沉歌,她长大了。”
“她一直想要个爸爸保护她。”
“她渴望了十几年的父爱。”
“你为什么不试着活下去,和你的女儿团聚?”
他依旧没有反应,似乎除了死,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刺激到他。
两行泪水毫无预兆的掉下来,夏沉歌怔怔抬手擦了一下。
她其实并没有想过哭,可是眼泪却不受控的掉落。
“我救你出去,你努力活着好不好?”夏沉歌擦掉眼泪,对夏明轩说,“我带你远离这里,从此都不会有痛苦。”
夏明轩还是无动于衷,要不是眼睛睁着、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都让人差点以为他死了。
夏沉歌又给他输入些治愈力,夏明轩死气沉沉,再也没有反应。
夏明轩全身器官不知道被换过多少遍,虽然躯体看起来健全,他的内脏要么残缺、要么衰竭、要么腐烂……总之残缺不齐,就连骨骼也被改造过,不知道替换成什么材料。
周身穴位,皆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触目惊心。
脑部的损伤特别严重,夏沉歌不知道凌仲文用了什么办法,让大脑伤成这样的夏明轩还活着,甚至还保留着神智。
探查出夏明轩的状况时,夏沉歌的心情特别难受。
她对夏明轩虽然没有孺慕,但她还是很想救活夏明轩。
可夏明轩这样的情况,只怕是耗尽她的治愈力也也无法让他活下去。
因为夏明轩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是被拆分成无数部分组装而成。
“你真的不愿意继续活下去了吗?”夏沉歌不知道鼓起多大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
夏明轩眼睛眨了一下眼,似乎有些反应。
“如果给你机会离开这里,你还是想死吗?”夏沉歌鼻子很酸。
“死,解,脱。”夏明轩有些激动。
夏沉歌心里难受:“活着你还可以见到你女儿,见到你父母。”
“不,见。”夏明轩艰难地道,“死。”
“你不想他们吗?”夏沉歌眼眶一热。
“不,能,见。”夏明轩急促地道。
“鬼。”
“吓。”
“尊,严。”
夏沉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愿意见。
他希望自己在亲人眼中永远保留着他曾经的形象,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这些年支撑他熬下来的,就是这些家人。
他只想知道家人好不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夏沉歌问他,“认得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