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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绝魔君目如鹰隼,步履沉稳,一双脚踏在地上,泥地现出两列足有寸许深的清晰脚印,可见他已将毕生修为内家功力,贯注全身。
在他面前端然而坐的,是身著九彩斑衣的“缺一神翁”这个人如果真是当年十全老人改扮,今天这场恶战,势必惊天动地,震世骇俗,关系着彼此的生死存亡。
十绝魔君虽然功参造化,二十年来磨励钻研,未曾间断,但对方也决不会白过了二十年,这一点,不难料想。
宗岳横剑在手,眼见十绝魔君一步一步逼近酒席前的缺一神翁,十丈,七丈,五丈
他忽觉胸中热血一阵沸腾,肩头一幌,横身拦住魔君,厉喝道:“阴占希,你要干什么?”
十绝魔君阴阴而笑,脚下依旧未停“沙”地一声,泥地上又添了一只足印。
宗岳血脉贲张,咬咬牙,左掌上暗暗提聚“五阳神功”又叱道:“老贼,你敢再走近来一步,宗某立刻叫你血溅剑下!”
十绝魔君并不回答,甚至两只眼睛瞧也没瞧宗岳一眼,步履轻抬“沙!”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
其余六个小掌门人个个都既怒又惊,手里紧紧-着兵器,作势跃跃欲动这老魔头也未免太狂太目中无人了,宗岳连喝两声,他连话也不屑回答。
宗岳怒叱一声,长剑一翻,绝户剑第一招“鹤腾驾起”业已挥洒而出。
但他剑招方施出一半,蓦听得一声如缕如丝的声音在耳边叫道:“宗掌门人!收剑速退!”
宗岳一听那细如丝蚊的语声,便知必是酒席前那位缺一神翁所发,微感一怔,右手中食二指疾压剑柄,肘间一拧,硬生生将已经发出的剑招中途顿止!
回头看,果然是那缺一神翁在对自己挤目而笑。
“老前辈,你?”
缺一神翁向他扮了个鬼脸,嘴唇一阵蠕动,宗岳耳中又响起像蚊虫叫的低细语声:“老魔头功力精湛,绝非你们可敌,你只领着六位小掌门人即速退进林子里,这儿的事,自有我老人家应付。”
宗岳奋然道:“你老人家是武林振兴的希望,怎可亲自出手,跟”
缺一神翁不等他说完,又焦急地挤挤眼,道:“别多说了,快退入林,我自有道理”
这时,十绝魔君已立身在三丈左右近处,闻言阴阴一笑,接口道:“放心,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还不在老夫心念之上,你只管叫他们离开七子山,老夫门下,绝不会为难于他们!”
公孙小凤小嘴一撇,接着道:“哟!你们听见了没有?人家还没把咱们七位掌门人放在眼中哩!”她这话分明是说给其余六位小掌门人听的。
玩铃童一抖手中的竹棍,顶端金铃发出一串“叮当”脆响,不服气地冷哼着道:“真是癞哈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公孙小凤见有人搭腔,胆子更壮,一顿小蛮靴,道:“咱们偏不走,看他能怎么样?”
葫芦童牛千里也老气横秋地道:“对!咱们不但不走,还要一个一个上去,领教他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绝世武学。”
这几个小掌门人都是小孩心性,怕过谁来,一呼百诺,人人磨拳擦掌,当真要准备跟十绝魔君碰碰看
“缺一神翁”突然从酒席前霍地站了起来,睑色一沉,喝道:“你们自信比我老人家的武功还高吗?不听话的,先吃我三掌!”
小家伙们全都一楞,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做声不得。
公孙小凤挺挺胸脯,大声道:“并不是咱们不愿听你老人家的话,实在这姓阴的太看不起人”
缺一神翁挥挥手,道:“不许再说了,宗掌门人替老朽押队,那一个不肯听话的,等一会老朽必定要重重罚他。”
宗岳耸耸肩头,对大家一笑,道:“既然神翁定要咱们先退,不可太过违拗。”
公孙小凤嘴巴嘟得老高,用力一扭身子,一言不发。
玩铃童伸伸舌头,低声道:“公孙掌门,咱们看在宗老兄面上,这一次就听他一次话,下次不听也就是了。”
长白病仙子轻叹一声,说道:“好吧,就暂且饶他这一遭”她说话娇慵无比,话只说了一半,当先转身向林子里走去,其余诸人见她已经走了,也只得鱼贯退入林中。
公孙小凤最后举步,临行时,扭过头来问宗岳道:“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我?”宗岳不觉溜眼去望缺一神翁。
缺一神翁又向他挤挤眼,呶呶嘴,似乎示意叫他快走。
公孙小凤轻哼道:“这位缺一神翁老没正经的样儿,叫人心里实在不服气!”
宗岳连忙推着她向林子行去,一面也忍不住低声道:“嗯,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咱们别离开林子,偷偷看他怎样对付十绝魔君。”
七位小掌门人鱼贯退进树林,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意兴阑珊,就像一群斗败了的公-不,一群还没有斗,就已经败了的公-和母。
缺一神翁长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向十绝魔君耸耸肩,道:“这些小孩子真难弄,我若不逼走他们,也许今天要叫你难看。”
十绝魔君重重哼了一声,道:“阁下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本神君要问你一句,你就是自称缺一神翁的是不是?”
缺一神翁笑道:“不,老朽本来的名字,叫做缺德神翁,后来一想,天下缺德缺群的人,除了你阴古希,别人是不能擅用的,所以不得不改称缺一两个字。”
十绝魔君沉声一叱,目射xx精光,道:“你少在本神君面前装疯卖傻,哼!缺一十全,想必你就是二十年前十全旧友了?”
缺一神翁仍是眉开眼笑,道:“你看老朽像不像呢?”
十绝魔君凝目注视片刻,道:“阁下如果是当年十全老友,又何必装扮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模样,徒令天下人耻笑?”
缺一神翁道:“这么说,我大概就不会是他了。”
十绝魔君怒眉一扬,道:“是与不是,本神君下难叫你当场现出原形来!”
“你的意思,可是要动手?”
十绝魔君点点头!
“咱们二十年前十绝谷中一别,从未蒙面,今日少不得要重新较量一番”
缺一神翁笑道:“那敢情好,但不知这一次你可曾准备好石翁仲?”
十绝魔君脸色遽而一变,但随即冷哂笑道:“二十年前,老夫自忖功力与你只在仲伯之间,可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却未必逃得过老夫的十绝阴掌,不必要石翁仲,索性在招式功力上,比个胜败存亡吧!”
缺一神翁目光四转,道:“咱们动手的时候,你手下喽罗是不是也准备围殴?”
十绝魔君傲然道:“自然只限你我二人,他们决不出手。”
缺一神翁道:“那么,你也叫他们退到五十丈以外去。”
十绝魔君一怔之后,大袖向后一拂,身后的一统大师等人,立即躬身倒退,果真直退到五十丈外,方才遥遥驻足而观。
缺一神翁颔首笑道:“令出如山,进退井然,倒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猎狗,不过,我可要奉告你一声,动手的时候,招出无情,要是打伤了你,却别怪我心肠太狠”
十绝魔君早巳不耐,沉声喝道:“住口,接招!”
“招”字方落,左手大袖一弹一挥,顿时寒风扑面“五阴掌力”已透过衣袖,直撞过来。
他深知十全老人一身修为,决不在自己之下,这一掌,竟贯注了十成内力,存心要试试二十年来对方的武功增进到何种程度。
谁知掌起处,眼前忽觉人影一闪,那缺一神翁竟不肯正面硬接,侧身跃退到三丈以外。
十绝魔君掌力顿时落空,五指遥遥按在那块放置酒菜的大石上“噗”地一声轻响,石上立现一只两三寸深清晰掌印,连一只酒杯,半截-腿,全陷入石中。
可是,除了那轻轻一声细响之外,劲风不扬,点尘不飞,甚至连石屑和酒液,也没有弹起一片一滴!
缺一神翁立在三丈外,目睹这种骇人听闻的阴柔掌力,心里一阵暗惊,连忙大声笑道:“二十年不见啦,这是老朽让你的第一招。”
十绝魔君阴恻侧一声冷笑,脚下倏忽欺近一大步,右手大袖又是一挥而出。
缺一神翁双腿猛然一顿,身形凌空而起,叫道:“这是第二”
话未说完,忽听十绝魔君狂笑一声,庞大的身躯如飞般一旋,眨眼间,早抢越过三丈距离,右肘向上一招,断喝道:“你接接这第三招。”
缺一神翁身在空中,猛觉有一股极厚的阴柔暗劲,犹如烘云托月一般,将自己身子向上托,丝丝寒气,透体而过,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说时迟,那时快,那上托的阴劲一推一收,缺一神翁连忙闭气封穴,身子却飘飘连翻三个筋斗,落地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舱,险些栽倒地上。
十绝魔君倒觉一楞,心念电转,忖道:咦!十全老人的武功,怎会这么稀松平凡?
这念头有如石火电光在他脑海一闪,更不怠慢,脚踏“阴阳步”如影随形一掠而至,五指箕张,向那位缺一神翁左肩井穴上疾扣而落。
缺一神翁在落地之后,睑色一片苍白,已显得手忙脚乱,听得身后衣袂飘风之声,扭头一看,十绝魔君那五只枯如败枝的手指,堪堪已经搭上自己穴门。
一惊之下,慌忙肩头一塌,趁着旋身飞转的刹那,奋力拍出一掌。
十绝魔君是何等身手,目睹对方情急发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去理会,一面暗运护身罡气,准备硬接他一掌,一面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五指一合,恰巧抓住了缺一神翁颚下长须。
人影乍合立分,场中发出一声惊呼
缺一神翁惊惶失措地摸着下颚,他那拂胸银髯,竟已一根不剩,下巴光溜溜地,既无剑痕,也无血迹。
十绝魔君手中,却-着一束髯须,正错愕低视,如堕五里雾中。
失去胡须的“神翁”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举手向头上一抹,整片如霜赛雪的鬓发,也全都扯了下来,阳光下,但见牛山濯濯,原来所谓“缺一神翁”竟是个头上无毛的十七八岁小癞痢头。
他迅速地把白发在手心里团成一束,扬臂一挥,大叫道:“老家伙,看法宝!”
叫声甫毕,扭头向树林便奔,一面又叫道:“看热闹的,快走,老朽吃不消了。”身法似电,两个起落,早已去得无影无踪。
十绝魔君翻腕接住那团假发,气得怒哼一声,双掌一合一搓,满手须发,尽成粉末,对准地上用力吐了一口浓痰,低-道:“真是阴沟里翻船,上了这小辈的大当”
可是,他也知道,那伪装“缺一神翁”的小癞痢,内功虽然蹩脚,轻身功夫,却高人一等,此时再要追,恐怕也追不上了。
一统大师等急急赶上前来,正赶上十绝魔君火头上,指着光头叱-道:“蠢物!蠢物!瞎了眼的东西,连一个小辈化装也认不出来,你们还能办什么大事!”
一统大师等人慌忙跪下,叩头如捣蒜,那敢回答半句话。
他们心里却不约而同在说:咱们虽然蠢,神君神目如电,怎么也没有认他出来呢?
过了半晌,一统大师才嗫嚅禀道:“恩师放过这癞痢头小辈固然无碍,但那名叫宗岳的,却万万不能放过”
十绝魔君怒声喝问道:“为什么?”
一统大师再拜禀道:“因为那小子练有五阳掌,正是咱们十绝阴掌的-星。”
“呸!”他话还没有说完,光秃秃的脑袋上已挨了一口浓痰,十绝魔君更怒气不息地-道:“既知此事,怎不早报?现在人都逃了,不是等于放屁吗?”
一统大师面红耳赤,垂首不敢回应。
十绝魔君恨恨一顿脚,地上登时现出半尺深一只足印。用手指着一统大师叱道:“限你一月之内,生擒那叫宗岳的小子往十绝谷总坛缴令,逾期不获,当心你的秃头。”
一统大师只得喏喏连声,伏地许久,不见魔君再有令谕,这才敢扬起面来,十绝魔君已去得不见了人影。
他长叹一声,举手向头顶上一摸,摸了满满一把黏涎滑腻的浓痰。
一股怒火无处可泄,大步走到女飞贼云七娘的尸体边,狠狠踢了两脚,咒-道:“都是你这下贱婊子干的好事,早知如此,乐得在少林寺里快活有多好,偏生是你这贱货,表的什么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