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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神丐只一闪身,就躲开了扔过来的两枚铁胆,看到三人这等气派,只冷笑了几声说:“阿唷!疯狗要咬人啰!可惜要饭的身上没有四两肉,咬不得的,咬了准会梗掉你们几颗狗牙啦!”
黑玄坛显然气得极了,两眼圆睁,直要喷出火来,也不答话,只顺手把当中那张八仙桌子,往旁边一推,马上一个箭步,纵了过去,扬起软鞭,虎虎发声地对准太白神丐的天灵盖,当头就磕。太白神丐嚷叫连声地说:“哎唷!不得了,要饭的吃饭家伙要遭殃了!”
说着话,身形一扭,像幽灵一般,悄没声地就躲到了黑玄坛的背后,伸手掌,在黑玄坛的大腿上,狠狠地打了一掌,同时嘴里说道:“嗯!你没打着,哟!这条狗腿蛮肥嚒!红烧起来,味道一定不错。”
黑玄坛一鞭落空,身体正向前倾,后腿给人打了一记重的,几乎跌了一个狗吃屎,究竟武功并不怎样脓包,忙用鞭梢,朝前面地上一点,稳住身形,一个大转身,一招“旋风扫落叶”抡起软鞭,循声往身后疾扫过去。这一招端的厉害无比,捱上了,不死也得重伤。
可是太白神丐是甚么人物,尤其轻功,有着独特的造诣,岂是黑玄坛能打得着的。但见他“叶随风转”身形如影附形,一个急转,早又绕到黑玄坛的反面。吧的一掌,正好又打中了黑玄坛的丑脸。
智圆大师和秦含柳,在他们动手的时候,一看就知道太白神丐,对付他们几个,本领足足有余,身子早闪在一边站住,向楼上楼下监视着,为神丐掠阵。看到他戏弄贼子的那股滑稽样子,不禁给逗得哈哈大笑。
黑玄坛真是又气又急,也顾不得甚么单打独斗的江湖道义,急忙招呼其他两人一齐上来,嘴里说道:“伙伴们,并肩子上啊!先剁了这个臭叫化,再收拾那两个吧!”
常山蛇与矮脚虎,早就跃跃欲试,一听招呼,常山蛇首先舞动一把丧门剑,从身后一记“金龙吐舌”直奔太白神丐的背心。那边矮脚虎也同时抡起单刀,蹲下身体,贴着地面来了个“枯树盘根”向着太白神丐的下三路,横砍过去。黑玄坛更配合两人的攻势,躬身后退,让出空间来给两人进招,手里的软鞭,却不闲着,顺着身体后退之势,一记“金龙摆尾”倒打太白神丐的太阳穴。
太白神丐早就算到他们三人要一齐动手,胸中已有成算,只见他吡牙一笑,说道:“嘿!这才像话,要饭的是打狗的祖宗,弄一条实在太不过瘾,你们早就该一齐上了啦!”
说完,仍是老样子,跟紧黑玄坛的身影,往旁疾闪,轻悄悄地就避开了三人的夹击。同时更从黑玄坛的身后,绕到常山蛇的侧面,伸手在常山蛇的脖子上,摸了一把,嘴里说道:“嘻嘻!狗肉没味道,蛇肉才香呢!”
三人兵器同时落空,几乎互相撞在一起,这才知道太白神丐不是易与之辈,只好各自展开平生所学,先求自保,再也不敢躁急进招了。
这样一来,太白神丐也就不敢大意,马上展开小巧灵活的身法,在三人密如骤雨的兵器影子里面,钻来闪去,窥空还是东摸一把,西抓一下,唷唷连声的说:“唷!没咬着,哎!还差一点。”
片刻之间,楼上一片刀光剑影,打得不亦乐乎。秦含柳也不禁在心里暗赞太白神丐,确实有他一手。
智圆大师心里急着要去打听徒弟们的消息,看了急得要命,怕时间久了,敌人方面来了帮手,更脱不了身,在旁高声喊道:“臭要饭的,快点好不好,我还有正事要和你办哪!”
太白神丐也戏弄够了,嘴里答道:“好,便宜这几个狗崽子吧!”说完,身形大变,几个急闪,唰唰两下,分别点住三人的穴道。闹哄哄的气氛,瞬息变得清静无比,黑玄坛等三条大汉,分别按照各人进攻的姿态,或立或蹲,呆呆地给定在当地,一动也不能动。智圆大师也同时把掌柜的喊来,会完了账,指着定在楼上的三个人说:“刚才你该看清楚了,是他们三个先惹事的,楼上打破的这些桌凳碗,找他们负责赔吧!我们可不能管!”
掌柜的不过是阴风教雷波分堂里的一个三流小头目,那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好诺诺连声,苦着一张脸说:“大师,就请高抬贵手,把他们弄了醒来吧!”
太白神丐在旁边把眼一翻,说道:“哼!少废话,要饭的没有那份闲功夫,你不会找你那狗主人去,是不是你也想尝尝滋味!”
掌柜的自己作贼心虚,怕他真要动手,吓得屁也不敢再放,赶紧接了酒钱回去。秦含柳三人,也就不再理他,下楼扬长而去。
三人下得楼来,太白神丐马上说道:“老和尚,你怎么和阴风教结下梁子啦!昨晚几个小秃子,给人抓走了,是不是你的徒弟呀!”
智圆大师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接忙说道:“臭要饭的,刚才那三人说的老叫化,原来就是你呀!究竟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好不好?”
秦含柳在一边插嘴说:“让我们找个客栈,歇下了再谈吧!如果真是大师的弟子给人抓去了,我们今天就不走了,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才对。”
智圆大师一想,路上确实不太好说话,也就同意了,于是三人走进城里,找了一家秦安客栈,开了一间大的上房,解下行装,然后坐了下来细谈经过。
原来太白神丐接掌丐帮帮主以后,感到前任帮主,太过忠厚,帮里份子,原来良莠不齐,以往靠着帮规严厉,把各人镇住,倒没有出过甚么大乱子,这样一来,无形中使帮规松弛下来了,好些地方,渐渐不听总帮的节制,胡作非为起来。
内中尤以滇帮的铁花丐龙三姑,她未加入丐帮以前,原来就是一个江湖大盗,在中原一带,作案太多,存身不住,才逃到云南来,投靠云南丐帮的老帮主赛铁拐苗戍,仗着颇有几分姿色,又工内媚,竟把苗成蛊惑得言听计从,暗中逐把旧日的徒党,完全引入滇帮。严加布置,苗成一死,遂顺理成章由她接管起来。
起初,她还有点害怕帮规严厉,不敢怎样过份胡来,后来见到有好几件事,让总帮知道了以后,只派了一个人来警告了一次,就没有了下文。胆子因之就逐渐大了起来,索兴恢复本行,做起坐地分赃的强盗来了。
太白神丐接掌帮主以后,下定决心要严整帮规,清理门户,首先在中原几省,处置了几个出了名的恶丐,其他各地,马上闻风敛迹,在总帮还没有派人前去之时,就自动的整饬起来,太白神丐因此也就不为之过甚。
只有龙三姑这边,仗着天高皇帝远,交通阻塞的关系,不但不接受总帮的命令,约束手下的行为,暗地里反而与阴风教勾结,竟想倒反穷家帮,自立门户。
在阴谋没有成熟以前,表面上也自动惩处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党徒,由于办事隐密,交通不便,居然给她蒙了过去。太白神丐也认为和其他各地一样,知道悔改,既然如此,当然同样给她一个自新的机会,也就不再深加追究。直到最近,才从一位好友口里,知道她暗中的恶迹。
原来在三年以前,这位好友,为了拯救一个女孩,闯到龙三姑的家里,女孩虽给一位隐名前辈抢先救走了,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她暗中阳奉阴违的实况,那位好友知道丐帮的规矩,不便越俎代庖。因此特地跑到成都去通知他,没有想到在途中碰到几件辣手的事,几乎送掉了性命,给人送到深山里,养了好几年伤,最近伤好下山,才把这个消息送到,不过这位好友,还是不知道她有倒反穷家帮的阴谋。太白神丐一生最恨阳奉阴违的人,得信以后,气得要命,马上派了一个刑堂长老,带着家法,前来清理门户。
可是此时龙三姑,在阴风教的卵巢之下,羽翼已成,那里还把帮主放在眼里,竟把来人羞辱了一番,再行放回,通知太白神丐,说他不够帮主的资格,当年老帮主退休让位的时候,她没有在场,不能算数,并且要太白神丐马上退出帮主的位置,由她召集帮中长老,重新册立。
派出去的这位刑堂长老,名叫郭洪,在帮里的辈份极高,是老帮主的师弟,可以说是太白神丐的师叔。早年苗成,就是跟他学艺的,因此自动讨令前来处理此事。没有想到龙三姑竟然目无尊长,嚣张到了这般田地,幸好他为人最有涵养,当时虽然气极了,也不形之于色,只哈哈大笑了一阵,说道:“不错,不错,想不到我们穷家帮会有这等人物,三个月以后,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一定陪了雷帮主,前来听候差遣发落!”说完,起身就走。
回到总帮以后,与太白神丐和帮中长老一商量,认为龙三姑敢这样跋扈,一定有所仗恃,多方打听,才知道她与阴风教勾结的阴谋。所以也不敢大意,除了集中帮中精华以外,并且还约了好些帮手。这才分批出发,约定在昆明集中,再到碧鸡山苗家寨去兴师问罪。
太白神丐一向独行惯了,等帮内各人,走了以后,才单独一人上道。晓行夜宿,走了好几天,昨天晚上,赶过了宿头,找到一所破旧的山神庙,正要进去休息,门缝里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谈话,彷佛听到话中提及阴风教三个字,因此就留上了神,马上运用轻功,窜到屋顶,悄悄地揭开一片屋瓦,往下一看,看到供桌前面,两个人对面席地而坐,当中摆着一包卤菜,旁边搁着一坛好酒,用一只杯子,两个人轮流倒着喝。
太白神丐在屋顶上,闻到这一股酒香,弄得馋涎欲滴,为了打听消息,只好强把肚里的酒虫压住。这时,听到左边那个长着一颗大肉瘤的精瘦汉子开口说道:“地理鬼,也不知道七星分堂蔡堂主犯了甚么失心疯,为了一个臭和尚,也值得这么劳师动众,咱们阴风教还说要称霸武林呢?像这样怕事还行吗?白让我们在这儿守了好几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我想八成儿人家不会打这儿经过啦!”
右首那个叫地理鬼的说道:“卢瘤子,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咱们阴风教要称霸武林是不错呀!可是时间未到,一定要等教主把玄牝神功练好了才行呀!这个和尚知道了咱们的秘密,如果让他走脱,给各派送了信去,让他们预先有了准备,那就没有办法一网打尽啦!”
瘤子好像不服气似的,争辩着说:“教主也是小心过度,像他老人家的武功,不是已经天下无敌了吗,连雪山双怪那样的人物,两个人合手,都没有在他手里走到二十招,因此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就不相信其他各派,还有甚么人物,能够接得教主三十招的。何况这几年来,黑道上顶儿尖儿的人物,差不多都投到咱们教里来哪!就让这个和尚跑掉,又有甚么了不起的!”
地理鬼暍了一口酒,反驳他说:“你晓得甚么?单打独斗,当然没有人是教主的敌手,可是那一派也不只一个高手呀!教主如果不练得出神入化,究竟有点不大妥当,所谓谨慎天下去得,像你这样的冒失鬼,那还能干得出大事来。”
瘤子忙把话题一转,说道:“好了,好了,算你有理,喂!说真的,那个和尚是一个甚么样的人物,七星分堂几名高手,也围他不住。”
地理鬼说:“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蔡堂主从前的一个仇人,蔡堂主那一条胳膊,据说就是他给废了的呢!”
两人正说得高兴,外面有人打着火把喊道:“卢瘤子,地理鬼,堂里传下令来,说不要守啦!那个和尚已经从别处过去了,并且落脚的地方,已经给咱们查出来了,早晚总堂就要派人去毁了他啦!”
两人在里面应了一声,同时回答说:“是老胡吗?进来喝一杯如何,咱哥儿弄了一坛好酒在这儿呢,喝完了一起回去不好吗?”
外边把门一推,走进来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看到地上摆的酒菜,说了一声:“好呀!你们倒会作乐子,这些酒菜那里来的?”
卢瘤子说:“有得喝就别问啦!你说老和尚落脚的地方已经查出来了,究竟在那儿呀!”
老胡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再吃了一点卤菜,然后才说:“说也不相信,这老和尚就是咱们总堂下边那个凉山禅寺的住持,如果不是七星分堂出了岔子,追踪到此,我们还一直不晓得他,竟是一位武林高手呢?派出去钉梢的人说:老和尚一回到庙里,就打发了三个小和尚下山,不知道是干甚么的,堂主接着报告,正拿不定主意。正好教主手下的护法弟子勾魂使者打这儿经过,当时就说:凉山禅寺那边,总堂已经派人去了,这三个人一定是老和尚派出去送信的,绝对不能让他们过去,好在到中原各省,只有这一条通路,因此与堂主商议,决定就在这儿埋伏等侯,恐怕马上就来啦!”
说完,三人互相劝酒,话题又转到风花雪月去了。太白神丐看清楚这几个人,不过是阴风教里跑腿的人物,知道再听下去,也不会有甚么消息了,同时酒瘾再也憋不住了,决心把这几个人戏弄一番。于是重新把屋瓦盖好,跳下地来,把四周的地势看了一看,发现神座背后,墙角塌了一块,形成一个大洞。连忙从那洞里钻进庙里去。
三人正喝在高兴头上,根本没有发现太白神丐进来,只突然看到摆在桌上的东西,蓦地里都跳了起来,呼呼的在空中旋转不已,因此都吓得毛骨悚然,齐声惊叫起来:“妈呀!有鬼。”说完拔腿就跑,头也不敢回,可是刚出山门,又感到一股冷风,在背后嘘了一口,像给一样东西碰了一下,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像转风车一样,呼呼连声地,一连串的翻着筋斗朝外滚去,好不容易,体内那股回旋的力量,慢慢停了下来,把三人累得精疲力倦,摔到地上,好大一会,三人神智略一清醒,更是不敢停留,爬起身来,没命往前奔逃而去。引得太白神丐哈哈的大笑了一阵。
原来太白神丐有一套回旋掌功,可以把回转的力量,传到人物身上,令其旋转不止,直到掌力消失为止。不过这种功夫,必须用手触及那件东西,才能把力量传了过去,与高手相斗,彼此手足均无法沾上对方,这套功夫就失去了效用,不过用来戏要小贼,令其疑神疑鬼,确是最妙不过。
因此,太白神丐溜进庙里以后,躲在神像后面,借着神像的掩护,暗里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供桌的一条腿,用掌力震得桌上的东西,跳入空中旋转,再趁着三人惊慌失措,往外逃跑的时候,一个闪身,窜到山门旁边,每人送上一掌,把三个小贼,翻得晕头转向,作梦也想不到是有人在作弄他们。太白神丐也就很轻易捞着一顿丰富的晚餐,知道阴风教马上就有高手前来,把戏很快就要揭穿。也不在庙里休息了,抓起酒菜,躲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慢慢地喝着,准备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相机救人。
果然不久,林外扰扰嚷嚷地进来七八个贼党,太白神丐认出为首那个五十多岁,面色犁黑的老头,是湖广一带有名的大盗,名叫追命阎罗庞军武,善使一对软索铜锤。手底下确实有点功夫,只是奇怪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紧靠他的,是一个年约廿二一岁的少年,面目丑陋不堪,满脸尽是黝黑的磊块,凸凹不平,与阎罗殿里的夜叉相仿佛,胆小一点的人,看了他这一付长相,就得吓死。身上却穿戴得非常整齐,全是名贵的料子,越发显得不相衬。追命阎罗似乎对他非常尊敬,不知是甚么来头,心里忖度,大概就是那个名叫勾魂使者吴仁的护法弟子。
其余各人,均作劲装打扮,老少不一,手里全都拿着武器,紧跟在两人的身后,刚才遭到太白神丐戏弄的三个,也夹在里面,正在指手划脚的,述说刚才的怪事。
只见大伙儿走到山神庙的门口,先停了下来,由追命阎罗自己走进庙里,过了一盏茶的光景,又见他走了出来,对那丑少年说道:“吴老弟,今天晚上,事情有点古怪,里面的东西,确实零零散散,摔得满地都是,你是教主手下的智多星,想想看是甚么道理,老夫闯荡江湖几十年,就从来没有遇过邪,绝不相信这里真会有甚么鬼怪!”
原来这个丑少年,果然不出太白神丐所料,就是那个勾魂使者,只见他听完追命阎罗的话后,眉毛往上一扬,想了一想说:“庞堂主,我很同意你的意见,不过事实真相如何,还得让我到里面仔细查看一遍,才能决定。”同时转过头来,对原来守在庙里的三个人说:“卢瘤子,来,与我一道进去!”
瘤子虽然刚才吓破了胆,此刻也不得不依,两人刚进庙门不久,就听得他在里面大喊说:“咦!奇怪呀,我们留下的那些酒菜,怎会全不见了?”
接着一阵寂静,半盏茶久,两人才从庙里出来,只听得那勾魂使者对老头说:“庞堂主,你先进去,发现神像后面有甚么异样没有?”
追命阎罗忙说:“我只在前面略看了一下,没有留意,老弟你发现了甚么?”
勾魂使者得意扬扬地说:“那里有甚么鬼怪,神像后面的灰尘,有些地方刚刚擦掉,那供桌的腿上,还有几个手印,分明是人躲在后面,暗地弄鬼,哼!要是我在这儿,保证叫他当场出丑。”口里正在说大话,斜刺里,忽然一线暗影,奔向他的面门,事前毫无防备,吧的一声,正好打进嘴里,牙齿也被打掉了两个。
勾魂使者忙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吃剩的鸡骨头,气得哇哇大叫,高声骂道:“那里来的狗杂种,胆敢暗算大爷。真有种的就出来同你大爷斗斗好了!”
追命阎罗等人,也都摆好架势,严加戒备,可是四周静悄悄地,并没有半点回音。
勾魂使者究竟不愧是一个阴险人物,马上发现自己失态,知道再骂无益,马上沉上气来,正在这时,突然看到树林外边,嗖的一声,一道绿色火箭,曳着一条明亮的尾巴,划空而过。
这是他们事先订好暗号,林中诸人,此时已顾不得再去搜寻那隐身的敌人,在追命阎罗和勾魂使者两人指挥之下,迅速散开,各自找到一块阴暗的地方,掩藏起来。
太白神丐,虽然趁着勾魂使者没有留意,用一根鸡腿骨,挫了一下他的锐气,心里却知道这两个人的手底下很硬,没有到时候,暂时还现身不得。因此,任他们乱骂一通,没有出声,仍然自顾自的在树顶上喝他的老酒。
此时,看到驿道尽头,远远地驰来三条黑影,疾如奔马,看上去轻功都已有了相当火候,转眼之间,来人已经走进树林里面,在朦朦的月色下,隐隐约约看出是三个年轻的和尚,年龄都在二十左右,每个人斜背着一个包袱,包袱上端,露出一把剑柄。
前面两个,长得唇红齿白,非常清秀,后面一个,虽然面如锅底,但五官端正,尤其显得聪慧。
三人走到树林里面,脚步都放慢下来,只听得后面那个黑脸和尚在说:“师兄,你也真是多虑,雷波虽然有阴风教的分堂,也不见得就知道我们是干甚么的,在那里落店,又有甚么关系,何必一定要争着赶路,你看,现在这么晚了,到甚么地方去找宿地去!”
前面那个年纪稍大的答话说:“三弟,你不要埋怨,临走时师父怎么吩咐来着,要知此事关系未来武林一场浩劫,雷波可说就是他们的下院,高手非常多,师父在七星关那边一闹,难道这里现在还会不知道,万一落在他们的眼里,惹出事来,丢掉性命还是小事,任务不能完成,岂不有负师恩。有道谨慎天下去得,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现在已经离开雷波很远了,记得从前去这条路的时候,前面不远有一座山神庙,我们三个就到那里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早再赶路不很好吗!”
黑脸和尚还是嘟着嘴说:“哼,就是泄了行藏,又有甚么了不起,要是他们敢出来阻挠,我们就把他那个窑子垛给捣了,省得留下来害人。”
话没讲完,猛听得林内嘿嘿几声冷笑,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好大的口气,怕不见得吧!”
紧接着,唰唰几声,从四面的暗影里,接连窜出四五个人来,成一个圆圈,把他们困在当中,迎面的就是追命阎罗,不过勾魂使者却没有现身,这是只见他开口说道:“相好的,老夫在此等侯多时了,还是乖乖地跟着我们走吧!”
前面那个小和尚,知道刚才把话说漏,今晚想要过去,只怕要有一番惊险,自己是智圆大师的首徒,绝不能表示畏惧,因此,使了一个眼色,招呼两个师弟加强戒备,自己却挺身而出,假装糊涂的说:“在下赛韦陀钟浩,与师弟玉面金刚杜辉,黑罗汉姚明三人,奉师命下山,办理一点小事,与老前辈素昧平生,不知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
追命阎罗仰头一阵哈哈大笑,轻蔑地说:“小娃儿,还真有你的,真人面前,不用说假话了,老夫就是阴风教雷波分堂的舵主,追命阎罗庞军武,刚才不是想要挑了我的窑垛子吗?那么现在就请动手,老夫倒要瞧瞧你们,究竟有几分艺业,否则老夫就要不客气的把你们留下来了!”
黑脸和尚早已沉不住气,一个箭步,抢到前面,从背后把宝剑拔了下来,在手中一抡,大声喝道:“师兄,同这些见不得人的臭贼,噜嗦甚么!”同时转过头来,向追命阎罗瞪了一眼,大吼说道:“哼!凭你们这些劫掠小贼,伤天害理的家伙,也敢挡住佛爷的去路,我黑罗汉姚明,要到那里就到那里,老匹夫准备怎么样,你们就一起上吧!”
追命阎罗一生,还没有人敢当着他的脸,骂他臭贼。真气得两眼凶光暴射,嘿嘿冷笑地说:“小娃儿,好大的胆子,老夫不给你一点利害,你还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老夫说要把你留下,你就走不了。”说完,就要自己动手。
旁边一个着青色劲装,卅左右,红发圆眼,两腮无肉的大汉,抢前一步说道:“堂主,杀鸡焉用牛刀,让我赤发灵官卢淼把他收拾下来好了!”
说完,一紧手中钢鞭,满脸轻视的颜色,冲着姚明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小娃子,过来在大爷手下领死吧!”
姚明嗯了声,接口说道:“好,就让小佛爷先超度你,也是一样!”
紧接着单剑一举,一记“丹凤朝阳”声到人到,快如闪电,直指赤发灵官的咽喉。
卢淼没有想到姚明进招会如此敏捷,几乎失手,赶紧往侧一闪,勉强躲了过去,可是也吓出一身冷汗,时间不容考虑,马上右手抡鞭“横架金梁”猛力往上一挑,想凭自己的臂力,把对方的兵器磕飞。姚明起手这一剑,原本可虚可实,知道对方兵器沉重,不敢硬接,早一缩手,刚刚让过鞭梢立即矮身顺势,从赤发灵官腕下,一记“白鹤剔翔”银虹弧现,横找赤发灵官胁下的要害,卢淼一招落空,见对方一矮身,就知要攻自己的下盘,可是鞭未撤回,敌招已至,心中陡然一惊,腰肢向后一躬,斜退半步,总算躲了过去,可是一幅前襟,早已嘶的一声,给姚明的剑尖,划破一道口子,这才知道对方不是易与之辈,适才轻视的脸色,早已一扫而空。
姚明看到一招得手,更不怠慢,剑走轻灵,一股青虹暴射,急于狂飕卷絮,势若怒潮拍岸,迷天剑气,紧接着往四方八面,向赤发灵官卷到。
所谓棋差一着,碍手碍脚,卢淼一时大意轻敌,让姚明抢得了主动,立被迫得手忙脚乱,招架不住,险象环生。但赤发灵官并非弱手,经验尤其丰富,眼珠一转,马上计上心来,只见他力贯双臂,钢鞭专找对方剑身硬碰,这样一来,姚明果然有了顾忌,无法过份抢攻,赤发灵官此时方才喘过一口气来,展开尉迟鞭法,与姚明战在一起,半斤八两,一时间分不出上下来。
追命阎罗早先看出卢淼过于大意,生怕一下失招,给自己脸上难看,所以一直紧视战场,此时方才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回头一看,钟浩、杜辉,均已拔剑在手,也就把手里的软索铜锤,紧了一紧猛声喝道:“小娃子,你们两个,也一起给我留下吧!”
锤随声到,左右交叉,横扫过来,力猛锤沉,出手就是狠招。
钟浩两人,见师弟已经动手,知道今晚不能善罢,心里正在叫苦不迭,暗中早加准备,见追命阎罗出手狠毒,也就不再答话,双双往旁一闪,避开来势,各自就地一个旋回,乍分倏合,一左一右,双剑疾指追命阎罗的两个太阳穴。
追命阎罗虽然横行江湖多年,像这般又狠又准的剑法,还未多见,口里喊了一个“好”字,头一低,身子一矮,一记“盘花盖顶”两柄铜锤,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击两人的手腕。避招还招,倏若闪电,恰到好处,显出老贼的功夫,确实不同凡响。三人这一交手,愈打愈快,愈快愈狠,锤风虎虎,剑影纵横,也是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场中剩下的三个贼党,看到这两起龙争虎斗,竟然有点呆了,几乎忘了此行任务,一齐站在当地,并不出手。
稍过片刻,赤发灵官那边,由于上来失招,心有怯意,加上鞭身过沉,最耗真力,业已手脚缓慢,逐渐露出败象,三个贼党,此时方才猛然惊觉,各自抡起手里的武器,一齐抢进战场。
这样一来,形势马上转变。钟浩杜辉两人缠斗老贼,勉强拉成平手,姚明也只是略占上风,三贼一上,杜辉只好跳开接招,赤发灵官看到帮手来了,精神也是一振,两起化成三起,瞬刻间,就把三人迫得节节败退,弄得手忙脚乱危险万分。
幸好三人靠得很近,钟浩又有一点急智,连忙把杜辉、姚明,喊了过来,背靠着背,并肩作战,由于圈子缩小,敌人手多,老贼又是长兵器,反而碍手碍脚,这样方才勉强挡住,稍好一点。
只是敌势太强,仍是守多攻少,不过追命阎罗等人也一时不能奈何他们。可是老贼也不是笨人,只一会儿,马上看出不对来了,急将五人分作两起,由老贼自己与赤发灵官打第一线,其余三人围在外边,抵隙捣虚,窥空进招。
如此一来,三人就吃足了苦头。姚明首先给树根一绊,一个踉跄,倒在一棵大树下面。赤发灵官早先吃了他的苦头,见状大喜,马上一记“泰山压顶”举起钢鞭,对准姚明的脑袋就磕。钟浩、杜辉两个,让追命阎罗一对软索铜锤,绊得紧紧的,一点也抽不动身,只有眼睁睁地,看到姚明丧命在赤发灵官的鞭下。
不容转念,两人耳内,只听得一声惨嗥,当时心里一痛,手里稍一缓慢嘭嘭两响,长剑脱手,斜飞一丈开外,追命阎罗的两枚铜锤,已经到了头顶,两人同时喊了一声“我命休矣!”闭目等死。猛觉一股掌风,从身侧急袭过来,身不由己,被掌风一撞,歪斜斜地向后侧倒退了五六步,方才站稳,耳边同时听得几声呼喝,定睛一看,自己身前,不知在甚么时候,多出了一位年届花甲的老叫化,手里挥舞着一根青竹杆,正与追命阎罗等人斗在一起。略一回头,看到姚明,仍然好好地站在一边,也在那里发楞,地上流着一滩鲜血,搁着半条人腿,左边一丈多远,倒着一个贼人,看样子,彷佛死了过去,不是那赤发灵官是谁。
钟浩两人,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忙走了过去,推了姚明一把,说道:“三弟,怎么搞的!”
姚明方才如梦初醒,嘴里连说:“好险!好险!”
原来刚才姚明倒在地上,赤发灵官一见,机不可失,从侧面当头一鞭磕下,姚明身在地上,无从躲起,打着拼着与敌同归于尽的算盘,脱手一剑,对准赤发灵官的小腹,使劲一扔。正在这时,猛听得头顶树上,哎呀连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道:“不得了,不得了,床铺架子断了,要跌死人啰!”咔喳一声,彷佛树枝一断,从树顶掉下一个人来,正好撞到赤发灵官的身上,当时把赤发灵官撞得往旁边一歪,钢鞭失了准头,吧的一声,把姚明脑后的泥土,打成一个小洞,只差半寸,怕不脑袋开花。可是另一方面,姚明的长剑,也没有扎中卢淼的小腹,大凡人往侧倾,总要翘起一腿,保持身体平衡,这样正好接替原来小腹的位置,与那把长剑碰在一起,姚明那一扔,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腿是肉做的,怎能比得过锋利的刃口,那还不是咔喳一声,从身体上搬家,顿时鲜血直流,把赤发灵官痛得晕死过去。
姚明爬起身来,方才看清从树上掉下的那人,是一个年老的叫化,背上背着一个古旧的朱漆葫芦,手上拿着一根青竹子做的打狗棒,只见他一拧腰,手里棒子一挑,卢淼的身体,立被挑得飞起一丈多远,吧的一声,摔到地上。同时身子一个踉跄,好像没有站稳,向着追命阎罗那边倒去,同时嘴里乱嚷道:“那里来的一条死狗,把我要饭的腰也撞痛了,啊唷!站不稳啦!那一个扶我一把呀!”
说着,说着,左手像是要找一块地方,撑住身形,往外一挥,一股劲风,正好把钟浩、杜辉两个,撞出了追命阎罗的锤风之外。同时右手的打狗棒,往上一撩一抖,两柄铜锤的劲力,就给轻轻化解开来,荡向一边。
姚明刚刚从鬼门关逃得命来,见到这种情形,不觉呆在那儿,作声不得。给钟浩两人推了一把,方才回过味来,把适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三个人都没有在江湖历练过,不晓得这个乞丐是谁,读者自然明白,来人就是太白神丐。
这一切,都不过是溜光火石的一瞬,作者一支秃笔实在忙不过来。且说追命阎罗等人,正要得手,突然半路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身形尚未看清,就被人家救起三人,而且还打伤了自己这边一个好手。心里那一惊,实在非同小可,怒也怒到了极点。情势急迫,无暇细问来历,再度抡起双锤,一记“流星赶月”疾扫太白神丐的中盘,同时嘴里猛声暍道:“那里来的臭叫化,胆敢阻挡我追命阎罗的买卖,今天叫你来得去不得,乖乖给我躺下来吧!”
太白神丐像是喝醉了酒,身形幌幌荡荡,东倒西歪,不但轻易地躲开了追命阎罗的双锤,同时右手打狗棒,随便往外一伸,刚刚挡住另外两个贼子对钟浩三人的偷袭,嘴里却说:“不好了,不好了,要饭的大限已到,碰到了阎王爷,老命准得完蛋,三个小秃子,还不快走,难道要跟着要饭的陪葬不成!”
钟浩三人是侠义门人,当然不肯丢下太白神丐先走,而且抡起宝剑,就要上前助阵,太白神丐知道还有敌人隐在一边,见他们不肯听话,急得骂道:“三个小秃子真正不知道轻重,送信的事,何等重要,这些狗贼子,绝奈何不了我要饭的,要你们在这儿帮忙甚么!反而碍手碍脚的,还不给我快滚!”
话刚说完,三人略一犹豫,冷不防,听到场外嗤嗤一声冷笑,身后飞来三颗铁莲子,吧吧三声,打中了三人腿弯的曲泉穴,三人骤出不意,没有防备,只感到一阵麻痹,颓然倒地,紧接着从四外又窜进四个人来,当中的正是刚才避未出面的勾魂使者吴仁。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柄凤尾点穴撅,站在太白神丐与钟浩三人的中间,叫手下捆起三人之后,两道浓眉往上一翘猛喝一声说道:“臭花子,少放一点狂,大爷在此,谅你也跑不到那里去。”
太白神丐,刚才因为距离较远,变起意外,救援不及,见三人被擒,未免有点着急,一棒拨开追命阎罗的双锤,立即朝这边纵了过来,与勾魂使者迎个正着,见他发话,不禁一阵哈哈大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啃鸡骨头的小鬼,刚才那根骨头的滋味大概不错,又找我要饭的来讨骨头了是不是,哎呀!真可惜,早知道你要,我就不扔掉了,现在要饭的手里,可半根也找不到啦!啰!你到那边树下去找找,也许地下还有呢!”
这一番话,把个勾魂使者,挖苦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简直气得要发疯了,手里点穴鳜一摆,大喝一声:“好,臭花子,原来刚才就是你在作耍大爷,老子与你拼了,要不把你碎尸万段,老子就不叫勾魂使者了!”
话声未落,点穴撅已经一记“金蛇出洞”向着太白神丐胸前的璇玑穴戳来,同时左手一掌,劈向太白神丐的气海穴。
太白神丐一见来势,就知道厉害,不敢硬接,急忙往旁一闪,手里的打狗棒,沿腕直上,斜点勾魂使者胁下要害,嘴里说道:“哟!你不叫勾魂使者,就叫送命菩萨好了,真是晦气,要饭的今天大概是起早了,不是碰到阎王,就是遇见小鬼,反正老命只有一条,就随便让你们那位拿去,也是一样!”
追命阎罗此时已从后面追上,知道太白神丐手底极硬,怕勾魂使者一人应付不来,见状急将双锤往前一掼“鲤鱼穿波”直扑太白神丐背心的命门穴,其余贼党,见势更是一拥而上,来个以多为胜。
太白神丐知道此时救人不易,立即大发神威,只见他猛一拧身,避开追命阎罗的双锤,身体几个旋转,像穿花蝴蝶一般,在敌人的空隙里,钻进钻出,运用回旋掌功,欺身进招,专找武功较差的下手,瞬刻间,除了追命闾罗与勾魂使者两名高手以外,其余各人,均为他击中,顿时身不由己,在林中这片空地上,呼呼不停地,大翻其筋斗。这是太白神丐,心存慈念,不想取他们的命,所以才用这套功夫,给他们吃一点苦头。
可是剩下和他缠斗的两个,追命阁罗是成了名的大盗,勾魂使者更是阴风教主手下五大弟子之一,功力均非小可,早就看出了太白神丐回旋掌的缺点,绝不让太白神丐的手掌和自身的身体相触,因此,太白神丐也就一时无奈其何,只好展开全身功夫,与他们周旋。
钟浩三人,也就在这时,给那些没有加入战斗的贼党,架回雷波分堂去了。
勾魂使者,见久战不下,立即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说道:“庞舵主,闪开一边,让我用阴磷掌来取他的狗命!”
追命阎罗知道阴磷掌,是教主的绝技之一,歹毒无比,是聚那千古阴磷之气练成,发将出去,掌风中磷光闪闪,宛似一条绿色火龙,常人只要给那掌风扫着一点,磷毒立即循着血脉,流遍全身,两个时辰之内,全身受那阴火焚烧,变得焦黑而死。除了教主,已经练得收发自如,可以控制随意伤敌之外,双燕也勉强能够掌握,五鬼入门较晚,虽也得到了亲传,但功力不够,只能发而不能收,很易误伤别人。因此闻言之后,立即闪到一边,监视太白神丐防他逃走。
勾魂使者此时已经暗中运足真力,两眼神光,立即变成惨绿颜色,配上一张丑脸,在月色之下阴森森的,好不怕煞人也。
太白神丐身为一帮之主,对于阴磷掌,早有耳闻。见追命阎罗,竟自避过一边,知道一定非常歹毒,因此,也就不敢大意,把几十年来苦练成的混元一气神功,护住全身,也在暗中蓄劲以待。
如此,两人就像斗鸡一样,面对着面,彼此注视着对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早先被太白神丐弄得满地乱翻筋斗的那些贼党,也都因劲力消失,摔得头昏眼花,从地上悄悄起爬了起来,站在追命阎罗的背后,静静地注视场中的变化,在外行看来,倒像是刚才那一场龙争虎斗,已经过去,没有事了,那里会知道在这平静的气氛之中,正隐含着一场更厉害的生死斗呢?
虽然只有片刻时间,却紧张得使在场诸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在此时,猛听双方彼此大吼了一声,两条黑影,齐往当中窜起,倏合即分,众人眼里,最初只见绿光一闪,接着万点碧磷,宛如夏夜流萤,纷纷向四外飞散,这才听得轰的一声,像闷雷似的震得众人耳内嗡嗡作响,良久方始作罢,同时听得追命阎罗大叫一声不好,双锤出手,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在一片笑声当中,太白神丐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发现勾魂使者,面色苍白,站在场中,身形摇摇欲坠,彷佛受伤模样,追命阎罗立在一旁,用手把他扶住。
原来阴磷掌虽然狠毒,可是勾魂使者功力不够,要差太白神丐一筹,刚才迎头一击,为太白神丐硬接了一掌,磷火被他用气劲强行迫故,同时太白神丐早又用神功,把全身护住,使得磷毒,一点也不能沾上他的肉体。因此,阴磷掌虽然狠毒,也发生不了甚么效力。相反的,勾魂使者却给对方的掌力回震过来,几乎迫得逆血上升,毒气回窜,幸亏阴磷掌用的是柔劲,比较有点弹性,卸掉了不少劲力,才让勾魂使者勉强把气压住,没受大伤。
太白神丐接了一掌以后,冷眼一看,给勾魂使者扫中的草木,立刻都现出一片枯黄颜色,心里也在暗呼好险,恐怕再斗下去,稍一疏神,沾上一点,就不好玩。因此,也就不敢再留下来,趁着勾魂使者运气疗伤,追命阎罗等人微一愕神的当儿,一声哈哈大笑,展开身形,如夜鹤掠空,从林梢遁走。等到追命阎罗等人警觉,人已远离几里以外,但留一片笑声,荡漾空中。
追命阎罗担心勾魂使者负伤,同时知道自己一人,也不是太白神丐的对手,只好不追,回头扶住勾魂使者,关心地问道:“吴老弟,怎么样了?”
足有半顿饭久,吴仁方才回过气来,说道:“还好,没有甚么,这臭花子是甚么来历,端的厉害,阴磷掌竟然伤他不着,幸好送信的三个小和尚,已经送走,否则说不定还功亏一篑呢!”
两人唏嘘良久,始终想不起来人是谁,只好垂头丧气,带领众人,返回雷波分堂。其实太白神丐并没有去远,刚一离去,马上想起被捕三人,又悄悄地溜了回来,暗中跟踪,到达雷波分堂以后,发现戒备森严,不敢深入,只好退了回来,暗思对策救人。
第二天早晨,远远看到智圆大师与秦含柳走进城来,一眼就认出是当年老友,铁掌侠李四维,心里恍然大悟,猜到昨晚那三个小和尚,很可能就是他的弟子,这才装睡等候。
太白神丐说到这里,反问智圆大师说:“老和尚,当年秦岭一别,风闻你出了家,就是找不到你落脚的地方。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要饭的虽然了解一点眉目,到底不明真况,你说一说吧!”
智圆大师叹了一口气,把在广西七星关,无意之中发现阴风教劫掠小孩,窥破他们的阴谋,巧遇仇家,及赶回寺院,派徒送信,群凶围攻,小侠施救的经过,详详细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惊险的地方,把这位浪迹江湖的异侠,也听得有点目瞪口呆,作声不得,智圆大师把话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臭要饭的,我和尚这回跟头算是栽到家啦!真想不到阴风教的声势,竟然这样浩大,如果不是小友赶到,我这条老命,已经呜呼哀哉!见不到你哪!”
太白神丐听到如此一说,方才清楚秦含柳竟是身怀绝技的奇人,不禁满脸怀疑,瞪大了眼睛,尽往秦含柳身上打量,心里说甚么也不肯相信那是真的。秦含柳倒给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智圆大师见状,连忙哈哈一笑这:“要饭的,你平常总是吹你的眼睛厉害,这回该看走了眼吧!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我和尚最初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小友,在贼党二次回来寻衅的时候,小友露了一手,说甚么我也不会相信呢!替小友访寻父母的事情,你究竟是要帮忙,还是不帮忙呀!”
太白神丐尚未答话,秦含柳早扑通一声,跪到地下,磕了几个响头,满脸希冀的说道:“老前辈,千万不要推辞,如果能替晚辈找到生身父母,一定粉身图报,终生不忘。”
太白神丐伸手一挡,没有挡住,急得忙往旁边一闪,将手乱摇,说道:“小友,千万别行大礼,不要折损了要饭的阳寿,些许小事,要饭的一定给你办到就是了!”
秦含柳见他答应了,方才站起身来,重新坐下,智圆大师却在一旁说道:“臭要饭的,人家礼也行过了,你也答应了,这事要不尽心,那还不成呢!”
太白神丐两眼一翻说道:“老和尚,你几时看到我要饭的说过话不算数,只是这件事的详细情形,我还半点都不知道,也该让我晓得,才好着手呀!”
智圆大师打趣他说:“臭要饭的,着甚么急呀!事实当然要告诉你知道!可是你刚才打斗得那么久了,到了旅舍,又聊了这么久,相信你肚子里的酒虫,又在造反了,难道会听得下去吗?”
太白神丐却不在乎智圆大师的打趣,反而哈哈大笑说道:“嗯!对,本来我的酒虫还没有造反,给你这么一说,要饭的还真想喝了酒再听呢!”
说完,马上把店伙,吩咐他们把晚餐开到房里来,酒菜来了以后,三个人遂边吃边谈,由智圆大师替秦含柳把一切始末,告诉太白神丐,同时把自己心里所想到的猜测,也一并讲了出来。
太白神丐听完过后,也叫秦含柳把九龙玉佩取出,接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还给秦含柳,想了一想之后,方才说道:“嗯!不错,老和尚,这块九龙佩,绝不会假,川湘大侠柳玉龙夫妇,得着这块东西的时候,我正巧路过他家作客,曾经仔细看来,正是小友手里的这一块。小友的双亲,毫无疑问的就是他们。可是从我离开他家以后,大侠就突然归隐,再也听不到消息了,我想一定是为了这块佩上的秘密,据要饭的推测,秦始皇当时建都咸阳,那批武林秘笈,一定不会埋藏的太远,多半还在陕西境内,我想大侠的踪迹,大概也不会超出这个范围,等要饭的云南事完,马上就同小友往那边去打听如何?”
秦含柳这次出来觅亲,本如大海捞针,这时得到了一点线索,真恨不得马上飞身前往陕西,仔细搜寻,听到太白神丐如此一说,不免微微有点失望,神态溢于言表。智圆大师一看,就知道小侠的心意,马上说道:“臭要饭的,少拖泥带水好不好,龙三姑那边的约期,还有一个多月,小友恐怕没有这份耐性等侯,当然,你不等这事办完,也没有办法溜开,难道你不会派一个门下弟子,陪小友去走一趟吗?何必一定要你自己去呢!”
太白神丐一想不错,忙用手打了自己的脑袋说:“要饭的真是酒醉糊涂了,好!好!就这么办,不过这次门下的几个大弟子,都已出发到云南去了,我也正在途中,该怎么办呢?”自言自语想了一想,忽然说道:“老和尚,今晚把你三个宝贝徒弟救了出来以后,你陪小友到成都我那总帮里跑一趟,叫要饭的那个小徒弟郝干迟,陪着小友上陕西去,你嚒?还得回来给我要饭的帮帮场子,怎么样?”
智圆大师一听,马上答应说道:“好!一言为定,郝干迟是不是你收留的那个弃婴,现在有几岁了,陕西那边他熟不熟呀!”
太白神丐嗯了一声说道:“老和尚,一点不错,就是那个娃儿,狡黠得很呢!现在大概十四五岁了吧!要饭的一肚子鬼计,全给他掏了去啦!陕西那边,他曾经跟着我去过好几趟,不用你担心,准错不了!”
三人吃完晚饭以后,接着就商量救人,决定由太白神丐在前领路,智圆大师与秦含柳带着小雪阿黑,随后接应。时间很快进入深夜,三人艺高人胆大,也不换甚么夜行服装,打开窗户,立即飞身上屋,由太白神丐领先,直往聚英楼的后山奔去。
这夜正好阴云四合,些微一点朦胧的月色,也给遮蔽得无影无踪,墨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距离稍远,更是连人影也看不清,真是夜行人出动最好的时机。尤其三人,都是一身绝顶的轻功,常人最多只感到一阵微风,从身前飘过,根本不会发现有人。
转眼之间,三人已经来到一片森林面前,但见里面黑黝黝的一片,悄无声息,太白神丐忙招呼大家停下,很小声的说道:“过了这片树林,就是阴风教雷波分堂的窑垛子了,昨晚要饭的是暗里跟着他们进去的,沿路有不少埋伏,可得小心一点,最好先不要让他们发现,才好救人。”
智圆大师与秦含柳,点头示可,各自打量眼前的形势,全把身形施展开,轻登巧纵地从林梢翻越过去,仔细一看,树林尽头,原来是一条狭谷,两边山峰峻峭,只有中间是一条宽约十尺的通道,弯弯曲曲,不知深处。三人来到谷口,智圆打量了一下地形,向太白神丐建议道:“不知道这两边山峰,他们是不是也布了暗桩,否则,以我们的功夫,翻越这一段路,大概还不成问题,那样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去了吗!”
太白神丐想了一想,说道:“嗯!确实不错,老和尚,真有你的,要饭的就没有想到这点,根据昨晚的情形,这两边正是雷波分堂的一道天险,武功稍差一点,就不能越雷池半步,不过却难不到我们,我想,大概也不会有甚么暗桩,先试试看吧!”
于是大家齐往山口之北,沿着峰壁,攀越上去,上面树林很多,浓浓的树荫,正好隐蔽三人的身形,只是山势骤起骤伏,奇险万分,亘古以来大概还没有人去过,沿途当然不会有甚么阻碍。
这样走了大约有半顿饭久,以三人的功力,才把这一段不到两三里长的地段走完,到达峰顶,展目四望,原来雷波分堂是建在一座陷谷里面,四周都悬崖绝壁,而且到处长满了青苔,除了岩缝里,疏疏落落偶而长出一两棵细小的石松外,竟是连个攀手的地方也找不出来,怪不得他们放心大胆,除了通向谷内的那条通道以外,更不设防。三人俯身往下一看,只见下面黑沉沉地,隐隐约约看得出有一大片房屋,灯光闪闪,当中几所房子里的人,似乎还没有睡觉,只是峭壁千丈,竟然没有办法下去。
三人转了一圈,看到左面一片崖壁,比较多长了几棵小松树,虽然树身细小,而且每棵树都有十几丈的距离,在三人眼里看来,无异一道天然的阶梯,三人不禁大喜,太白神丐更指着这块地方说:“哈哈!敌人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从这里进来呢!”
说完,领先往下一纵,身形仿佛一只大雁,姿态美妙已极,只见他在空中一个盘旋,看准一棵小松,落在上面,微一借力,又向第二棵树落下,像一片落叶似的,几个之字形的摆动,就轻飘飘地下去了。智圆大师也接着依样画胡芦往下纵去,秦含柳其实可以不借助力,但不愿逞能,也就携带一犬一猿用同样方式落下,就这样连树叶也没有震动一片,看在太白神丐眼里,不由打心坎里佩服起来,再也不怀疑智圆大师所说的那段经过了。
三人脚踏实地,刚好落在山脚下一幢屋子的顶上,人不知鬼不觉的就飞渡了雷波分堂所认为天险的一道屏障。大家刚一会齐站定,就猛听得一声惨嗥从那几间露有灯光的屋里,传了过来,智圆大师师徒如父子,关心过切,首先像夜鹰一样,急奔过去,太白神丐与秦含柳,也不敢怠慢,接踵而至,一瞬间,就到了地头,秦含柳对阿黑作了一个手势,让它在屋顶巡逻,三人马上隐身屋檐之下,从气孔中,定睛向里一看,不禁气得目皆俱裂。
原来里面正是雷波分堂的议事大厅,对面靠墙的地方,与七星分堂布置差不多,也是摆着一张神案,案上也是立着一方木牌,不过牌前摆着的铜鼎,多了两个,厅屋的面积,也比七星分堂要大得多。
此时,神案前面高高矮矮,坐着十几个人,除了追命阎罗,勾魂使者与聚英楼的三个脓包之外,七星分堂的章台秀士顾万枢,凉山禅寺里逃出来的金钱豹子焦长通,与金鸡三丑,也都在这儿。
此外,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却大刺刺地坐在当中,人长得俊俏已极,眉儿弯弯,眼梢带俊,一颦一笑,都使得人勾魂荡魄,身上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劲装,足登小鸾靴,肩上搭着一件披风,每边一只金色燕子,意态生动,光彩夺目,配上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端的好看已极。只是两眼微往上翘,凤目含威,显得煞气太重,感到有点美中不足。大家对她好似恭敬已极,摸不清是甚么身份。
在这些人的对面,竖着三根木桩,桩上正好绑着智圆大师的三个弟子,桩前有两盂烧红的炭火,一个盆里插着好几块烙铁,一个盆上,架着一只大铁锅,里面盛满着一锅正在沸腾的滚水,旁边立着几个壮汉,衣袖挽起老高,有的拿着皮鞭,有的拿着烙铁。
刚才那声惨嗥,就是黑罗汉姚明被烙得晕死过去的叫声,此时已经给人喷上一口凉水,悠悠醒转。在那里呻吟,钟浩、杜辉两人,虽然没有受到烙刑,满身也给鞭打得体无完肤,到处都是伤痕。只把智圆大师在外面,看得怒火攻心,恨不得马上冲了进去,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幸好秦含柳在旁发现,忙一手把他按住,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他说道:“大师,暂时忍耐一点,听听他们还有甚么阴谋,再下手不迟,我们已经来了,谅他们也没有办法,可以加害三位少师傅了。”
智圆大师只好强忍一腔怒火,静伏原处,继续再看,此时,只见追命阎罗站起身来,走近三人的身边,说道:“三个小秃驴,究竟是肯还是不肯,再要不肯,明年今晚,就要是你们的周年忌辰啦!”
钟浩、杜辉两个,始终闭嘴不语,装傻不理,姚明刚刚醒转,听到追命阎罗的话后,暴怒起来,大声骂道:“哼!要杀要剐听便,要老子们给你们做内应,一辈子也休想!”
追命阎罗嘿嘿冷笑了一阵,说道:“你们既然嫌命长了,我就送你们到西天去吧!”
接着,转过头来,对旁边站着的那些壮汉道:“孩儿们,把他们的心取出来,给老子下酒!”
说完,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那些壮汉,拿着尖刀,正要动手,忽然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举着尖刀,站在当地,一动也不动。
众人正在惊愕,不知所措的时候,猛听得一声娇叱,当中那个少女,站了起来,对着窗户外面说道:“外面是那位朋友,请下来说话吧!”
只见她把手臂微微一抬,纤手向外一翻,一溜绿光,穿透紧闭的窗户,夹着一股其疾无比的劲气,直朝三人存身之处射来。
太白神丐与智圆大师知道厉害,急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屋,秦含柳因为不明对方功力的深浅,也不愿硬接,抱着小雪,闪到一边。倒是义犬阿黑,在屋顶看到那溜绿光,恐怕主人受伤,一声狂吠,从上面急窜下来,正好挡住。
屋里众人,只听得外面一声狗叫以后,紧接着看到窗纸上,一团黑影一闪,啪的一声巨响,亮光四散,接着就没有了声息。
那个粉红色的少女,在响声之后,微微感到手掌一震,知道来了强敌,首先领头从门口猛窜出去,其余各人,也都纷纷跟了出来。可是朝门外院子里一看,一个鬼影也没有,只是当中花坛上面,蹲着一只黑色大狗。
那个少女可不敢相信,适才硬接她那一记阴磷掌的,就是这条黑狗,不禁满脸怀疑的说道:“噫?刚才分明听出有人伏在廊檐下面,并且硬接了我一掌,怎会不见了影子啦!”
众人也都感到意外,全都一楞,只有金钱豹子焦长通一人,在凉山禅寺吃足了这条黑狗的苦头,知道来历,赶快说道:“蓉姑娘,我们在凉山禅寺就是吃了这条狗的亏,它后面还有个厉害的主子,我们千万要小心啊!”那个姑娘对他怒叱一声,说道:“焦堂主,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就不相信这条狗会有多少能耐,就是它主人在此,我照样和他斗斗,看看究竟那个厉害?”
义犬阿黑,业已通灵,当然听得懂他们的说话,这时,忽然汪的叫了一声,侧着脑袋,看定众人,意思好像非常不屑。
矮脚虎不知道厉害,看到黑犬那般神气,不禁有气,嘴里说道:“讨死的畜牲,也敢这样藐视人。”举起一把单刀,跳上前去,就往下砍。没想到刀还没砍下,就只感到眼前一黑,一股劲风,已经扑到面前,一声“不好”还没有喊出口,就听得吧的一声,脸上像是给一把带刺的铁棒,扎了一下狠的,顿时血流满面,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那个叫蓉姑娘的少女,在旁边看得非常清楚,不禁非常惊愕地说了一声:“噫!这条畜牲,果真有点来头,好吧!先把畜牲收拾了,也不怕你的主人不出来!”
说完,凤目往上一扬,举起纤手,对着阿黑遥遥一拍,意存轻视,只用上五成真力,心想那还不是手到成功,把它立毙掌上。
岂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也没有看到黑犬如何作势,只见它倏的将身子一转,背向众人,一条尾巴,竖得毕直,迎着蓉姑娘的掌风,就是一扫,当时大家耳里,听到轰的一声,两股内劲相撞,把院子当中的一块土地,拍成了一个小坑,震得尘土飞扬,沙石四射,蓉姑娘的身子,也被震得后退了一两步,方才稳住。
这下可把姑娘激得恼了,心里说:“好”今天不给你一点厉害,把你这条畜牲打死,我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吗!也不再加考虑,立即纵身上前,玉掌一翻,用出八九成真力,一左一右,朝阿黑身上拍去。
阿黑早先震退了姑娘,以为敌人不过如此,所以没有在意,仍照老样,调转身子,竖起尾巴,再来一次硬接,这下亏可吃大了,众人耳内只听得又是一声大响,阿黑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笋一样,在空中一连翻了好几个筋斗,方才掉到花坛后面的地上。幸亏阿黑从小主那里练出来的气劲,是前古失传秘籍中的最上乘功夫,对于防身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可以自动顺着敌人的掌劲,变化刚柔。因此蓉姑娘虽然把阿黑打得掉到地上,掌力却在那几个翻滚里,无形中被化解开了,因此阿黑的内脏,并没有受到伤害。
只是阿黑出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苦头,不禁狗性大发,狂吠一声,立刻又从地上窜了起来,纵起两三丈高,从蓉姑娘的头上,猛扑过来。
蓉姑娘身怀绝学,武功自非泛泛之流,当然不会被它扑到,早就一个“横波穿柳”纵向一边,骤然一个旋身,双掌猛向黑犬的腰际撞去,阿黑已经吃过苦头,当然不肯被她撞上,如此一人一犬,就在院子当中,展开极迅速的身法,打在一起。
因为双方都不敢让对方碰上,大家只听得掌风虎虎,场中一红一黑两条影子,都是倏若闪电,只看得大家眼花撩乱,简直分不清那里是人那里是狗。就是像追命阎罗,章台秀士,勾魂使者,这些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了万儿的一等高手,也是有生以来,才看到这种打法,不禁全都惊得呆在那里,做声不得,心里暗道,惭愧,如今敌方正主儿一个也没有出现,只一条狗,就有这么厉害,如果不是蓉姑娘来了,单这条狗,众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接得下来,不禁对于今天晚上的事情,担了一份很大的心事。
且说秦含柳与太白神丐,智圆大师三人,躲在屋脊后面,看到阿黑已经把敌人缠住了,一见机不可失,匆亡对大师两人打了一个招呼,说道:“两位老前辈,请在此稍等一会,让我救了人就来。”
说完只见白影一幌,以太白神丐两人的功力,在当今武林里面,已经算得一等一的人物,竟然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走的。心里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太白神丐悄悄地对智圆大师说:“老和尚,要饭的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小友这份技艺简直神化了嚒!嗳!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确是老朽不中用了,这次了结龙三姑这段公案以后,我也得洗手了!”
智圆大师非常同意太白神丐的话,也悄悄地说:“臭要饭的,不用说小友了,你看场中对敌的那位粉红色的姑娘,那份功力,比起我们来,也不少让,看那开头突袭使用的阴磷掌,准定是那个甚么阴风教主,冥灵上人的弟子,果真如此,武林这场浩劫,要平复下去,怕真不容易呢!”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秦含柳已经将屋里三人救了出来,并且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瓶,倒出三粒碧绿色的药丸,交给智圆大师说:“好笑贼党这么多人,我从他们头上进去,把三位少师傅救了出来,到现在还不知道,倒是那个粉红色的少女,武功确实不错,时间久了阿黑恐怕要吃亏,大师先把这三粒碧灵护心丹,给少师傅吃了,等下再仔细治疗吧!”
太白神丐闻言往院里一看,果然黑狗已经给少女迫得身形缓慢,在场内团团乱转,忽然那个少女,如鹫鹰盘空,五指箕张,每个指尖,射出一溜绿光,将黑狗的身子全部笼罩在掌力之下,无处可逃,眼见黑狗就要立毙掌下,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念头还没有转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少女阴磷掌,将击未击之际,听得秦含柳喊了一声:“住手!”人已经抵达场中,笑嘻嘻地站在黑犬前面。
少女与黑犬缠斗了多时,还是奈何不了它,心里不禁有气,迫得施展师门绝技“灵鹫功”配上阴磷掌力,好容易占得上风,最后一记“灵鹫盘空”眼看黑犬,无处可逃,谁知一掌击上,彷佛碰到一层有弹性的气障,软绵绵地弄得有力无处使,发出来的真力,顿时都被化解得干干净净,心里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不觉一时楞在那里,连秦含柳甚么时候站在自己的面前,也没有发觉,好在秦含柳秉性仁慈,根本不想伤她的性命,所以刚才只用太虚元气的柔劲,化除了她的掌劲,没有就势反震,否则早就香消玉殒了。也因为如此,在场诸人,谁也没有看到秦含柳动手,只发现蓉姑娘将手下击的时候,在空中略为顿了一顿,就倏的收了回去,接着就见她停了下来,呆在那里,倒像似自动收掌一样。
众人正在感到奇怪,却听得秦含柳噗嗤一笑,满脸稚气地说:“这位姐姐怎么啦!刚才那么凶,几乎把我的阿黑打伤了,这回怎么不说话啰?喂!我问你,我的阿黑,又没有惹你们,干么那么厉害呀!”
少女听到秦含柳讲话,方才如梦初觉,把心神定了下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粉装玉琢的小孩,手里抱着一头纯白的小猿,两只眼睛,正静静地注视自己,等待答话。
仔细一打量,更觉得这一个小孩,一张小脸,简直是天使化身,尤其一对眼珠,亮得那么安祥,那么天真,配上一身雪花似白,非绸非缎,轻灵无比的装束,看得叫人直从心坎里面感到喜欢。内心可没有想到,他就是刚才化除自己掌力的高手,认为那一定是暗中另有能人所为,呆了好一会,方才脱口说道:“小弟弟,你是那里来的,这条黑犬是你的嚒!好,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再打它了,不过你得同我到大凉山去,好嚒?”
秦含柳仍然笑嘻嘻地说:“你是谁呀!要我到大凉山去干甚么呀!”
少女笑了笑说:“我嚒!就是阴风教主冥灵上人的大弟子,金燕朱蓉,和我到大凉山去,绝对不会叫你吃亏,总有好处嚒!现在不说,小弟弟,你到底愿不愿意呀!”
秦含柳说:“冥灵上人是谁?我可不知道,我只晓得阴风教里,多半不是好人,我才不去呢!看你的样子,人蛮不坏嚒!干嚒也在阴风教呢!”
朱蓉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作色道:“小弟弟,你别不知好歹,阴风教究竟有那里不好?你说说看!”
秦含柳也把小脸一绷,说道:“哼,那个是你的小弟弟?阴风教到处劫掠小孩,就拿你们刚才对那三位少师博的手段来讲,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何况刚才还要欺负我的阿黑呢!”
朱蓉这才猛然醒悟,小鬼竟是存心找岔来的,心里暗自捉摸,难道刚才化除自己那一股掌力的,就是他吗?再仔细打量了一遍,无论从那一方面看去,也找不出秦含柳有一点像是练过武功的象征,因此更肯定暗里一定另有高手,在幕后支使,所以秦含柳才有这样的胆子,敢同自己顶嘴,因此,并不生他的气,反而抬起头来,四处搜索。
刚把眼睛向后一看,就发现了太白神丐与智圆大师藏身的位置,益发认为自己的想法不错,不再答理秦含柳的说话,哈哈一笑说道:“那位高人躲在屋顶后面?却支使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出面,这算是那一门子英雄呀!”
太白神丐与智圆大师,知道存身不住,好在姚明、钟浩、杜辉三人,并没有受到内伤,加以小侠的碧灵丹,有夺天地造化之功,除了姚明因受烙刑,元气受损以外,其余两个,伤势已无大碍。
因此,太白神丐首先一声大笑,像一只大雁似的,嗖的一声,从众人头顶,纵到秦含柳的身后,智圆大师也挟着姚明,与钟浩、杜辉两人,紧接着从侧面的院墙上面纵落,这样一来,不但群贼出乎意料之外,就是朱蓉也感到惊诧不止,原来她回头后看的时候,只发现太白神丐的一双眼睛,从屋脊后面露了出来,映着透过阴云的朦胧月色,闪闪发光,以为屋顶那边,只藏了一个人,可没想到还有智圆大师,更没想到早先给绑在木桩上的三个俘虏,也到了屋顶,而且伤会好得这么快,内里两人,竟然能够行动跟着一起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自己这边,枉有这么多人,居然会一点也不晓得,心里这份震惊,可就大了,同时内心更感到忐忑不安,深怕今晚讨不了好去。
可是事已至此,也说不上来,知道侠义中人,最讲信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因此,沉着气冷冷地笑了笑说:“想不到今晚会有这么多高人,莅临蔽教的雷波分堂,请问各位尊姓大名,到此有何指教!”
太白神丐一声狂笑过后,说道:“岂敢!岂敢!要饭的那里敢说是高人?倒是阴风教双燕、五鬼的名头,这两年来,响遍了大江南北,今晚幸会,真是荣幸得很,要饭的嚒!平生好喝几杯老酒,朋友们送了个太白神丐的小名,根本算不得甚么。”
边说边指着智圆大师说道:“这位嚒!也就是诸位到处邀请的凉山寺老和尚智圆大师和他的三位弟子,也经劳驾请来作客,为了不想让各位再多费神,因此,特地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番话,表面上说得非常客气,骨子里却把众人挖苦透了,其中尤其是追命阎罗,想不到昨晚打了半天的老叫化,就是江湖闻名丧胆的煞星太白神丐,要不是勾魂使者,一记阴磷掌把他惊退,说不定那晚就没有命在,不过现在心里并不害怕。只不明白金燕朱蓉,平日杀人从来不眨眼睛,怎么会在今晚,有那么多的顾忌!他那里知道刚才金燕掌击黑犬的时候,已经吃了暗亏,让人家把师门的绝技,在无形中化解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来人手下留情,没有用力反震,恐怕他们这位倚为长城的朱蓉小姐,早就香消玉殒了呢!
且说朱蓉听到太白神丐一报名,不觉心里一楞,并没有注意那话里的挖苦成份,反在心里感到大惑不解,因为太白神丐虽然没有碰过面,但在武功方面,早听师父说过,还算不得顶尖儿的人物,比起自己,并不能强到那里去,绝无法化解开自己的灵鹫阴磷掌,至于智圆大师,早在金钱豹子焦长通的口里,了解一个大概,充其量也不过与太白神丐在伯仲之间,可是事实上,不但掌力被人化开来,而且屋里的三个俘虏,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出去,不免心里暗自嘀咕,又看了秦含柳一眼,想道:“难道金钱豹子所说,在凉山寺那个敌人,就是这个小孩嚒?”
可是任怎么看,都是不像,心里这份狐疑,早就露在面上,太白神丐瞧在眼里,知道她也同自己一样,对秦含柳看走了眼,趁着她正在思索,沉吟不语的当儿,又接着说:“金燕小姐,怎么啦!把要饭的从屋顶上叫了下来,有甚么吩咐,就请说吧!否则,三位少师博,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夜,我们也就不好再打扰了!”
朱蓉还没有讲话,那边追命阎罗与勾魂使者,早沉不住气了,双双抢了上前来,铁青着脸,指着太白神丐的脸说:“臭花子,不用说风凉话了,人既然让你们救了出来,算你们好本事,不过阴风教雷波分堂,并不见得你说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甚么本领,闯出这块地方!”
说完,和追命阎罗朝大家使了一个眼色,从腰里取出一只旗花火炮,往地上一掷,但见一溜红光,冲上半空。不一会儿,就看到整个谷内,到处燃满了火花,院中诸人,也在追命阎罗一声呼哨之下,迅速退回屋内,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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