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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绳索勒出一道深至见骨的痕迹,她在右手挣脱的一刹那拔下发间簪子就拼命朝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刺去。
只是,还没听到血肉分离的声响,死寂的狱室就想起一声惨叫,还有温热粘稠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不断挑战着她的承受底线。
是宇文彻!
他只一掌便将那狱卒震得头骨碎裂,鲜红的血液顺着来不及闭上的双眼汩汩而下,楚若安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于是用尽全部气力朝宇文彻胸口刺去:“你这个魔鬼!”
也许是她的举动出乎意料,又或者是她爆发的力量太过强大,宇文彻竟没能脱开那锋利的玉簪,任由它重重刺进自己坚实的胸口,然后看着雪白的玉簪被血染红。
“你……”楚若安也怔住了,连连倒退几步,看着他眼睛里慢慢平静下来的自己,才终于感觉到来自手腕处伤口的痛。
宇文彻却是怔怔看着插在自己胸口处的玉簪,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芬芳,这点儿力道根本不会让他觉得疼痛,可如何觉得像有一只小虫子钻进了伤口深处?
“王爷!”
十四惊呼出声,即刻冲上来要为他止血,却被宇文彻单臂制止。只见他亲自拔出玉簪,鲜血蜿蜒而下,可那一刻又忽然觉得簪子上属于她的芬芳已深深烙进了他的身体,一刹那他竟勾唇而笑,却极尽森冷:“想要杀了本王泄愤,你永远都不够资格。”
楚若安大口大口地吸气,眼里有着如钢铁般的坚定:“杀了你岂不太便宜?我会让你尝尽这人生极致的无可奈何与遗憾,宇文彻,死有什么可怕,诛心才是最痛快的惩罚。”
一刹那,连十四都开始畏惧她眼里的色彩,包括宇文彻,他竟不自觉生出了一种无法把握的未知恐惧感。
死一般可怕的沉默后,宇文彻细细看着玉簪上还在不断滴落的血迹,冷若冰霜道:“可惜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本王已经发榜,明日午时将你处斩。”
楚若安忽然安静下来,明日午时……
“楚若安,你听清楚了,就是明日午时!”宇文彻沉声一喝,好似整间狱室都在颤抖,十四已经许久没再见过他动怒,一如被打搅了好梦的睡狮。
宇文彻转身大步离开这里,对于胸口还在淌血的伤却没有指责她半句,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未凝固,楚若安靠着墙壁坐在那里,静静享受生与死之间的起伏差异。
十四取了伤药和绷带来替她处理手腕上的伤口:“为什么不辩解呢?只要您否认此事,王爷便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十四明白,宇文彻震怒的最大原因是楚若安固执地不肯向他求饶,“王爷虽然冷酷无情,但当年既然对楚老爷有承诺好好待您一生,卑职相信只要王妃肯低头,王爷是定然能设法保住您的。”
楚若安哂笑:“我为了宇文彻已荒废了二十年人生,现在就算是死我也只想能脱离这里,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十四垂首整理药箱,因而楚若安无法看清他那一刻的神情,“那是一种奢望吧,卑职倒是想过此生能由自己抉择一次生死便已知足。”
这一刻,楚若安方真正看清了十四的模样,卸了那副冰冷的盔甲,他其实是个温柔的男子,英气勃发。
“王妃保重,如果您想通了卑职会立刻回禀王爷的。”
……
回到宇文彻房间,十四发觉他竟没有叫大夫,整个人斜卧在榻上假寐,任由胸口的伤势恶化,鲜血在白色里衣上晕染了一朵盛开的莲花,迟迟不肯停止。
十四急得不得了,提着药箱就上前为他处理伤口:“伤口再不处理会失血过多,到时候会影响您的身体。”
然而,宇文彻依旧没有抬眼,只懒懒道:“这是她给本王烙下的诅咒。她是想让本王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那双倔强不屈的眼。”
说这话时,他既带着一种蚀骨恨意又掺杂了一份难以捋清的别样情绪。如今,他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楚若安那挺直的脊背与不肯屈服的模样,仿佛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开始一场恶性循环。
“王爷,那胭脂的确是芍药丢掉后被冯夫人捡到的,期间究竟有没有被掉包也无从查证,而且也没有人亲眼目睹就是王妃杀了韩大人,这个案件是笔糊涂账。”十四细细说着这些疑点,亦是希望宇文彻能收回成命。
“在本王这里不允许出现糊涂账!”宇文彻冷声呵斥一句,牵动了胸口处的伤势,隐隐有些瑟痛,“京畿重地皆在本王掌管之下,何况是在本王眼皮底下发生命案,此事若再不处理正中皇上下怀,本王不能再拖。”
“卑职明白。”
十四看得出来,在宇文彻心里楚若安究竟是不同于旁人的,他不止给了楚若安一次辩解的机会,反而是楚若安不肯低头,想来她对宇文彻的恨是很深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对他下手。
雍肃王府的夜似乎永远那么深沉。
楚若安很累,可是没有丝毫睡意,夜深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最后停在自己身后,她疲惫抿唇,沙哑着声音道:“别费心了,我是不会向他求饶的。”
“所以你打算这此赴死,然后让本座背上贪生怕死的不义之名?”
清清冷冷得一道男声从头顶响起,带着浅浅的温婉调笑之意,格外温暖人心,她诧然一惊,转身道:“楼主?”
寒冽轻轻眨眼表示让她安静,而后看着她如斯疲惫的模样不觉深深蹙起了眉头,他一把牵起楚若安的右手,看了眼那道深至见骨的伤痕,口吻虽轻却已足够温暖她逐渐冰冷的心脏:“下这么重的手,都当本座是死得么。”
言毕,他渡给楚若安几丝柔和的内力,她几日来的疲惫便一扫而空,这种在悬崖边缘被拉了一把的感觉真得太让人眷恋。
“多谢楼主。”
寒冽轻轻挑眉,细细打量了一番雍肃王府的地牢后,正色道:“完成了任务却将自己搭进去还要本座出面的人,你是点刹楼第一个!杀人手法堪称完美,可惜心慈手软没能及时扫清所有对自己不利的障碍,因而在本座眼里,你仍旧无能。”
楚若安此时十分无能地觉得很委屈,因而她昂首反驳道:“我只是需要点刹楼帮助自己脱离雍肃王府,而非决定要做一个用性命换任务的杀手。如非必要,我不喜欢杀人。”
“等到必要的时候你已经失去所有的机会。”
寒冽负手身后,目光落向未知的远处,楚若安顿时语塞,而后寒冽递给她一个白色小瓷瓶:“拿着。”
楚若安立刻明白,寒冽此次前来就是想到了救自己出困境的办法,因而当下便咧嘴道:“多谢楼主出手相救!”
“哼。”寒冽似乎骨子里带着些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整个人被精致的黑色披风包裹起来,越发显得神秘冷漠,“要不是萧风那小子哭着喊着不给本座开工,本座才懒得理你这女人。”
楚若安闻言,轻笑出声,寒冽这个人似乎既有身为楼主的威严肃穆又有轻松而率性的亲和感,即便冷漠却也讨喜。
那一晚是她自穿越而来过得最短暂的一夜,楚若安这才真正明白萧风让自己进入点刹楼的用意,那便是至少他能以他的能力保她安然。
天色渐亮,芍药哭哭啼啼来看楚若安最后一眼,还带着她曾最爱的首饰和衣裳。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芍药身上的鞭伤还未痊愈,一双眼又为她哭得红红肿肿,“都是芍药害了您。”
楚若安最见不得这场景,于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是我思虑不够周全,总是要连累你们。”
幸好这一次芍药没事,否则她大概很难原谅自己了。
“小姐……”
就这样,芍药哭着鼻子替她梳洗了一番,才短短三日功夫镜子里的自己便瘦了一圈,一双本就水灵的眼睛显得更加如大海般清亮。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得送王妃去刑场了。”
几个王府侍卫进来催促,想是受了十四的嘱咐,对楚若安还算恭敬。芍药闻言,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直抱着楚若安的腰身不放手。
“不要,不要!”
“哎,你这傻丫头。”楚若安也被她哭得心酸不已,即使此次能逃过这一劫,日后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到那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排这个忠心的小丫鬟,“芍药,你……”
骤然一起身,眼前一黑,似乎周身的血液得到了莫名的控制一齐朝脑袋上翻涌,楚若安死死摁着胸口,疼得面目扭曲。
“小姐,你怎么了?”
“快来人呐,王妃……王妃不好了……”
楚若安四肢也逐渐失去知觉,最后只记得十四慌慌张张跑来抱住了自己下坠的身子,面色慌张不安。
最终,意识全无。
楚若安自己都没有想到,对于陌生而神秘的点刹楼主寒冽,她竟本能得选择了无条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