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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且说那毋丘奴翦挟走司马筑棋,在轻功加持下飞速穿梭在城中,很快便抵达了百花楼,这个包含了他诸多回忆的场所。
百花楼也是东方家的产业之一,一直由深得东方契信任的家丁经营。
当一脸凶煞的毋丘奴翦挟持着司马筑棋进门的时候,立刻引来了掌柜的注意。百花楼掌柜是认识东方迁巡——现在的毋丘奴翦的,同时,也是直到司马筑棋的身份的人。所以,当他看到这个架势的毋丘奴翦之后,立刻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接下来,无需赘述,只需要明白,在毋丘奴翦的强硬态度下,百花楼顿时人去楼空,只剩下他和司马筑棋而已。
这里是终结因果的场所,这一切的一切用不着谁人旁观,因为,这都是东方家的私事,也是东方契个人的罪业。
……
毋丘奴翦点着了司马筑棋的穴道,把他随意地绑在了椅子上。因为他的主要目标并非司马筑棋,所以这处理手段着实有些草率。不过这也算是毋丘奴翦对自己实力自信的表现。当今苍龙,单论武技,没有多少人能够是毋丘奴翦的对手。因为这名胡人青年在经历了无数挫折磨难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名武宗级高手。
武宗,便是半步成神的境界,也是三公之一的司徒云枫的境界。
然而,这种武学上的突破又有什么意义呢?
慈爱的母亲,亲密无间的弟弟……失去了身边最重要的人,即使自身的武学造诣登峰造极,又有什么意义呢?
复仇……这是自己回来最大的理由。其次才是解决司马筑棋带给毋丘部族的麻烦。
毋丘奴翦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最大的魔障正是对东方契的愤恨怨怼。若是无法做一个了结,他永远无法真正地活着。
至于毋丘部族的族人……即使再一次给了他家庭的温暖,也无法让他的内心获得宁静。毋丘奴翦的心灵仍然滞留在五年前,那个失去了一切的时候。
……
等待。
毋丘奴翦默默地站在百花楼的大厅中央。
根据当年杀死那三个老家伙的时候得知的消息,陌明就是在这里……
理所当然的,曾经的痕迹都已经不复存在,看不到剑痕,也看不到往日的拳脚交手造成的破坏。
就让这里……成为了结一切的地方吧……
娘亲……陌明,不管你们会怎么想,我都要……
……
就在毋丘奴翦默默等待的时候,一个人闯了进来,她并非毋丘奴翦苦等的东方契,而是……
一袭黄衣,梳着斜马尾的清丽女子——杞好梦。
毋丘奴翦眉头微皱,他当然还记得杞好梦。
在尚未放弃东方迁巡这个名字之前,她曾是自己的堂妹。小时候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长大后又是时不时会携手出游……应该算是关系很不错的……堂兄妹……
“迁巡哥哥……”
“你不该来。”
抛开那无谓的回忆,在毋丘奴翦的心中,杞好梦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妹妹,他不想把她卷入到这复仇之中,也不想她插手自己的复仇。
她,只是个局外人而已。
她应该只是个局外人而已。
话虽如此,毋丘奴翦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为了顺利潜入归海城,借助了杞好梦的帮助……
那……就到此为止吧。不让她牵扯到更多。不要让她也背负大逆不道的罪名……
……
“我知道……只是,迁巡哥哥,这些年,大伯他承受得已经够多了……”杞好梦似乎是想要劝说。
“那又怎样?”毋丘奴翦的语气十分冷淡,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份决心绝不会因为单纯的言语而动摇。
也正是看出了毋丘奴翦的坚定不移,杞好梦只好转口道:“……不管怎样,迁巡哥哥,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能够留下来么?”她恳求着,她看着毋丘奴翦的眼神也不是单纯的那种久别重逢的亲人。
是了,在杞好梦心中,东方迁巡其实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觉,这种她对东方迁巡的感情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迁巡哥哥,求求你留下好么?我已经不希望再失去你了……我不会在意那些外界的闲言,请……让我陪在你身边……”
“……”毋丘奴翦没有回应。他并没有注意到杞好梦言语中所显露出来的情意,他只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仅仅是……为了复仇罢了。
仅仅是徒劳的举动罢了。
无论如何思索,都只是毫无意义的行为罢了。
……
杞好梦依然留在这里,她不愿意离开。她也不想要离开。
毋丘奴翦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该如何赶走杞好梦,也只好默许了她的存在。
接着,过了片刻,毋丘奴翦苦苦等候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他,武林盟主,东方契孤身一人踏入了百花楼。
分隔的时间并不久,可是此刻的东方契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
毋丘奴翦看着东方契,看着这个无比沧桑男人,想要说出什么责备的话语,却发觉自己已经在东方府邸之上把想要说的都说出了口。
再说些什么,就只不过是单纯地重复相同意义的废话了。
对东方契的诘问已经足够了,现在,只需要等待他的回答。
“你的手下呢?”毋丘奴翦冷冷问道。
按照常理,东方契应该带着诸多高手前来围攻。
毋丘奴翦所希望的也是这样的发展。他不屑于与东方契一对一,他希望的是东方契不惜一切手段来杀了他。最好,能够找来马家的白眉,司家的云枫……总之,最好能够把所有的高手都找来。
若说理由的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毋丘奴翦能感觉到复仇的“正确”。只有突破重重阻碍然后手刃东方契,才能够让毋丘奴翦感觉到复仇的“成就感”。
可是,现实却是,东方契孤身一人前来,没有随从,没有同伴。而且,武宗级的毋丘奴翦已经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周围的变化,他可以确信,就连暗中潜入的偷袭者也没有。
真的是孤零零一人。
这,是因为东方契这个武林盟主已经没了威望,无法号召武林中人了么?
这,是因为东方契这个武林盟主已经没了权力,无法命令朝廷军队了么?
否定的,仅仅是因为东方契也下定了决心,他打算一个人前来,一个人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
……
纠缠了五年的梦魇,如今化为现实中真正的灾劫。
东方契想了很多,他其实一直在思索,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可是,就算明知道那是错误的,他还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世事,从不会因为“后悔”而发生改变。
即使想要补救,他也想不到一个明确的方法。
痛苦了五年,懊恼的五年,东方契和毋丘奴翦一样,滞留在那一天。
……
“你不是想要一个了断么?”东方契平静地说着,他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早已经有所预料,甚至,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渴望这一天的到来很久了,“既然,我是你最恨的人,那么,就动手吧。”
“……”毋丘奴翦默不作声地一掌推出,刚猛的掌风轻易间粉碎了一旁的桌椅。
与这掌风擦肩而过,东方契并不畏惧,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毋丘奴翦。
“这就是……我的回答。你若是想要报仇,就杀了我。只是……我要你发誓,从此再也不踏足苍龙的土地!”
“你在害怕我?”
“……”这一回,轮到东方契默不作声。
文字是无法形容毋丘奴翦此刻的心情的。他日思夜想的情形已经发生在了眼前,可是,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催促,身体却没有办法自由行动。
明明应该一掌击毙这个混蛋,可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为何……为何啊!
往手掌中灌注全部的内力,可是抬不起手就毫无意义。
毋丘奴翦不懂,自己的身体明明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没有玄术!没有诅咒!没有暗器!没有中毒!一切可能的因素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下不去手!为什么啊!
“……”毋丘奴翦愤恨着,他已经搞不懂了,明明东方契就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办法动手呢?
动一动啊!自己的身体难道瘫痪了吗?不可能的!没理由的!无法理解的!
“迁巡哥哥……”杞好梦关心地凑了过来,她取出了手绢轻轻贴在了毋丘奴翦的侧脸。
“你做什么?”毋丘奴翦冷淡地责问,他想要发泄,想要把一切怨怼全部倾泻在一个人身上,可是那个人不应该是杞好梦,所以,就用这种冷淡的方式拒绝她的接近。
杞好梦没有被吓到,而是用关切的口吻解释道:“迁巡哥哥,我只是想要擦去你的眼泪而已……”
眼……泪?
毋丘奴翦愣住了,在他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手上的时候,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眶已经被泪水侵占。
毋丘奴翦哭了,那是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感情支配了他。这泪水,是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感的凝聚。
他不懂。
他的表情是那么悲伤,就像是五年前失去一切的时候,此刻的他仿佛就是五年前的自己的重现。
“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东方契说着,“巡儿。”
“……”
毋丘奴翦哽咽了。
他好恨。
这个虚伪的家伙。
这个懦夫。
这个……
这个自诩为父亲的混蛋……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还要假扮出一副父亲的模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要再这样叫我!”心中郁结的一股气化为声嘶力竭的怒吼。
毋丘奴翦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下不去手。
原来,自己还是那样懦弱。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东方迁巡。
可惜的是,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啊……真是愚蠢啊。
所以,才会希望东方契带着众人来围剿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舍弃那最后的天真。
愚蠢啊。
感情这种东西……
真是……
太多余了啊……
“滚。”
毋丘奴翦绝望了,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决心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他压根就没有为了复仇而杀死东方契的勇气。
因为在他的心底早已经知道,这种行动,毫无意义。
如果,东方契能够带着大队人马来围剿,他才能够说服自己斩断一切情感,把那个东方契,把那个养育了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死。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无法复仇,无法变回东方迁巡,毋丘奴翦只有执拗地坚持下去,把东方契赶走,把杞好梦赶走。
“全部都给我滚!”
……
……
自东方契和杞好梦离开之后过了多久呢?
毋丘奴翦没有注意,只知道司马筑棋打扰他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没了泪水。
“哎呀呀……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司马筑棋尝试着冲开穴道,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也是武英级的高手,内力修为相当不错,只不过封住他穴道的是毋丘奴翦,无论他作何努力都只是徒劳。
尝试了一番之后,司马筑棋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毋丘奴翦,一脸淡然地搭话道:“话说,毋丘兄弟,你这是打算违背你我之间的契约咯?真想不到,你们胡人的誓言也不可信啊。”
“胡说八道。”本来打算无视的毋丘奴翦在听见了这番误解胡人的话后,忍不住回应,“你只是利用我,想要制造讨伐毋丘部族的借口,我才不会上当。”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这群夷狄之人压根就看不出我的目的呢。”司马筑棋若无其事地表达着自己的鄙夷。
毋丘奴翦也不客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司马筑棋的脸上:“不管你挑衅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回应十分简单。”
“咳咳……”这一巴掌的力道竟是包含了内力,仅此一记,就让司马筑棋的脸肿了起来。
司马筑棋并不慌乱,而是继续说道:“只可惜,你的行动毫无意义。”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托你带进归海城的那个绿木面具么?”
面具?毋丘奴翦一愣,因为在先前为了不让司马筑棋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听从司马筑棋的命令,把一个奇怪的面具偷偷藏到了东方府邸。
“看来你还记得了。如果我告诉你,那东西是投影的媒介,它能够召来朱雀执行者的投影,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是了,自始皇帝以来,大灵明就在苍龙国土布下了防御结界,能够阻止异国的“神”踏足苍龙国土。然而这个结界毕竟是笼罩了整片国土的庞大结界,纵然能够阻止异国“神”主动进入,也无法阻止国土之内的人召唤异国“神”。
毋丘奴翦从北荒草原把执行者的投影媒介带入了苍龙国土,就结果而言,是他在苍龙国土召唤了执行者……
在毋丘奴翦一脸震撼的眼神中,司马筑棋侃侃而谈道:“苍龙百世五年,百世皇帝携太子御驾亲征北荒草原,北荒的游牧民族暗中联合朱雀,在战争初期打了苍龙军队一个措手不及。而在战争末期,苍龙军队胜利的前夕,游牧民族的大汗为了扭转败局,将一个部族当做奴隶送给了朱雀王国,以此为交易筹码为请来了朱雀执行者……可惜的是,因为大灵明及时到场,那个朱雀执行者只杀死了太子,却没能杀死百世皇帝,反而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当初那个朱雀执行者吃了亏,心中早已对苍龙恨之入骨。如果他的投影现身在归海城……”
接下来的话不用司马筑棋明说,毋丘奴翦已然明白其中的因果。
那个执行者——洛基绝对会疯狂地屠戮平民!
“你疯了吗!?身为司马家族的成员,你竟然把朱雀执行者带进苍龙国土,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司马筑棋一脸无谓,“是你把执行者的投影媒介带到归海城的。换言之,想要借助朱雀执行者颠覆苍龙的人是你啊——毋丘奴翦,毋丘部族的成员。说起来,这一幕和苍龙百世五年很相似,不是么?同样是北荒草原的游民民族,同样是不满于欺压,借助朱雀王国的力量想要反抗苍龙……”
“你!”毋丘奴翦怒不可遏地一拳打在了司马筑棋的脸上,只不过司马筑棋并不在乎。他的布局从一开始就已经算到了这一切。
毋丘奴翦,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你都是罪人啊。而且……
狠狠揍了司马筑棋一拳,毋丘奴翦稍稍冷静了一点。一想到朱雀执行者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踏入了苍龙国土,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
阻止这一切!哪怕拼尽自己的全力,也要打倒那个执行者!
毋丘奴翦不想再考虑关于东方契的事,他现在只想着阻止执行者。
不能让灾害扩大,不能牵连到毋丘部族的人……
回去吧!回到东方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