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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正艳,日头正辣。
叶挽带着甄玉三人匆匆赶回了将军府,急的走出了一身薄汗。
将军府的厅中正坐着一位花甲老人,和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皆是一身的风尘仆仆,果然是叶富贵和余晋两人。
“叔公!”叶挽惊喜地叫了一声。她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叶富贵,此时在燕京相见,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叶富贵抬头望向来人,那个矮小清瘦的少女已经拔高了不少身量,五官也越发凌丽动人起来。加上一身干净素简的男装,整个人显得年少翩翩,风姿卓然。他也有些激动,朝着叶挽迎了上去:“阿挽……”
周建从叶挽的背后探出脑袋,欢喜地喊道:“叶爷爷!”
“是阿建啊,你也长高了不少啊,都是个男子汉了……”叶富贵对嘴甜的周建也是真的喜欢,时隔几个月见着了只觉得惊喜激动。
“叶爷爷!”段弘杨身为活宝此时也不会漏了,即使没见过叶富贵,看见周建也喊了自然也不甘落于他之后。结实的身子站在佝偻着背的叶富贵面前像小山一样高。
叶富贵一愣,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子,疑惑地看向叶挽。
叶挽笑道:“叔公,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段弘杨,这个是甄玉,跟周建一样都是我军中的好兄弟。”她又看向甄玉和段弘杨说,“这位是我叔公,你们叫他一声叶老就行。”
段弘杨委屈道:“不要,周建都能喊叶爷爷,我也要喊叶爷爷。叶哥你是不是差别对待?”
叶挽抽了抽嘴角,这两位跟周建不一样,都是将军家的儿子,喊叶富贵叶爷爷算怎么回事?
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甄玉摇头道:“不碍事,你是我们的校尉,既然是你叔公,我们喊一声叶爷爷也是正常的。还是你嫌弃我们?”他还沉浸在刚才和花无渐的斗嘴中,此时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眼神竟然有些哀怨。
叶挽抖了一抖,说道:“你们随意……喊我爷爷我也不介意。”
“你就想美事吧。”甄玉哼道,体贴地拉过段弘杨和周建说,“你们爷孙俩这么长时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到现在还没吃午饭,我去吩咐厨房做些饭菜送去你房里,你们边吃边聊。”
“多谢。”叶挽点点头。
“哎,玉哥你拉我干嘛呀,我也要跟叶爷爷促膝长谈呀!”段弘杨嚷嚷道,被甄玉赏了一个重重的毛栗。
叶挽目送三人打打闹闹地离去,回头对叶富贵笑道:“叔公,去我房中坐下慢慢聊吧。”
五月日头渐辣,正午的阳光更是有些毒人。
穿过内院一片势头正好的樱花林,踩过飘散在地的粉嫩花瓣,叶挽带着叶富贵和余晋来到了陆英院。
“你们聊,我在外守着。”几月不见余晋的性子越发沉稳了起来,一开始倨傲的公子哥已经磨练成了不动声色恪尽职守的贴身护卫。
叶挽对他的成长也有些惊喜,点头笑道:“无碍,将军府中很安全。你闲来无事可以到处逛逛,或是同甄玉他们一起去用些饭菜,你们应该也没吃饭吧?”
余晋点点头,目送着他们进了院子,却没有如叶挽所说到处去逛逛或是去吃饭,而是抱着剑笔挺地站在院落之外,遥遥的看着面前一片璀璨樱粉。
叶挽将叶富贵带到了自己住的厢房,还没开口就听叶富贵问道:“那个甄玉……是不是已经发现你是女儿身了?”
没有想到叶富贵一把年纪了洞察能力还如此敏锐,叶挽点点头道:“嗯,不过他不会说出去,是信得过的人。”她一开始也担心甄玉会跟上级报告对她不利,甚至还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多虑了。她单手扶着叶富贵在厢房的桌边桌下,为他倒了杯水。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
叶挽手一抖,壶中的水顿时洒了出来,浇的满桌子都是。叶挽无奈的取过抹布擦着桌子:“叔公,你说什么呢。”
“叔公老眼昏花了,感觉却错不了。”叶富贵一本正经道,面带着倦色。
叶挽摇摇头,她也知道甄玉好像喜欢自己,不过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感觉怪怪的。她叹了口气,随即问道:“叔公,你们怎么也来燕京了?银风他们呢?还有义父他们。”
“我们今日早晨刚进的城,骥儿他们先去提前置办好的房产收拾行李了,银风几个也跟着去收拾屋子。我便带着余晋先来找你了。”他们一路坐在马车之内风尘仆仆,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今日才刚刚到的燕京。“却州知州不是出事儿了么……朝廷从翰林院新派了知州去,然后把淞儿调进翰林院了,也算是升了职。怎的二房也早已进了京,三房又……骥儿索性也变卖了叶家在云州仅剩的生意,同淞儿一起入京了。”
叶挽点点头。砍了三房的脑袋,又将叶文淞被调进了翰林院,虽不知朝廷在想什么,不过也确实算是一桩喜事了。这么一来大方二房都到了燕京,虽已分家,叶家也算是举家搬迁到了燕京,叶家老宅只怕也只有清明时会回去祭个祖了。“义父……对三叔的事怎么看?”
对外虽然没说是叶挽和褚洄两个人单项匹马破获了却州大案,到底说法也是中护军的功劳。她又身在中护军中,外人看起来怎么也是她“大义灭亲”了。叶驰心思深沉,入京时只当不知道此事和叶挽有关,装出一副慈爱关怀的模样,背地里却不知是如何想的。
叶富贵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叶骁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叛国通敌之事,骥儿与他虽不是亲生兄弟,到底也是作为兄长看着他长大的。三房举家被灭,有点感情的总会觉得可惜痛心。不过多亏了你的书信,还有阿建执意要我等分家,否则……阿挽,你老实告诉叔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叶挽点点头,将自己却州一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叶富贵。包括在那山洞之中发生的事情,与北汉人制兵造甲,叶骁逼迫少男少女淫邪媾和等。
叶富贵越听脸色越难看。朝廷对外宣布的只是却州知州魏卓青拉拢叶骁勾结北汉的这种笼统的消息,没想到内里还有那么多密辛,听着真是令人可恨又恶心!“本还觉得叶骁糊涂连累妻女,没想到……真是死有余辜!”
“他已经死了,叔公就不要为了这等人动了肝火了。”叶挽安抚道。“义父置办的宅子在何处?我前些日子刚得了赏赐,朝廷赏了我一座三进的小宅,叔公要不要搬去那边住?”
“朝廷为何要赏你宅子?”叶富贵眉头微微皱起。
“前些日子与将军一起参加东珠县主的夏荷宴,遇了刺客,许是朝廷嘉奖我俩保护曾后有功……”
“曾后?!你见过曾后了?!”叶富贵猛地打断她的话,神色变得紧张扭曲了起来。
叶挽心中咯噔一声,自己与曾后果然有什么不知名的联系。并且叶富贵是知情的!她面上不显,疑惑道:“是啊,刚来燕京的宫宴就见过曾后了,她还要我上前给她瞧瞧呢。怎么了叔公?”
叶富贵神情恍惚,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龙钟的面容像是回忆到什么不好的画面一般显得十分可怖,他喃喃道:“怪不得……果然……”
“叔公,怪不得什么?”叶挽低语着凑近叶富贵,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轻拍安抚着。叶富贵果然知道什么秘密,他是早年宫中年迈退出来的內监,说不定与曾后也是相识的。自己的身份就更加奇怪了,是什么促使叶富贵瞒着不告诉自己,同时曾后又迫不及待地想杀了自己呢?
“怪不得……”叶富贵猛然抬头,“阿挽,你不该来燕京的。走,现在就跟叔公走!我们离开燕京,我们也不回云州,我们……我们去西秦!去北汉!去南疆!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留在大燕!”
叶挽被他暴起的神情惊的心脏突突跳,她到底有什么秘密,让叶富贵如此惧怕曾后!她问道:“叔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我只知道,若我要你平平安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我就必须带你离开!走……”叶富贵颤抖着拉起叶挽的手,那青筋毕露的手背暴露了他此时不平的内心。那手掌力气极大,一点都不像一个老年人。
“叔公,你冷静一点!”叶挽厉声,却丝毫阻止不了叶富贵连拖带拉地想把自己拖出门去。
一道幽冷如鬼魅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熟悉的高大玄色身影笔挺地站在厢房门口,挡住了照射进来的刺目阳光。“要去哪儿?”
没有什么比翘班被老板发现更尴尬的事情了。
褚洄总是神出鬼没的,从那日夏荷宴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似乎忙得很,这几日也是叶挽第一次遇见他。
叶挽道:“没去哪……这是我叔公,叶富贵。叔公,这位是我们的将军,姓褚。”
“楚?”叶富贵一愣,声音有些迟疑。他看向这个疏冷的高大青年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疑惑,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衣者褚,大燕的嘲风将军。”叶挽解释道。随即偏过头纳闷地问褚洄:“将军……有事吗?”
褚洄面无表情地任由叶富贵审视自己,听到叶挽的话表情更是冷了几分。他几日都不在府中,上午忙完了想去淬玉阁找叶挽,却被告知她刚刚离开,回来听朱桓报告了才知道是叶挽的叔公来燕京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他冷哼道。
他这口气又是吃错什么药了……叶挽无语,想了想扭头对叶富贵道:“叔公,你赶了月余的路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用膳,然后这两日回去好好休息吧?”叶富贵疲乏之色叶挽尽收眼底,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对一个花甲老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况且他对朝廷的反应这么大,还是先缓一缓让他继续跟叶骥他们住一段时间的好。“一会儿让余晋把义父安的宅子的住址给我,我这几日无事,随时能去陪您。您……不要多想,阿挽现在一切都好。”
叶富贵始终眯着眼,从褚洄一进来到现在就注视着他的样貌,似乎在思考什么。
“叔公?”
“嗯?哦……不用膳了,叔公先跟余晋去宅子安身。阿挽……一定要考虑叔公的提议,尽快来看叔公。”叶富贵收回神,深深地看了褚洄一眼,神色带着丝慌乱。他方才还在纠结要叶挽跟自己走的事,情绪激动,见到了褚洄之后似乎又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占据了内心。
叶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头闪过一丝怀疑。她安抚地拍了拍叶富贵的背将他送出院落,对余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去找你。”要询问叶富贵在云州发生的事情,问余晋是最快的过程了。
她回到房中,却见那一抹墨色正悠哉地坐在她的榻上,手中还拿着一卷薄薄的书册。正是她这段时间闲着无聊养伤写的东西。
叶挽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斥候营加练项目修进纲要’?”褚洄一改方才冷漠的表情,饶有兴致地挑高了眉。幽深的桃花美眸并没有从那卷书册上移开。他对叶挽写的这些条框十分惊艳,不少想法竟然与他不谋而合。
“闲着没事写的。”叶挽替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刚喝了一口突然想到最近月信应该要来了,想了想还是将茶杯放下了。虽然她时刻佩戴叶骥送的流脂暖玉现在已经没有初潮时那般痛的昏死过去的感觉,还是应该注意。她想了想,幽幽地走到还在研究自己写的操练修进项目的褚洄身旁站定,“你觉得如何?”
先前在斥候营呆了一个多月,发现不管是刀剑兵法还是强身健体,或是马悠一月一次教授的经验分析,还是略显片面了一些。斥候营作为整个中护军的先锋队伍,所需要掌握的技能远不是现在所操练的各种项目能囊括在内的。
褚洄已经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帅才,能在从前各项战役之中总结改进,训练出这样一批所向披靡的大燕顶梁柱已是十分不易,却到底还是有遗漏之处。
叶挽早在还身处斥候营的时候就已经有想法做出一些意见和建议,却迟迟没有行动。一是她当时官职还太低,说的话不一定会有人参考。二是那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在太忙,从山上回来没多久就去了却州,现在又拍马来了燕京,根本没有时间。
索性闲了几日,便写了点什么,将现代融合着几千年经验文化的特种部队训练方向结合着现在斥候营的状况修改了一番写了下来,改进了不少训练的方向和强度,增添了不少项目。即使褚洄今日没有发现她过几日也是会去拿给他看的。
“好。”褚洄大方地赞了一声。他对这方面敏锐程度不是一般人可比拟,一下子就能看出叶挽写的这份纲要如果实施确实能使斥候营的实力上一个台阶。或是不止,不光是斥候营,若整军都如此,怕是能直接提高镇西军的综合能力,在战场上又多几分制胜的把握。
他知道叶挽能力出众,却不光是身手和头脑。这瘦弱的身姿,总能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惊喜。
“你同意的话我打算再改一改然后先在七队的一群人身上试验一下,”叶挽听到褚洄毫不吝啬的赞扬眉目轻扬,“看朝廷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我们回陇西,总不能在这儿荒废时光。七队的改进效果若是好,再传回羡州让马都尉按照此法操练。”
“嗯。”她的“我们”和“回陇西”几句让褚洄觉得心情十分愉悦,好脾气地勾起嘴角。“几日后我要看到完整的纲要。”
褚洄是天生的将才,她叶挽也不是甘落人后默默无闻的角色,他的认可让叶挽微微欣喜。今日淬玉阁开张,她并没有穿军装,而是着一身月白便装,头戴一个小巧发冠。原先还带着些许稚气年幼,随着年龄的增长五官越发精致如玉起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俨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她的面相温和,平日都是一副恬淡有礼冷静疏远的气质,只有动武之时才会从瘦削的身躯中爆发出无穷的汹涌战意和杀气,凌厉又干脆,与平日判若两人。
褚洄双眸微眯,放下手中的书册手腕一动,将什么物什簪入了叶挽的玉冠之间。
一根普通的木簪静静地被褚洄握在手中。
他动作实在太快,叶挽即使看清了他的手势也来不及反应,她一怔,看着褚洄手中自己今早随意插在发冠之上的木簪,抬手抚上自己头顶,摸到了一根触感冰凉的发簪。“什么?”他为什么把自己原先的簪子换了?
褚洄轻咳一声,理直气壮道:“开业礼。”
叶挽:“……”她虽然不知道现在簪在自己脑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也明显能摸出来是根玉簪子。哪有店铺重新开业送老板首饰的?而且她还是个卖首饰的!
花滢送了自己一副吴灭子的题字作为店铺的牌匾,姚清书送来的是一对做工十分精巧的松花砚和镇纸,齐王和康王皆送了招财进宝的玉如意和金元宝摆件。就连不靠谱如段弘杨,也拉着甄玉和周建给她运了一对石狮子……总之送的都是与淬玉阁息息相关之物。
只有他们这位将军脑洞大开给她本人脑袋上插了支玉簪子……应该还是男款的。
“不喜欢?”褚洄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
“将军送的礼叶挽岂敢不喜欢?”叶挽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打趣道,轻咳一声扶着发冠将簪子取下。只见是一根通体莹白,没有半丝瑕疵的白玉簪。簪身竹节,簪头微微卷屈,竟然有点像一条尾巴。整体既不偏阳刚也没有丝丝女气,只是雕工略显生硬,并不精细。
跟着木子收罗了几日各种粗胚玉料的叶挽也有几分眼力,一看这玉料就是上佳之品。略显粗糙的雕工也让它少了几分匠气,多了几分恣意懒散。她很喜欢。
“这是什么?尾巴么?”叶挽复又将玉簪插回发髻之中,好奇问道。
“嗯,狐狸尾巴。”褚洄淡道。
叶挽心中咯噔一下,扑通跳了两声。若不是褚洄表情揶揄,懒懒掀起嘲讽的笑容,她几乎都要以为褚洄是已经发现了自己是女子,特地借狐狸尾巴的梗来讽刺她了。她道:“……你才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吧。”
“嗯,我是老狐狸,所以你是小狐狸。”褚洄一本正经道。
“哦?那我岂不是还要喊你爹?”
“你若是想喊我也不介意。”
两人插科打诨一番,气氛十分融洽。完全没有一开始褚洄进来时阴着脸的冷气森森。褚洄没有故意提起先前叶富贵有些异常的反应,叶挽也乐的装傻充愣。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叶富贵不仅仅是隐瞒了她的身世,还极有可能知道有关褚洄的一些秘密。
褚洄是右护军袁老将军捡的孩子,被豫王收为了义子。他当然不可能天生无父无母,只怕是当中也有什么龃龉。更惊悚的是,在燕京做了几十年內监的叶富贵……知道内情。
那褚洄自己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他真的如明面上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儿,战功赫赫、被朝廷忌惮的将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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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洄:我是狐狸爸爸,你是狐狸妈妈,我们来生一窝狐狸崽子。